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的鼓聲忽然敲得整天響,一下一下的快節奏昭示著擊鼓人雀躍的心情,這兩位士兵可不像玉蠻一樣沒有常識,這樣的鼓聲一響,就知道軍中發生了令人振奮的好事了。
「抓到了抓到了!」
「狼啊!總算把那畜牲給抓到了!」
「咱們快去看看吧,八營的勇士要當場宰了那頭惡狼!」
玉蠻一听到「狼」心里立馬就咯 了一聲,簡直是要嚇壞了!怎麼說她也當了這麼些年的狼,听到自己的同類被抓心里還是十分不是滋味。
听這動靜,他們似乎都要趕過去圍觀殺狼,玉蠻所處的地方本就是軍營中雜營,營中的士兵多是負責刷馬鞍砍柴火的雜役,大概是漫長的冬季讓好戰的匈奴人悶壞了,听到八營的人抓住了一頭狼,他們都能又羨慕又興奮。
這兩位士兵臉上的表情是明顯地待不住了,也要和其他人一樣去看個熱鬧不可,這才想起來還有玉蠻這個拖油瓶還沒擺月兌掉,一時有些不耐煩起來︰「軍中重地,救你一命已經是你上輩子積德了,去去去,快點走快點走,大人怪罪下來,我們就遭殃了。」
「他們說抓到了一頭狼,你們為什麼要抓狼?」別看玉蠻先前還虛弱得能不能熬過來還不可知,這會拽住人不讓人走的力道卻大得驚人。
說到那頭可惡的狼,二人便話多起來︰「那頭可惡的狼!只怕還養了不少狼子狼孫,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勇士被這畜牲咬死了,這回抓到了,定要撥它的皮當脖子圍!」
「咬……咬死了勇士?也許是抓錯了呢……有可能是黃鼠狼啊,你們知道的,黃鼠狼經常咬農戶的雞。」
「怎麼可能認錯,我也見過那畜牲一回!那雙眼楮銀灰銀灰,有這麼奇怪的眼楮的狼可不多。今年冬災勢猛,這畜牲只怕是從別的地方逼來的,餓壞了腦子,也不看看被它們襲擊吃下月復的都是什麼人!」
「八營的兄弟果然不愧是堪言大人親自訓練出來的,這頭狼高大威猛,獠牙有這麼粗!這麼尖銳!尾巴都比我的大腿還要粗!能抓到這頭狼的勇士還不知道是哪位兄弟呢。」
玉蠻是知道的,匈奴人彪悍魁梧,況且他們狼從來不主動與人為惡,敢主動襲擊人,而且還把那麼多勇士給咬死的狼哪里是普通的狼。玉蠻越听他們這麼說,越覺得心中不安,因為在玉蠻的心目中,這天底下最厲害的狼也就知道她的狼兄了。
可是狼兄的窩離這遠著呢,哪里會跑到這麼遠的這里襲擊人類?而且如果是狼兄,那麼厲害的狼兄,怎麼可能讓人給抓住呢,那她可要笑破肚皮不可了,永遠地鄙視狼兄,嘲笑狼兄,讓它抬不起頭。
可是,可是……如果被抓到的不是狼兄就好了,一定不是……
「和她說這麼多做什麼?你快走快走,我們可不想跟你耗在這!」說著,那高壯凶悍些的士兵就已經對玉蠻動粗了,半提半拉地要把她給攆出去。
「我不要走!我不要走!」玉蠻掙扎不得,越是著急,腦袋忽然好用了起來,水汪汪的眼楮委屈極了,看向跟在她和凶悍士兵後面為難無措的年輕士兵,這年輕士兵看著就瘦小,一看便知對于這凶悍士兵頗為敬畏的,可他又心軟,才會這樣時不時地想替玉蠻求情,玉蠻邊被往外拽,眼楮便執著地盯著這年輕士兵看︰「我要看狼!我還沒見過那麼厲害的狼呢!我不搗亂,真的,讓我漲漲見識也好,看了我就走,沒有人會發現的!」
若不是玉蠻仍然體虛,以她的蠻力,哪里能被一個雜役小士兵給拉拽扯攆得動的,她還沒告訴他們,以前的新兵魁首可是打不過她呢,她還是第一勇士呢!
那凶悍士兵覺得玉蠻吵,他心中對堪言的畏大于敬,可不敢違背堪言的意思,說不肯就是不肯︰「不行不行。你這漢人,怎這麼不知好歹!」
「大哥,你就讓她看看殺狼的大事吧……」年輕士兵果然心軟不行,被玉蠻又盯得雙頰發熱,只覺得這漢人瘦小可憐得緊,而且听說漢人都是些只會吟詩作對連斧頭都拿不起來的廢物,肯定更沒見過那麼彪悍的狼,也沒見過出血的事,讓她漲漲見識也好︰「我會看著她的,反正堪言大人只說等她醒了就趕走,早趕走晚趕走都是趕走……」
「是啊是啊!」玉蠻連忙附和,堪言一定是故意的!他以前就總對她冷嘲熱諷,現在一定是瞞著容祁故意找她麻煩,若是容祁知道了,才不會趕她走呢!
