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色犬馬之風情大宋 第二卷︰犬馬 第三百四十七章 此心安處

作者 ︰ 狐雲

盡管在大宋的戶籍寫的李清是江寧人氏,而實際李清卻把京城當成自己故鄉,站在船頭心情有些忐忑,這不是可以用近鄉情怯來形容的,雖然幾個侍衛和雲三娘、若英都是這麼認為李清。

總算在暮色里,遠處的虹橋隱隱綽綽如眉影一彎映入眼簾,李清才如解重負般嘆了口氣,自打謝大娘告訴他為了讓樓船進金明池,把虹橋給拆了之後,李清一直就在擔這個心,倒不是擔心不會再建,而是怕後來再修的橋大小和以前的不一樣,那可就破壞構圖了,還讓張擇端怎麼畫《清明河圖》呢?現在親眼見著了,和李清的記憶相比,似乎沒高也沒矮,除了磚石新一些外,幾乎看不出有什麼區別。

阿米豆腐,總算沒做壞事情。

在應天府有了徐指揮使幫李清買酸果子的插曲,因此船到京城,已經是暮色迷離,可這絲毫沒有影響李清的興致,更為叫人興奮的是虹橋的左近居然有了一個新修的小碼頭,這可是《清明河圖》里不曾見過的,而碼頭正好還有兩掛大車在等著客人來租,簡直妙不可言了。

不就是城門已關麼?這可不是問題,都去都去,連駕船的漕兵們也不例外,到咱的水雲莊做客去!

徐指揮使滿臉堆笑的抱拳對李清說叨擾了,李清哈哈一笑,這會還講那客氣干啥?反正左近也沒個宿頭,難不成在船貓一晚?這可不是待客之道,咱們好歹同船渡過;不過有一個侍衛說自己家也在附近,離家久了,掛念家中的老母幼子,李清也不好強留。只能隨人家去了。

小心的將雲三娘和若英從船攙到大車坐好,而徐指揮使招呼著那些漕兵搬運李清那視為心肝寶貝的字畫和瓷器,只是現在李清心思不在這面了。要不是雲三娘和若英現在不能經受顛簸。李清怕要親自甩鞭子直奔水雲莊。

一行二十余人迤儷向水雲莊行來,望著夜色中越來越近的樓台剪影,雲三娘和若英挑了車簾屏住呼吸的默默看著,李清也顧不和侍衛們閑話,心情很是矛盾,又想大喊大叫一番,又覺得不該破壞了此時地寧靜。

幾乎沒有什麼太大的改變,水雲莊沉寂在一片夜色中。沒有什麼人聲,只是空氣里似乎若隱若無的飄蕩幾點琵琶地弦聲,莊門也還是那個莊門,門側掛著兩盞燈籠,唯一不同地是現在居然有人在莊門口站著,還沒行到近前,那守在莊門口的人見這麼多人、車過來,早已出聲盤問。李清再也忍不住,從車轅跳下,笑嘻嘻的對那人說道︰「叫什麼叫,且看我是誰?」

面熟,李清只有這個印象。因為他在水雲莊可是甩手掌櫃,跑自家園子里還帶迷路的,那莊丁借著燈籠的余光一看見了李清就張大了嘴,然後使勁揉了揉眼楮,呆楞了一下。李清正準備前拍拍人家的肩膀以示親熱呢。那人也不說話,轉身撞開莊門。撒腿就往里面跑,一邊跑還一邊大叫︰「公子回來了!公子回來了!」

說起來這還是自己家,本不需要人來迎,要按自己的性情,沒準一樣撒腿往里面跑,興許還跑在那莊丁前面,只是現在雲三娘和若英算是寶貝疙瘩了,李清可不能撇下她們不管,等到把若英也從大車攙下來,水雲莊里已經是人聲鼎沸,隔個門瞧去,一片直奔莊門而來。

還沒等李清舉步階,一個小身影就從門里竄了出來,與李清撞了個滿懷,那小身板趔趄幾下差點摔倒,不過口中猶在叫道︰「莊主哥哥在哪呢?莊主哥哥呢?若風哥哥有沒有一起回來啊?」

