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在等著鳳瑾的回答。
玉暖緩慢的抬起頭,順著那些人的視線望去,迎上男人那張淡漠如水的臉,微微蹩起眉頭。
他會回去嗎?
一道道的視線中,一襲白色狐裘的男人,緩緩的抬起眉頭,嘴角一彎,帶著一抹淡淡的譏諷︰「你們說什麼?」
清淡如玉的臉上,沒有絲毫喜悅,甚至帶著些淡淡的怒意。
「大夏搖搖欲墜,我等想請三皇子回去主持朝綱,重振大夏雄風!」一襲紫色狐裘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出來,重重的跪在鳳瑾面前拱手說道,滿是滄桑的臉上寫滿祈求。
「呵呵」男人唇角一勾輕笑出聲,緩慢的從玉暖身上掃過,眉峰一挑淡淡的說道︰「我只當听了一個笑話,你們且回吧!」
沒有絲毫的猶豫!
說著,他轉動木輪便要離開。
「殿下!」中年男子跪著撲到他面前,擋住他的去路,一臉決絕的說道︰「國難當頭,大夏縱使再不好,也是殿下的故土,先皇汲汲營營一生才造就今日的盛世,殿下忍心看著這一切灰飛煙滅,讓百姓冠上他人的姓,成為他人的奴。」
說著,他頓了頓,重重的將頭磕了下去,一字一頓的說道︰「殿下若不隨我等歸國,我等就死在這里,請殿下三思。」
他軟硬兼施,竟帶性命相逼。
「請殿下三思!」他聲音一落,文武百官皆是重重的磕下頭去,縱使曾經為了利益爭得你死我活,此刻卻團結一致,默契十足!
鳳瑾唇角一彎,一一從他們身上掃過,漫不經心的說道︰「他人的生死于我何干!」
他說話聲音淡漠之極,臉上沒有一絲的情緒!一如往昔那般高高在上,仿佛不食人間煙火,周身沒有一絲的塵埃!
于這世間來說,他就只是個看客!
他人的生死,國家的榮辱興衰于他何干!
他們說的沒錯,大夏是他的故土,可即便這樣又能怎樣!那里不曾帶給他一絲的快樂,從他記事起,便總是看著母妃,一個人默默的垂淚,她左等右等也不曾盼來父皇,她就那樣傷著,等著,如一朵花一般慢慢凋零!
他永遠記得那一日,母妃病重,他苦苦的跪在父皇寢殿,求他去看一看母妃一眼,整整一天一夜,他自顧擁著他的如花美人,早已將那個傾心愛著他的女人,和他這個兒子拋在腦後,等他回去的時候,母妃已經去了,眼楮卻依舊沒有閉上,瞪得大大的看著門口,她等了一輩子,愛了一輩子,終究沒有等來那個男人,去的死不瞑目!
那時,他不過五歲,便恨毒那個男人,和那座富麗堂皇冷血無情的皇宮。
如今更沒有理由回去!
那些人一愣,眼中拂過濃重的失望。
玉暖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緩緩的垂下眸子!牽著軒兒,轉身離開,這是他的事,願與不願,她都無權置喙。
「先皇啊!先皇,老臣無能,無顏面對先皇了。」突然間,那種中年男子站了起來,沖著天仰天長嘯道,拔起早已藏在袖口的匕首,重重的刺入胸口。
「撲哧……」一聲,噴出大口的鮮血,朝後倒去。
那鮮紅的血,仿佛盛開的牡丹,帶著刺目驚心的美,又帶著猙獰的妖嬈。
「高大人!」一時間,所有的人都朝他撲了過去。
他用力的睜著眼,氣若游絲的看著鳳瑾,喃喃的說道︰「殿下便是不為其它,也要想想萬千百姓,他們何其無辜!」
說著,他的手重重的垂了下去。
「高大人!」一道道聲音中帶著濃濃的哀傷。
鳳瑾淡淡的掃了一眼,絲毫沒有停下腳步!
