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法仙吏就站在洞口,像是早就知道我要前來。「我來討清瓷當年被帶走的魂魄。」他擋在洞口,不為所動。我指尖流轉起光芒,手里握的那柄長劍如千年前一樣銳利,寒光不減。既然她可以為我弒仙,我又何嘗不能為她出格一次。執法仙吏有些訝異地挑眉,腰間象征身份的令牌明晃晃得耀眼。
「想殺了我,取走她的魂魄?你當年因為一個女婢失去了上仙的身份,如今剛剛恢復,又要因為一個小小的酒杯重蹈覆轍。濯塵上仙,值得嗎?」
「我只要她的魂魄。其他的,我不想多說。」
他沒有答話,只是從掌心里捧出一只小小的薄壁素色白酒杯,杯壁上流轉著細膩微小的光澤。「既然我花了幾千年時間,都沒辦法讓她灰飛煙滅,我願意服輸。這個倔強的酒杯在炎洞里燒了這麼多年,死不了也滅不了,反而讓她變回了原來的樣子……你拿回去的話,大概還是可以用來盛酒的。」
我斂起劍,從執法仙吏手里接過那個小小的酒杯,指尖傳來的熟悉的溫度,有些微涼,如同桃花淡淡的香氣,你唇間淡淡的笑意,還未綻放,就將凋零。我輕輕攤開手,半片白色的魂魄險些就要隨風散去,「如果我有了這只酒杯,再加上這半片魂魄,能不能讓她重新活過來?」我知道執法仙吏比我在天庭待的時間要長,有些事情,他比我清楚得多。
「你希望她是人,還是仙?」半響,他才緩緩地開口。「憑這半片魂魄,要把它變成仙實在是天方夜譚,變成人還尚有可能。只是要你再一次放棄你上仙的身份,以你所有的道行將半片魂魄封進這個酒杯里,它才有可能變成一個真真正正的凡人。但是你也要清楚,如果你甘願放棄上仙的身份,舍棄所有道行,你也會變成一個凡人,再也不可能回到天庭。而且,一旦發生意外,它也將變得不人不妖,甚至碎裂。」
「反正這個上仙,我早在千年前就做膩了,不做也罷。」我記得我當時很清晰地看到執法仙吏的臉色突然地就變得很難看,仿佛看到了什麼怪物一樣。有時候上仙當久了,難免心高氣傲,只有去一趟人間,才知道凡人才是最逍遙的。
當凡人有什麼不好,一生雖短,卻比我們上千年孤苦難耐,記憶難消來得自在。我只要記得最重要的人在我心里是什麼模樣,一眼,即是萬年。
白傾辭當初還不是以自己所有的道行,才改掉了未晞的命格,以凡人之軀,承受九九八十一道雷劈,直到魂飛魄散。比起這些犧牲,我所做的,遠不及她。在執法仙吏不敢相信的眼神下,我把那半片魂魄慢慢封進那個小小的瓷酒杯里。周身原本縈繞的仙氣正在漸漸散盡,往日熟悉的某些東西從身體里一點一點的抽離。心里,卻是前所未有的踏實和滿足。
「給本仙住手!」身後傳來怒吼,滿臉寫滿怒氣的重緋來勢洶洶。「等我完全變成凡人以後,你才有可能阻止的了我。所以,請你先到旁邊涼快的地方呆著。我現在沒工夫理你。」一樣輕蔑的眼神,一樣嘲諷的語氣,換做從前,他早就輕笑一聲,說懶得和我這種刻薄的仙計較。這個曾經和我如同生死之交一樣的朋友,第一次被噎住。然後久久地沉默。「是不是無論如何,你都要放棄上仙的身份去救她?再也沒有一點商量的余地了?」
那半片白色的魂魄已經完全在那個小小的酒杯里了,掌心里的光芒越來越微弱,我也越來越力不從心。「重緋,如果我能救回她的話,以後你來覆雲樓喝酒,我就不收你錢。」背後傳來他惡狠狠的磨牙聲,「哼,不必了!本仙向來不喜歡佔別人便宜。酒是當然要喝的,不過,我要一次性把酒錢給夠。」
原本酒杯周圍微弱得幾近熄滅的黯淡光芒又重新亮了起來,比執法仙吏腰間的令牌還要耀眼。「執法仙吏,用在封印上的道行越多,它成功變成人的成數就會越大。我沒說錯吧?」執法仙吏已經完全嚇呆了,傻傻地看著為某個酒杯豁出去的瘋子又多了一個。
重緋的額頭滲出細細的汗珠,「五千年道行。算我日後到你們覆雲樓喝酒的酒錢,也不枉我跟你這麼多年的如膠似漆般的感情……」我笑著白他一眼,「誰跟你這種無恥的上仙有感情。不過…就沖你這麼講義氣,覆雲樓的整個酒窖都歸你了!」這回輪到他翻白眼,「拜托,我這麼費心費力才換你一個破酒窖……要不是看在二老板的梨花釀的面子上,誰要幫你!」
我終于用盡最後一分力氣,從此這個天庭就與我毫無干系。我看見那個旋轉在茫茫白光里的小酒杯幻化做腦海里最熟悉的模樣,依舊的容顏傾城,巧笑倩兮,只是紛紛飛舞的銀發早已消散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及腰的潑墨長發,如同尋常的人間女子那樣,再也不用背負,再也不用犧牲。
最後閉上眼的時候,是重緋的影子落在眼底。我知道他會幫我打理好接下來的一切,會把我和她安全地送回覆雲樓。兩兩相望,心照不宣。我真的不後悔和這麼一個無恥的上仙,有這麼好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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