狗兒!居然現在能跑那麼快了,李清一把將他抱起,將臉貼近他笑道︰「你瞧瞧我是誰?」

狗兒欠著身瞪李清看了幾眼,然後歡快的大叫一聲抱住了李清地脖子,就這麼一會功夫,莊門口人擠得水泄不通,安小哥在人群里看著李清只是傻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看著一張張欣慰的笑臉,李清心里突然有些發酸,這才是咱的家,都是咱的親人,我李清又回來了。

一時間門口一片寂靜,大家都是這麼傻笑著互相張望,還是氣喘噓噓的張管家扒拉人縫擠了出來,他最先清醒,一聲吼道︰「都傻站著干什麼?還不前招呼公子進莊!來幾個幫忙般家什,其他人給我閃開條道來,莫非不讓公子進莊麼!」

還是人家老道啊,否則大家還不知道要在門口對望多久。

張管家吼完這一嗓子,面對著李清,拱手就要行禮,李清搶一步,連狗兒一起將張管家摟在懷里,嘴里說道︰「老人家,李清想死你了。」

這可不是假話,當初在江寧焦頭爛額的清點王欽若送來的財物,李清那會真的是很懷念有張管家打點一切地日子。

咱大宋可不是個個人都能象狗兒一樣盡情的宣泄自己的情感,張管家被李清抱住,一時間都有些手足無措,老臉帶些暈紅,還好李清適時放了手,否則張管家還真個要臉紅一回了。

「我餓了。」李清還就喜歡在張管家面前耍耍無賴的。

張管家更不遲疑,一疊聲的吩咐道︰「升火,廚下趕緊把前兒宮里送來地時鮮菜蔬整治了來,土根渾家,領些人將那好的女兒紅拎幾壇湃在井水里,今兒要大開宴席,怕是藏冰不夠用了。」

人家才做老事的,一開口就不一樣,井井有條,不過李清還是前要打打岔,「張管家,三娘和若英如今耐不得葷腥,吩咐弄些清淡些的菜肴才好,再者能弄得酸些不?越酸越好。」

張管家才不象李清這麼少不更事,听得這麼一說。又瞧見李清臉那副洋洋自得的神態,哪會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呢?人家也不和李清羅 了,身子一側就從李清身前擠過。湊到雲三娘和若英跟前就抱怨道︰「怎地公子還是這般不曉事。舟船勞頓,如何連個侍侯地人都不帶,若是有個閃失如何是好?若英娘子、三娘子,行慢些兒,小心台階拌腳。」

把個雲三娘臊得咬牙沖李清嗔道︰「三郎還是先招呼客人才是,怎地甚話都渾說了。」

沒錯沒錯,見了自己人還一時忘了人家大內高手還晾在一邊呢,李清一擺手︰「徐大人。幾位班直大哥,請!」

花廳此時已經彩燈高懸,亮如白晝,門口立著一人,白衣勝雪,見李清一行人過來,嘴角帶笑雙手一並,長揖一禮。李清也收住腳步,抱拳回禮,口中笑道︰「柳兄,昔日虹橋一送,已近二載。兄今別來無恙否?」

那人正是柳七柳三變,听得李清之言,也不多話,手一擺道︰「奉茶說話何如?」

還真是千言萬語,一時不知從何說起。早有人將那些駕船地漕兵們請去偏廳入席。而安小哥這會也想回過神來一般,陪著小心和那些侍衛說話。而柳七一直露著他那迷死人的笑容,看著李清笑而不語,張管家就湊在李清身邊抱怨,大老遠回家來,也不知叫人捎個信地,莊里好派人去接啊,眼看要做父親的人了,行事還這麼毛躁。

李清口中辯說來的匆忙,心里還有些疑慮,謝大娘不說小天子還時常到水雲莊來麼,派出幾個侍衛到江寧來接我,這麼大陣仗怎麼水雲莊會不知道呢?轉而又想興許是小天子想給眾人一個驚喜罷,加即刻酒水菜肴都流水般送,這點疑慮也一下隨風去了。