「是啊是啊,而且我們都在,她一個小孩,哪里能在我們眼皮底下出什麼簍子。」
「對啊對啊!」
那凶悍士兵被兩人吵得不行,一臉不甘不願地松開了玉蠻,心想著以玉蠻這小胳膊小腿,也確實捅不出什麼簍子,況且只是看宰殺一頭狼而已,花不了多少功夫,堪言大人也不會對一頭狼感興趣,定不會知道此事。
……
宰殺惡狼之地果然熱鬧非常,但來的也都是些沒見過市面的新兵和不曾上過戰場的雜役,太久沒有打戰,讓他們閑得慌,冬季的壓抑也將人給憋壞了,只是宰殺一頭狼沒想到都引來了這麼多新兵看熱鬧。
成功宰殺惡狼的想來也是一名年輕氣盛的新兵,才會為了宰殺了一頭狼而如此興奮,那新兵的凶惡像還頗有些像堪言,玉蠻遠遠地一見到這名高高站在台上得意洋洋的家伙便心生不喜,大概長得像堪言的人現在在玉蠻眼里都是大二人無異,更何況這家伙還是拿抓住了他們狼炫耀自己的利害。
「就是這頭惡狼趁著夜色不備咬死了我們守夜的兄弟!惡狼再凶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只見那偽堪言一手拽著牛皮繩一端,一腳踩在一頭青色皮毛奄奄一息的狼的脖子上,那頭狼在他腳下,傷痕累累,連耳朵都耷拉下來了,脖子被牛皮繩拴著,一動也不能動,只有肚皮在隱隱起伏著,證明著狼未斷氣。
「好!」
「殺了它!殺了它!殺了它!」
一路上玉蠻焦急萬分地朝著而來,跑得竟然比那兩名看著她的士兵還快,他們只當玉蠻是沒見過世面,大驚小怪,卻不知道玉蠻一路焦急忐忑,心里已經不知道想了多少種辦法,思考著如果真的是狼兄或她的親族被他們給抓了,她該怎麼辦呢,她又該怎麼救它呢?
此刻見了那頭被人踩在腳下奄奄一息的青毛狼,玉蠻一眼便知這不是狼兄了,它哪里像他們剛剛形容的那般威猛巨大,瞧那皮包骨的模樣,只怕真的打起架來,狼兄一爪子就能把它拍倒了,更別提把這樣瘦弱的游狼和狼兄相提並論了。玉蠻實在想象不出這樣瘦弱,連爪子都磨掉了好幾個的老狼是怎麼襲擊匈奴守夜士兵的,還能把人咬死?
所謂游狼,就是一些年老體弱勢單力薄的孤狼罷了,這樣嚴峻又漫長的冬季,這些孱弱的老狼怎麼可能能夠打贏別的狼獲得獵物,它們可不像狼兄和狼兄統率下的狼子狼孫那般強大利害,這老狼只怕也是迫不得已才攻擊了人類,可若真像這些匈奴人所說的那樣被這樣一頭老狼給咬死了,玉蠻真難以相信他們是該多麼地差勁。
雖知道了被抓不是狼兄和她的親族,可看到同類要被殺死,玉蠻心里還是難受得緊。
在一陣陣催促中,那偽堪言好似也得意夠了,終于拿起了刀就要當眾砍下這老狼的頭。
就在此時,人群中忽然起了一陣騷亂,有驚訝,有興奮,有惶恐。
「殿……殿下……」
「殿下怎麼來了……弘桑將軍也來了。」
眾人是又驚又喜,他們都是新兵,能不能成為這支軍隊真正的勇士還不可知,等冬季過了,層層磨練下來,才能決定他們到底是有機會和大將軍一樣上陣殺敵成為大英雄,還是只能刷刷馬鞍給馬洗洗澡。
他們對于弘桑老將軍的威名是又敬又畏,對容祁殿下更是充滿了尊敬和好奇。早就听聞容祁殿體不好,不知為何,還听聞竟是好久以來都不曾離開過帳篷。這會听說容祁殿下和弘桑將軍他們往這來了,年輕的人群們頓時騷動了起來,往前擁擠著,似乎想要盡快列隊站好,等待殿下和將軍們的檢閱。
玉蠻本還一心為那老狼和難過,這下一听到「殿下」二字,整個人立即僵住了,臉色也白得可怕,腦袋也遲鈍得不行,幾乎忘了動作,心髒撲通撲通混亂地跳了起來,惶恐而又不安,急切卻又笨拙。
旁邊的人忽然騷亂涌動了起來,玉蠻只覺得整個腦袋都在嗡嗡作響,自然听不到身旁的年輕士兵正提醒她不要跟丟不要抬頭不要捅婁子,肩膀被人狠狠撞了一下,全因玉蠻僵立在那一動也不能動,砰砰砰,接連又被撞了好幾下,就連帶玉蠻來的那兩個士兵想抓住玉蠻都來不及,因為他們自己也已經被人潮給擁擠到了好幾丈之外,根本看不到玉蠻在哪里。
撲通,玉蠻整個人被撞得踉蹌,砰地一聲被撞倒,不知又是誰踩了她的手一下,泥土四濺,玉蠻好幾次想爬起來,都被人踩了個結結實實,一下子鼻青臉腫灰頭土臉起來,就連身上的衣服是什麼顏色都難以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