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廖可凡桌上的電話響起，廖起凡抓起電話，神情馬上緊張。「處座！」
「上海內奸一事已查明，情報是龍嘯天泄露。」
廖起凡身子一震。「果然是他？」
戴笠接著道︰「龍嘯天在南京已潛逃，據可靠情報，他目前潛伏在上海，限你三天之內，找到龍嘯天的行蹤，抓捕歸案。」
「是！處座，保證完成任務。」
放下電話，廖起凡皺起眉頭，處座是相信了自己的話還是另有其他原因，和戴笠通話的時候他的聲音就很茫然，現在，他的表情也一樣茫然。
他把溫可原叫進辦公室。「處座來電指示，上海站內奸一事已查明，龍嘯天是內奸。」
溫可原瞪大了眼楮。「是他？」
溫可原的口氣有些疑惑，廖起凡反問道︰「你以為是誰？」
溫可原還在懷疑。「不是，每次行動回來，看他痛不欲生的樣子，讓人心生憐憫，真沒想到……。」說話間溫可原皺著眉頭，暗自沉思，是自己懷疑錯了還是龍嘯天和龍曉雲有意為之？竟然懷疑到廖起凡。
廖起凡沒注意溫可原的表情，仍在繼續說。「他已潛回上海，立刻通知下去，碼頭、車站、龍嘯天經常出入的場所嚴密布控，發現他的行蹤，馬上通知我。」
「是！」溫可原走了出去。
夜晚，上海百樂門里一片歌舞升平景象。此時的上海已岌岌可危，國軍將士在上海周邊正浴血奮戰。此情景讓嘯天不禁想起杜牧在《泊秦淮》中的詩句︰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花。
走進百樂門，2號台一名舞女打扮的女孩在暗自流淚。龍嘯天眼角一掃，附近座位上坐著幾名便裝特務，他若無其事地走向2號台，沖著舞小姐一伸手︰「小姐，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女孩嫣然一笑，將手放在龍嘯天掌中，兩人走下舞池，開始跳舞。龍嘯天摟著舞小姐輕聲道︰「怎麼了？」
舞小姐一笑︰「沒怎麼，想起些傷心事。」
龍嘯天摟著舞小姐轉了一個圈︰「既然是傷心事，盡快遺忘，人生在世須盡歡。」
舞小姐瞪了眼嘯天，表情現出厭惡。
曲終，龍嘯天領著舞小姐回到2號台，龍嘯天道︰「我去給你端一杯飲料。」
這時，一身男人打扮的龍曉雲進來，嘯天裝做沒看見。
一名特務走向龍曉雲︰「什麼時候動手嗎？」
龍曉雲偷眼向門外看看︰「再等等。」
于次同時，廖起凡辦公室，溫可原氣喘吁吁的闖進來。「站長，龍嘯天在百樂門出現，龍秘書已經帶人捷足先登。」
「什麼？她從哪得到的情報？」
溫可原小心回答︰「也許有自己的情報渠道。」
此時廖起凡也顧不得計較，站起身。「馬上帶人去百樂門。」
廖起凡帶著溫可原進入百樂門時，龍嘯天仿佛沒有察覺，依舊和舞小姐低聲說話，待特務們走近，龍嘯天才覺察，掏槍將舞池中吊燈打落。現場頓時一片騷動，人們四處逃竄。
龍嘯天向後門跑去，特務們緊追不舍。
百樂門後門的街道上，拓拔嘯林一人躲在營地後街苦練玩槍速度，他動作顯然比之前流暢許多。
他正練著，背後悄然伸過一桿槍沖他後背，嘯林迅速轉身，那槍瞬間握在手上，很有點龍嘯天的架勢。但還差那麼一點，槍並沒有對準身後持槍的寧偉兩眉之間，而是和迎面而來二虎的槍撞個正著，嘯林的槍夾著力道而來，二虎被撞得退後一步。
他呵呵笑著︰「嗨嗨，連長，你這速度比那頭狼差不多少了，哪天找他比試比試？」
