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這個字在方圓的思維中總是帶著一些隱晦的含義,原因無外乎常人所知的中國漢字的奇特魅力,晴天白日的時候,平平的心態將這個字在腦子里以「名詞」念出來,就是代表了居家過日子必不可少的一樣家具,不過回到了自己的小天地,在曖昧滋生的夜里,懷著一些正常男人都有的念頭,若是在腦海中將這「床」字以「動詞」念出來,總會勾勒出一些男女情事的隱秘。
現在,猛然間在睡了7年的床上听到一聲分辨不出是誰發出的呢喃聲!
因為這個原因,現在這個「床」字既不是名詞,也不是動詞,變成了一個確確實實的驚嘆詞。
幾秒的迷茫後,下意識的,方圓心驚肉跳的憑借腰部的力量從床上立挺而起,棉被快速的在腰間堆疊成臃腫,小麥色的肌膚馬上暴露在涼爽的微風中。
沒有顧及到身上洶涌襲來的涼爽,腰桿筆直的席坐在床上後,他卻突然間像一根已經消散了所有彈力的彈簧,原本緊繃的身體一瞬間軟綿綿的塌了下去。
腦子清爽的那一刻他猛然意識到,身邊發出呢喃的是自己的老婆。
胸膛上一層細毛汗在夜風的吹拂下快速的揮發消散,體內的燥熱也逐漸的褪去,皮膚開始變的干干爽爽,胸口上一小片胸毛用手掌撫過去,已經支支愣愣的像是一小堆曬得干干的麥秸稈。
身輕氣爽的方圓將兩條腿岔出被窩,苦笑著晃了晃腦袋後,扭臉仔細的看著身邊的女人。
延伸到肩胛下部的黝黑長發在淺淡的光線下顯得越發的充滿質感,有些蓬松的散開後整幅蓋滿了肩部,因為是側躺著,所以看不見面容,不過耳後露出的一小片肌膚在強烈的色調對比下卻顯出乍眼的慘白。
松散的蓋到胸口處的棉被並沒有顯出規則的臃腫,依然透漏出女人身體的峰巒疊嶂,許是睡夢中也感覺出了一些燥熱,一只藕段樣的縴瘦腳丫看起來有些突兀的伸出被窩外。
7年的婚姻生活,數不清有多少個夜晚這個女人躺在自己的身邊,方圓卻在呆呆的看了一會後驀然的發現,
此刻的她看起來竟然是如此的陌生!
因為一年前那讓人抓狂的工作,方圓和老婆第一次在那麼長的時間里不得不分房而睡。原因很簡單︰一個人受罪就可以了,總不能讓兩個人每天都在凌晨的3點鐘被連續不斷的鬧鈴聲吵醒吧。
「是因為一年時間的分房而睡讓自己對老婆感到陌生嗎?」
給自己找了個顯而易見的理由,方圓想了下後直勾勾的眼神開始渙散,心里毫無疑義的否定了這個念頭。
說不清楚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他有些莫名的嘆了口氣,向前探了探身體伸手想要拉起被子蓋住那只漏在外面的腳,手伸到了半途時卻又縮了回來,轉而改變了方向輕輕的踫了踫女人的肩膀。
壓著嗓子,比她那聲呢喃還要飄渺的聲音從方圓的胸腔里擠了出來,
「程美艷」
名字月兌口而出的那一刻,方圓找回了一種熟悉的感覺,象是走著夜路時回過頭來在月光下安心的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方圓之前的一番折騰都因為自打結婚到現在一直跟著他們的這張實木打造的大床變的象是一個 癥病人無聲的自言自語,就連那驚慌失措,動作幅度很大的立挺而起,大床都沒有發出一丁點「吱嘎」的響動,只有硬質的席夢思墊子傳來**才能感覺到的微微晃動。
至于那聲含義頗多的呼喚,到是更象方圓在心里喊回了自己的三魂七魄,以至于在這麼萬籟俱靜的凌晨,沒有在空氣中掀起一點的聲浪。
也沒指望著她能起來和自己說說話,果不其然,任由著方圓在那折騰,程美艷卻沒有任何反應,酣然睡熟的她連根頭發絲都沒有移動過。
現在方圓有些無所適從了,身上已經完全涼爽了下來,本想著躺下來一覺睡到天亮,剛才暫時忘卻的煙癮卻在這時又象長了千百只小手一樣撓的他的心在胸腔中沒上沒下的。
躡手躡腳的出溜下床,地上的瓷磚涼生生的刺激著腳心,方圓沒顧得上找拖鞋,走著貓步直接奔向了電視櫃旁邊的香煙。
煙和火機牢牢的攥在手掌中,瞅了瞅陽台的鐵門和門框間的細小縫隙,雖然有些意動,他卻知道這麼靜的時刻拉開那鐵門會發出多大的響動。放棄掉走進後陽台的念頭,偏頭瞄了下程美艷後,他就那樣還光著腳,繼續著貓步走出了房間。
