思涵點了頭,目送著百里泠的背影,這才與樓亦歌離開。
走了幾步,樓亦歌卻一直緘默不語,思涵不由得望了他一眼︰「你在想什麼?從剛才就奇奇怪怪的。」
樓亦歌神色鄭重,听了這話微微抬了抬眸子︰「你說是他告訴你王府里有一本菜譜,是以你才決定進王府找?」
思涵點了點頭︰「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王府那邊將替嫁丫頭寶琴送回去,府里恐慌,我覺得那是因為我與五妹胡言亂語導致的,心中有愧,所以才願意嫁來。」
樓亦歌稍稍一怔,竟然是這樣。
「怎麼了?有問題嗎?」
怎麼這些人都奇奇怪怪的,似是每個人都藏了無數的秘密,害得她一邊想著自個兒要說的話,一邊還得揣測著對方的心思。
「沒事,只是覺得百里泠不像是個廚子,難道你不覺得他有些奇怪嗎?」樓亦歌循循善誘,想要將這個思想傳達給思涵。
思涵卻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哪個廚子的腦門兒上也沒有寫著廚子二字,你不要看人家長的好看就說人家奇怪,真是的。」
她說的煞有介事,樓亦歌忍不住彎了彎唇角︰「好吧,就當我羨慕好了,那你可得離他遠些,否則我就當真不高興了。」
語意不明的說了這一句,在思涵錯愕的空當,就率先邁開步子走了出去。
*
樓亦歌將思涵送到了祠堂門口,想起適才的事,又折返了回去。
回到無名島,一個黑衣男子就閃了出來︰「主人,有何吩咐?」
樓亦歌的神色早已不是在思涵跟前的溫和,此時的他,面無表情,神色冷淡,周身似乎散發著讓人不寒而栗的涼意。
他緩緩的回了回眸子,望了黑衣人一眼︰「冷面,赫連風來到了江南,我懷疑他是要有所行動,你去查一查城南叫做風雅居的地方,看看他到底是要做什麼。」
冷面抱拳︰「是,屬下遵命。」言畢,一陣風過,人已經消失無蹤。
*
之後的幾日,每到了夜里,樓亦歌便會來帶著思涵去無名島。
說來也怪,在王府里夜夜噩夢纏身,可是到了那里就睡得安穩,樓亦歌還十分貼心的為思涵收拾了一間屋子出來,畢竟那溫池不能久泡,否則旁的不說,就是身子也承受不住。
這一日思涵如往常一般的隨著樓亦歌過去,泡了大概一個時辰,就覺得身上的肌膚有些吃不消,于是換過衣裳就進屋子去睡覺。
路過一間屋子,門半掩著,從門縫里依稀能瞧見樓亦歌的背影,伏在桌案上,似是睡著了。
思涵小心翼翼的推開門走進去,在他的對面坐下,方才打量了起他來。
多日的相處,兩人也越發的熟稔,只是這麼多日來,思涵卻並未見過他的真容,似乎每一遭見,都是一張銀面具遮面,將容貌全數遮擋了去。
若說不好奇是不可能的,有好幾遭思涵都想要透過那張面具去探究他的容貌,可是終究不得。
如今他就趴在那里,一點防備都沒有,面具罩在臉上,若是她去將它揭開,就能夠瞧見他的容貌。
她的心思一動,心底升騰起了一絲雀躍。
一眼,就看一眼,看看這個總是出現在她身邊的男人到底長了個什麼模樣,可是手伸到了他的跟前又頓住。
可是他從未主動提及摘下面具一事,會不會,會不會他這張臉根本就不能夠賤人,否則一個正常人,誰會願意整日的戴著這樣一個物件兒。
她是個尋常人,自然會追尋美好的事物,此時此刻,她倒是害怕,害怕面具下頭的景象,會出人意料。
她的手就頓在那里,上前也不是,退後又不忍。
最終,她咬了咬牙,罷了罷了,不看了,管他長得什麼樣,好也罷,差也罷,那都不過只是個皮囊。
她的手終于收了回來,交疊在胸前,視線卻並未從他的身上離開,此時的他睡得安穩,呼吸間身子微微起伏,像極了一個毫無防備的孩童,與平日里極為不同。
屋子里靜極了,就連呼吸都清晰可見,思涵站在那里瞧著,目光仍是打在他的面具上,微微有些出神。