玉暖扭頭看了一眼,微微皺起眉頭,看向鳳瑾,亦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默默的離開。
「王妃,求你勸勸殿下吧!殿下必肯听你的話,我代萬千百姓謝過你了。」一個人大步擋在玉暖面前,重重的將頭磕了下去,一跪不起。
玉暖抿著唇,望著他,小步朝後退去,淡淡的說道︰「此事我無能為力!」
「不會的,王妃若開口,殿下必會應允的。」接著又有好幾個跪在玉暖面前擋住她的去路,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模樣。
玉暖不由得皺起眉頭,朝鳳瑾望去。
鳳瑾嘴角一揚︰「他們愛跪,便讓他們跪著好了。」
轉動木輪緩緩離開。
玉暖微微垂下眸子,看了那些人一眼,抬步繞過他們。
「皇兄且慢!」就在那時,年少的帝王趕了過來,一襲明黃色的龍袍很是耀眼。
他大步上前,一撩衣袍,重重的跪在鳳瑾面前。
鳳瑾眉頭一擰,淡淡的看著他︰「皇上還是請回吧!」
少年狠狠的搖了搖頭,跪著走到他面前,高高的抬頭看著他,淒楚一笑︰「皇兄可是因為我才不肯回國?」
男人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十七弟你可知人各有志,我從無心于皇位,你們又何必苦苦相逼!」
少年望著他,緩緩的一笑︰「皇兄我知道,這皇位本就是你的,只要你回來,我絕不會成為你的絆腳石。」
男人望著他輕輕地搖了搖頭︰「我是不會回去的,你們做再多也是無用之功!」
「皇兄」少年一把拽住他的衣角,悲涼的笑著︰「我知你恨父皇,也恨這皇宮,可百姓是無辜的啊!皇兄你有那個能力救他們于水火之中,我求求你跟我回去吧!」
「十七弟,你我素來交好,該知我向來說一不二,請回吧!」鳳瑾淡淡的拂去他的手,轉身離去。
白色的狐裘在風中起舞,伴著墨發一起飛揚,說不出的飄逸,說不出的瀟灑!
少年眼眶一紅,望著他的背影,嘶聲喊道︰「皇兄,你可知及寵于一身,也就等于積怨于一身,父皇之所以那樣做,便是因為真心疼愛你的母妃啊!他也有他的無奈,為何你從不肯原諒他,也從不肯听他解釋。」
鳳瑾身子一頓,停下腳步,卻是沒有轉過身來,臉上閃過一抹譏諷的冷笑。
好一通冠冕堂皇的說辭,以為這樣說,他便會原諒他嗎!
「皇兄,皇兄……」少年在他背後嘶聲力竭的喊著,他終是沒有停下腳步,更不曾回頭。
玉暖與他肩並肩的走著。
余光落在他光潔如玉的側臉,淡淡的蹩起眉頭!
沒曾想他竟這樣痛恨皇上,痛恨大夏!
鳳瑾猛然抬頭看向她,淡淡的一笑︰「你可會認為我絕情」玉暖緩緩的搖了搖頭︰「不會」
鳳瑾收回視線,垂眸一笑︰「阿暖,是希望我回去的吧!」
玉暖一怔,沒有言語!
她一遍遍的問自己,她希望他回去嗎?也許是,也許不是,可這從來都不是由她說了算的。
「若是阿暖讓我回去,我便回去!」他笑著看著玉暖漫不經心的說道,仿佛只是開了個小小是玩笑,臉上卻盡是認真的神色。
玉暖脖子一縮,忍不住皺起眉頭!
他回與不回都是他的事,與她何干!
她從不想過問,也不想干涉他的自由。
忽的,他視線飄忽,望向一望無際的蒼穹,聲音清淡如雲︰「若是大夏亡了,你可會傷心!」
他似在問玉暖,又像在問自己,聲音中帶著一抹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憂傷。
玉暖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亦有些飄忽!
「我會難過的」一旁的孩子突然開口說道,臉上盡是濃濃的憂傷︰「若是大夏亡了,我該是哪國的人呢!」
他這一問,把所有人都給問住了。
玉暖,鳳瑾皆是抬頭朝他望去,神色皆帶著一抹難言的復雜!
若是大夏亡了,他們該是那國人呢!
眾人一路無語,那些人也並未在追上來。
天黑之際,他們宿在了一間大夏與漠北交界處的客棧,戰亂時分,那客棧生意什麼的清冷,只有玉暖他們一行人!顯得孤孤單單的。
「小姐!」他們剛用過晚膳,早已接到玉暖消息的簡落塵便趕了過來,他一臉風塵樸樸的,見玉暖與軒兒皆是安然無恙後,深深的舒了口氣。
「阿叔,你看看我的眼楮。」玉暖還未開口,孩子歡快的迎了上去,笑眯眯的說道,臉上盡是難掩的喜悅。
簡落塵怔怔的望著他的眼楮,難以置信的說道︰「軒兒,你的眼楮,你的眼楮可以看見了?」
由于時間匆忙,玉暖在信中並未提及軒兒眼楮的事,所以簡落塵並不知道軒兒是眼楮已經好了。
「嗯!」孩子重重的點了點頭,別提有多自豪了。
「哈哈哈,老天開眼啊!」簡落塵少有的開心,他大笑了幾聲,仰頭說道,眼眶竟是紅了。
「阿叔!」玉暖輕輕喚了他一聲。
他朗朗一笑︰「我這是太高興了」
「高興了該笑啊!阿叔怎麼反倒想哭了!」孩子弱弱的問道,眼中盡是俏皮!「嗯,要笑的,要笑的。」簡落塵深深的說道,伸手模了模孩子的臉。
「扣扣……」就在那時傳來一抹響亮的敲門聲,玉暖還以為是鳳瑾的便隨口說道︰「進來吧!」
「吱呀!」門推開的那瞬間,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