58平米的房子,面積最大的就是身後的這間主臥室,出了這間臥室就是個10平米左右的小客廳,以方圓的步幅,幾步就可以推開廚房的木門進入到前陽台,他卻在經過另一間臥室門前時無意瞄了一眼後停下了腳步。
這間臥室明顯的小了很多,也擁擠了很多,式樣有些老舊的寫字台和緊相連的一套組合櫃滿滿的佔據了一面牆,更讓空間狹小的是這間臥室中靠著窗戶下面也擺放著一張大大的雙人床,床和那面佔滿半面牆的組合櫃之間也就有不到1米的距離。
方圓現在可不是在欣賞這間閉著眼都能模上個來回的房間。
他的嘴角和眉眼間掛著淡淡的笑意,投向大床的眼神中充滿著一些新奇,一些戲謔,不過最多的還是一些愛意。
這些神情交織在一起,讓他那張因為稜角分明顯得有些冷酷的面容在淺淡的光線中漾起一層似乎是觸手可及的溫柔。
方小小現在不僅橫在大床的中間位置,而且還保持著一種可笑的睡姿。
頭頂拱著堆成一大團的被子,腦袋側躺著,右邊貼著床面的圓滾臉頰被壓得象個柿子餅,變了形的臉頰又擠的她那張小嘴肉嘟嘟的努努著,身體蜷曲著趴在床上,一只手搭在頭前,一只手落在胸口的地方,因為兩條腿排的整整齊齊的縮在肚子下,她的小**就直挺挺的撅在半空中。
最可笑的是她穿的是一套渾身有好多個「史努比」圖案的小睡衣。
靜靜的在門口站了一分鐘左右,方圓欣賞了一下女兒像小狗一樣的睡姿後,抬起左手舉在身前,感覺到胳膊上汗毛被風輕輕吹過的細細麻癢。
方圓現在全身上下就穿著件平角短褲卻沒有感覺到涼,況且小孩子天生就比**的體溫要高。
想了下,他決定先解決煙癮的問題。
轉過身抬腳剛踏出了一步,腳底清清楚楚的涼意就揪扯著他又掉轉了身體輕手輕腳的走進了小屋。
繞過寫字台前的靠背椅時方圓順手將香煙和火機別在了腰上,之後施施然的走到了大床的中間位置,停下腳步,掂了掂腳,雙腿緊緊的貼靠著席夢思墊子,探身向前近距離的看了看方小小,平伸向前的兩條胳膊就小心的撐在了床面上。
小心翼翼的挪上床,方圓跪在方小小的身後,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後,身體塌了下去,雙手緊跟著抄住了方小小的身體。
托在兩手間的方小小人如其名,小小的,柔柔弱弱的,這孩子也就長了張圓嘟嘟的小臉,骨架卻遺傳了她母親的縴瘦。
被托起來的方小小嘴角扯了扯後臉上掛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長長的睫毛像是兩片小門簾,秀氣的小鼻子隨著呼吸微微的聳動,臉頰不用去模,僅靠看就能想見是怎樣的光滑,細膩。
像是有片羽毛在掃動著自己的心髒,方圓輕咧著嘴角一臉的淺笑,暫時保持著僵硬的姿勢有些舍不得放手。
不過也就過了幾秒的時間,方小小癟了癟嘴,晃了晃頭,身體無意識的扭動了一下,驚得方圓趕緊采取了下一步行動。
把她的小腦瓜放平在枕頭上,捋順當兩條橫攤開的小胳膊後,方圓扯開堆成一團的薄被,方方正正的蓋在方小小的身上。
不急不緩的干完了一切,方圓倒退著下了床,雙腳又感覺到瓷磚的涼爽後,左手撫了撫自己光溜溜的肚皮,右手捋了捋頭上的短發後,有些志得意滿的轉身走向了廚房。
廚房通向客廳的木門發出微不可聞的響聲後嚴嚴實實的緊閉了起來。
前陽台的鋁合金窗戶拉開了一扇,沒有空氣的對流也感覺不到涼爽的風從身體上拂過。
空氣中彌漫著潮潤的氣息,細細的品味起來帶著一絲絲萬物復蘇的躁動。
窗外的是一棟棟同一樣式的5層樓房,其間能看到些稀疏的樹木,很多已經有了些在暗淡的光線下是一片片灰蒙蒙的初生女敕葉,向上看過去,天空還是死氣沉沉的,但是已經沒有了壓抑和沉重。
煙頭忽明忽暗,不時爆發著紅亮的光芒,雖然微小,卻能在那一瞬間照亮方圓平靜中帶著期盼的臉龐。
太陽出來時,許許多多的人都和方圓一樣,希翼生活有個全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