樓亦歌卻忽的睜開了眼。
銀色面具之下,隱隱發著幽深的光芒,緩緩的投了過來。
思涵躲閃不及,直直的撞進了他的眸子,他的眸子黑漆漆,深不見底,便是一觸踫,就仿似要淪陷。
四目相對間,思涵的心,沒來由的一跳。
「我…」有種被抓了個正著的感覺。
樓亦歌卻勾了勾唇角,身子起落間,已有一個
巨大的陰影籠罩了下來,將思涵單薄的身子全數罩了進去。
「你在偷看我?」聲音緩緩的散開,一絲一毫紊亂都無,像是適才睡著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他。
似乎,只要他睜開眼,整個人就是完全清醒的。
「你瞎說什麼呢!」
思涵嗔了一句,臉就紅到了耳根子,真真兒是丟臉到了外婆家,竟然盯著他看出了神,怎麼會做出這麼糗的事來。
她低著頭,耳畔的幾縷發絲還沾著水珠,散落在雪白的脖頸,隱隱透著幽白的光。
樓亦歌忽然有種想要擁她入懷的念頭,他真的這樣做了,他伸出手,摁住了她的肩頭,手上稍稍一個提力,就將她帶入了懷中。
只是,思涵卻利落的一個側身,就避開了他的手,她站在他的幾丈外開笑嘻嘻的調笑︰「你想偷抱我?」
以牙還牙這一招用的極妙。
笑意緩緩的涌上了眼底,被她避開了,他也一點都不惱,反而覺得有趣,望著思涵粉白的面頰笑意盈盈,只覺得心情好到了極致。
「男女授受不親,放心,只要你不抱我,我就不會抱你。」低低的嗓音緩緩的散了開來,像是一杯上好的女兒紅,醇香悠長。
「噗--」思涵忍不住笑出了聲,「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的吧?」
樓亦歌聳了聳肩,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轉而從另一側鏡台上拿過一個食盒來遞到了思涵的跟前︰「說這麼多話,該著餓了吧。」
存心來堵著她的嘴。
不過話又說回來,思涵還真是餓了,原本在王府吃的就是素,適才又泡了好一會兒的水,月復中早就空空如也,如今瞧著他遞來的食盒,只覺得像是雪中送炭。
她忙掀開來瞧,可是笑容卻停留在了臉頰︰「呀,這是什麼?」
像是粥,可是又間或著有一些黑渣滓漂著,一看,就沒有食欲。
「白米粥,你難道看不出來?」樓亦歌淡淡的言語了一句,語氣略顯不悅。
那可是他廢了大半個時辰才熬好的,若不是她前幾日泡完溫池之後總是念叨著餓,他也不會去忙活半日。
再者說,他可是頭一遭下廚,能夠做成這樣已經實屬不易,她竟然還在那里挑三揀四的。
「呃…」不是她挑剔,吃素幾日,她對食物已經沒有從前那樣挑剔了,只是這粥,實在是沒有賣相。
「我不是說你做的不好,只是…只是…我覺得粥太單調了,得做些菜來配。」她只能這樣說,誰叫他的神色沉的嚇人,她哪里敢說是對這個粥不感冒。
「你做?」听了這話,他的眸子忽然一亮,念及那一日做的白菜宴,到如今想起來都是口齒留香。
「要是你要做我也沒有意見。」思涵揶揄了一句,見他悻悻的聳了聳肩,這才又問︰「廚房在哪里?」
樓亦歌指了指外頭拐角處最左邊的一間,思涵就走了過去。
廚房倒是干淨的出乎意料,除了熬粥的鍋還晾在那里,可以說,這里簡直能夠用一塵不染來形容。
廚具在一邊,菜在一邊,都是整整齊齊的擺著。
思涵掃了一眼,倒是想不到他這里會準備這麼多東西,畢竟他往常也不常出入這里才是。
「做什麼?」一听聞她要親自下廚,樓亦歌就按耐不住的跟了過來,只是面上還得佯作不歡喜,語氣也刻意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