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要放棄了麼?」
朱雀道,「陛下的每一步棋,已將我後路斬斷,棋局已是無法下去了。」
宇文修搖搖頭,「若不是最後關頭,誰為勝者,都是未知的。」
他頓了頓,「換我執黑棋,如何。」
眼下棋面,黑子已是下下之風,他竟然要黑白交替?
朱雀愣了愣,猶疑著,「好……」
*
原本以為,黑白交替以後,朱雀的勝算會大許多。前期她也盡力卻壓制,然而宇文修的走位與置棋,都是極為刁鑽,讓人防不勝防。
漸漸的,朱雀的優勢不再那般明顯,處處受牽制,往往需要思慮再三才能小心地走下一步,她覺得心有不甘,宇文修將棋讓得如此,她卻仍舊難以與他相敵,不多時,便又居于下風。
宇文修只是靜坐在對面,神情自若,從容地拂袖落子,一雙幽深的鳳眸含著深邃的笑意,唇角淺淺勾起,竟有彎輕淺的酒窩。朱雀時不時瞥向他,指尖不自覺地摩挲著石子,晚色寒冷,她的額前卻是滲出細密的汗,眉心淡淡地擰起。
寒風一陣拂過,飛來地雪絮遮蔽在「棋盤」之上,蒙上一層薄薄的雪。兩個人便這麼一來一回地執棋,眉宇間落下一凝雪晶,肩膀上的白雪紛紛吹落。
終于,宇文修落下最後一字,淡淡地說,「你輸了。」
朱雀望著棋局怔了好一會兒,這才緩過神來,無奈地搖頭,「我輸得心服口服。」
「也罷。」宇文修微笑著伸出手來,「天色涼了,扶我回去吧。」
朱雀硬著頭皮起身上前,一手攙著他的手一手攬著他的肩膀將他扶了起來。
他的手指極為修長,絲毫沒有男人的粗礦,骨骼極為縴細,指尖白皙如玉,很是美麗。不知是什麼原因,他的手總是這般的冰冷,好似沒有什麼溫度,一陣寒意沿著她手心的脈絡傳至心扉,涼涼的,冰冰的。
他的身形高挑,身子卻仍舊很縴瘦,兩個人挨得很近,呼吸相間,她聞見一抹清雅的白芷香。
宇文修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兩只手緊緊相握,他輕輕地道,「你的手好暖。」
朱雀聞聲一怔,這句話太過熟悉,以至于,她竟產生一種莫名的錯覺,仿佛回到了六年前,她努力地握住他的手給予溫暖,他那溫軟的笑意絲毫未變。
宇文修淡淡地望著她,眼神清冷無色,幽黑的眸宛若無盡的深淵,叫她無論如何也難以洞悉他的心思。朱雀被他的目光瞧得有些不自在,轉過頭,她便扶著他向皇家營帳走去。
積雪很厚,踩上去軟綿綿的,有些地方甚至就要沒過足果。朱雀想了想,停了下來,將身上的狐裘長風小心地披在了他的肩膀,為他緊了緊衣襟,絲毫沒有意識到這樣的動作是有多般曖昧。
她的指尖撫過他的墨發,發絲在她指縫間流瀉,宛若上好的錦緞。朱雀為他系好結帶,便又纏住了他的手。宇文修默默地望著她自然不過的動作,只是微笑著垂眸。
將宇文修送回了營帳,朱雀總算舒了氣,懸在心上的重石終于沉了下去。
回到營帳,朱雀一身輕松,隨手解開長風的領結,然而方才掀開帳簾,便听到一聲妖魅的聲音幽幽地響起,「你可總算回來了,本太子可等了你許久呢。」
朱雀一怔,猛然抬起頭,只見柳弈懶洋洋地靠在桌前,縴指捻過一顆葡萄,慢悠悠地往嘴里送去。他的姿勢妖嬈極了,加上那張絕等姿色,魅惑得像一只妖精。
她暗暗地抿唇,見到他,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朱雀頭疼地扶額,心里真的很像拎著他的衣領將他不留情地甩出去,然而,她也只能腦補這個場景而已。
柳弈是南清的太子,南軒帝最為寵愛的兒子,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若是她動了他一根汗毛,恐怕明天等待她的,便是南清幾萬的討伐大軍。
凌遲,腰斬,五馬分尸,這些死法挨個在她腦袋里過濾了一遍,努力地忍下這口氣,她這才克制了這股子沖動。
其實,她並不多厭惡這個男人,只是……
柳弈好奇地敞開胸懷,張臂微笑地道,「來,雀兒,到本太子懷里來!」
朱雀眉心一皺,暗襯,只是她實在無法忍受這個如同妖精般的男人。
她走到桌前,隨手倒了一杯茶,冷冷地道,「夜色這麼晚了,太子不在自己帳營里好好歇著,跑到這兒來坐什麼?」
朱雀的語調不冷不熱,敵視意味兒十足。南清太子聞言很是傷心,「阿雀,你這麼冷漠,叫我好傷心。好歹我們也是一同經歷過生死的患難之交,為何待我如此薄涼呢?」
「砰」。
朱雀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將茶水一飲而盡,微微前傾了身子,湊近了柳弈的容顏。
柳弈微微一笑,倒也不避不退,很是曖昧地欺近,朱雀把玩著手中的茶杯,好整以暇地打量著他,冷笑道,「患難之交?太子殿下,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什麼誤會?」
「你是南清太子,而我只是軍機大營的一個小小的千夫長,怎能和您攀上關系?」
「為何我們之間要如此生疏呢?僅僅是因為這樣嗎?」
朱雀不作答,只是漠然地起身,轉過身冷冷道,「太子請回吧,卑職要休息了……」
「阿雀,做我的王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