「老子練槍是保護自己報仇！找他干什麼？」
寧偉湊上前。「連長，你每天練槍，去百樂門你就不想了嗎？」
「廢話，老子當然想。」嘯林說著做手勢，「老子正琢磨怎麼混進去呢。」
寧偉和二虎半信半疑︰「三月沒發軍餉了，你有錢？百樂門的消費不是你我承擔的起的。」
「有錢還混進去干啥？咱大搖大擺走進去。我觀察過了，前邊就是百樂門的後門，沒人看守，找機會咱們混進去……」
寧偉是個敢想敢干的人，他下定了主意，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咱現在就去……」
嘯林伸手把兩人攔住。「現在不行，改天，咱現在穿的軍裝，能洗下二斤泥來，改天咱們換套衣服……」
幾人說話間，百樂門里傳出槍聲，槍聲過後，一陣急促的槍步聲向後門而來。
嘯林迅速揮手。「有情況！」大家散開。「
寧偉、二虎敏捷迅速，倒身伏在路邊。
龍嘯天在後門沖出來。寧偉忽地站起來。「連長，是那個小白臉。」
嘯林等人鑽了出來，笑嘻嘻和嘯天打招呼。「軍統的，被人追殺了？」
龍嘯天面無表情的繃著臉，要壞事，自己的計劃要被眼前這三軍人打亂。龍嘯天並不回答，抬手一槍，拓拔嘯林頭上的鋼盔立刻飛上天。
拓拔嘯林嚇的一縮脖子。「狗日的，你還真屬狼的，逮誰咬誰？」
寧偉和二虎動作相當迅速，順過槍頂住龍嘯天的胸口。「小白臉，早就看你不順眼，跑，繼續跑？」
被嘯林一耽誤，後門沖出的幾支槍同時頂住了嘯天的頭，特務們將龍嘯天綁起來。
這時，龍曉雲也帶著幾個特務氣喘吁吁追出來。
龍曉雲對廖可凡道︰「把人交給我吧，有勞廖站長了。」
廖起凡怒氣沖沖︰「不行，人是我的。」
龍曉雲義正言辭。「是我先得到的情報。」
兩人還在爭執，拓拔嘯林帶著二虎等人也圍了過來，槍口指著廖起凡。「怎麼回事？」
廖起凡忍住氣，畢竟嘯林三人幫了大忙。「軍統的事，與你無關。」
嘯林瞪著嘯天。「他也軍統的？」
「他是軍統內部的間諜，是漢奸。」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差點毀了自己和嘯天的計劃，龍曉雲有些惱火。
「他是漢奸？」嘯林不敢相信，上海郊外一幕他親眼目睹，他還想為龍嘯天辯解，後面的話硬是被龍曉雲的白眼珠給瞪了回去。
旁邊的廖起凡對龍曉雲干笑。「人我帶走了，龍秘書得到情報不上交，欺瞞上級，是另有所圖還是想助紂為虐？」說完對溫可原等手下揮下手。「帶走。」走了幾步，廖起凡又轉回頭。「你今天的所為我會如實向處座匯報。」
龍曉雲也怒氣沖沖。「隨便！」
上海站的刑訊室里，龍嘯天被捆在柱子上，兩名特務手持皮鞭站在兩側。廖起凡走到龍嘯天面前︰「龍嘯天，你掩飾的夠深的。」
龍嘯天笑道︰「我有掩飾嗎？是你愚蠢。」
廖起凡惱羞成怒。「听說你在德國受過拷打訓練！我讓你見識見識我的厲害。」
「來呀，看看最終咱倆誰厲害。」
廖起凡突然冷靜下來，語氣平緩地道︰「是嗎？咱們不必比誰厲害，你要是拒不交代，這兒就是你的終點。」
龍嘯天冷笑︰「那就痛快點兒，別跟個娘們兒似的！」
廖起凡盯著他︰「那好，我成全你，小子，是不是爺們兒咱們過會兒再說。」說完，一使眼色，兩名特務掄起皮鞭開始抽打龍嘯天，不一會兒，龍嘯天被打得昏死過去。
廖起凡點下頭，一名特務端起一桶水沖龍嘯天潑去，龍嘯天瞬間清醒。廖起凡點燃一支煙悠閑地抽了兩口︰「不錯，現在還像個爺們兒，千萬別讓我失望！」
「別嗦，什麼手段盡管來！」說完，龍嘯天閉上了雙眼。廖起凡將煙往地上一扔︰「給我接著打！」
特務正要動手，門開了，溫可原進來，走到廖起凡面前將一張紙遞給他︰「處座指示，立即將人押往南京。」
廖起凡不滿地瞪眼龍嘯天︰「算你小子命好。」
听到兩人的對話，龍嘯天閉著的眼楮微微地動了動。
南京雞鵝巷53號，特務處門口駛來幾輛車。廖起凡從一輛車上下來，他看了看特務處大門，有些得意地微微一笑，大聲道︰「把他給我帶下來.」
這時，沖上幾名大漢，用槍頂住廖起凡，廖起凡大喊︰「干什麼？我是廖起凡！犯人在車里！」
一名大漢已將廖起凡綁了起來，另一名大漢甩手給廖起凡一個耳光︰「叫什麼叫！抓的就是你！」
龍嘯天從車內走出，有人上去打開了手銬。遠處，龍曉雲從車內走出。
龍嘯天走到廖起凡面前，拍拍他的臉︰「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廖站長！看在你對我還不錯的份上，我會讓行刑室委婉些對你。」說著給兩個大漢一使眼色，兩個大漢將廖起凡押進了特務處大門。
特務處辦公室，戴笠坐在辦公桌後面︰「怎麼想到以自己為誘餌誘捕廖起凡？」
龍嘯天一楞，不明白戴笠什麼意思。「因為您要的是一個活著的廖起凡。」
戴笠笑了。「你這人倒是真有些超乎常人的思維，這次任務完成的非常好，你升職了，是上尉，以後你直接對我負責。現在有個更重要的任務交給你。」
「什麼任務？」
戴笠皺皺眉。「這個任務很艱巨也很明確，上海淪陷在既，委員長命我上海站掩護在上海的部隊戰略轉移。你帶上海站全體人員，狙擊敵人進入上海的先頭部隊，為上海部隊轉移爭取時間。你要堅持至少八個小時，一步也不能退後……我思來想去，你是唯一的人選，雖然我非常不願意。」
龍嘯天一直搖頭。「處座，指揮作戰部隊我並不擅長，戰場狙擊我可以。不是我推辭，排兵布陣真是難為我，我說過，我只能對自己的生命負責，為什麼非要強迫我。」
戴笠面無表情，神態漠然。「並非強迫你，軍統局里，你是唯一能完成任務的人，我還相信，你能活著回來。」
龍嘯天迎著他的目光，戴笠也用一種極復雜的眼神看著他。龍嘯天知道，自己無法拒絕，龍曉雲的提醒在嘯天耳邊響起。處座可以信任你，沒有利用價值時也會毫不猶豫殺掉你。
「我答應你，但我有個請求。」
戴笠微微一怔。「你說！」
「把龍曉雲調回南京，不參加這次行動。」
戴笠很爽快。「我答應你。」
回上海的車上，嘯天忽然覺得心里空蕩蕩的，好象一瞬間失去了好多東西，回想著童年的時候，自己和妹妹躺在竹席上，听母親講故事，父親總在一邊抽煙，偶爾插一兩句嘴糾正母親講錯的故事，可是這一切都太遙遠了，恍若隔世。
自己也有過快樂的時光，溫馨的家庭，然而，這一切都被現實赤果果的扼殺了。父母死因到現在不明，妹妹失去聯系，人們常說，命運掌握在自己手里，嘯天問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錯，讓自己在一剎那失去了父母，還有妹妹？盡管妹妹還活著，可他也知道，這一生都終將不能相見，這次的任務九死一生。
家仇未報身先死，這樣活著，跟死人又有何區別？
嘯天將頭疲憊的靠在座椅上，眼淚無聲的落下來，風干在寂寞的車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