到了自己地地盤感覺實在是好,當然,必須得有象張老爺子這麼個管家,所以李清才能酒足飯飽之後翹著腳喝茶,而自有人將那些侍衛和漕兵安排地妥妥貼貼。

故在一起就是這樣,絕對沒有高談闊論的場面,柳七有一搭沒一搭的詢問李清在江寧的情況,李清也隨口有一搭沒一搭的答,而且經常回答的牛頭不對馬嘴,而柳七也不在意,安小哥渾不知道自己的笑容境界與柳七存在著天差地別,卻坐在李清邊一個勁的傻笑。

待到莊內地喧囂也慢慢沉寂下來,張管家笑咪咪的出現在門口,李清一瞅他手抱著的帳冊就笑了,「張管家,且坐下喝茶罷,二年不見,身子可好?今兒我可沒興致听這些了。」

張管家也沒太客氣,哦得答應了一聲,將帳冊放在桌,不過坐下時臉色帶著歉意,李清有些不忍,忙出聲笑道︰「謝大娘已將詳情告知,我等又不打饑荒,錢財乃身外物,多些少些也不打緊,再說劉叔那缺了用度,即便我在,也一樣要給的。」

這下張管家來勁了,猛得將桌子的帳冊翻開,壓低聲說道︰「公子,我們現下又有錢了。」

李清奇怪了,大半年前謝大娘告訴他折騰空了水雲莊的府庫,又給江寧的市舶司送了十萬貫,乞顏人的馬也不再往水雲莊送,就靠那些田租,又能弄到多少錢?

帳本很復雜,在李清眼里就和天差不多,李清將手一擺,得,還是讓老人家賣弄賣弄。

自從給延州清風寨送去了十幾萬貫,再加謝大娘不遺余力地支持京東、京西兩路大辦慈幼局,這錢還就和流水一樣,沒多久,水雲莊的府庫就見了底,弄得謝大娘來江寧時,都沒能帶幾個錢,那會和李清說的也是實情。

不過水雲莊還有幾千畝良田,這兩年也風調雨順的,莊里就這麼幾百人,吃喝還是不用愁的,可老管家見慣了府庫里堆滿財物,現在瞅著空蕩蕩地府庫心里就不舒坦,正趕那一段時間小天子常水雲莊來散心,老人家心一橫,找內府要錢去!天子也不能老白吃不是?

其實水雲莊有現在這個規模,本就是內府花的錢,又賜了千畝良田,就當是日常開銷了,何況小天子也是十天半月才來那麼一次。人家吃的也不多,當初李清在的時候,就從來沒找誰收過費用。

可人家老管家會算計。天子大駕光臨。得多少人侍侯著?憑啥內府的宦官侍侯皇帝有錢收,咱們卻沒有?于是他造了個冊,把水雲莊內地大小人等,全算成專門侍侯天子地人了,連狗兒都沒例外,陪天子玩,按說還要高收費的。

說來也怪,內府對于水雲莊地要求還不怎麼打折扣。基本報多少就給多少,咱大宋目前可是奢華地年代,何況錢用在天子身?張管家好歹也算是行宮總管了,雖說俸祿不太多,一年也就幾十貫,可按例他得有四個侍侯地人呢,這錢也得內府出。

好麼,這麼算下來。狗兒的工資都不比一個知縣低了,當然並沒給狗兒發那麼多,而狗兒經常有糖葫蘆、蜜餞果子吃已經很滿足;就這麼快一年劃落下來,水雲莊居然又有了近五萬貫的進項;現在張管家就盼著小天子來水雲莊,最好還弄些新名堂的玩法出來。他好找內府要錢。

李清哈哈大笑,自來都是內府宦官打別人的主意,咱這有人才啊,敲竹竿敲到內府頭了,笑完之後有些傷感。和老管家比咱怎麼就那麼笨呢?在江寧咱接的也是監管行宮的差使啊。不但沒報酬,還老被那個江寧知府敲竹竿來著。

人比人氣死人。不服都不行!

不過看著張管家那自豪又得意的樣子,李清心里也是熱乎乎地,按說這水雲莊當初都被收繳了,可人家還是當成自己的地方在操心,一回來就報帳,就是讓他明白現在咱們又有了錢,有啥花銷就甭擔心了。

李清先是好好的表揚了張管家一番,說到動情處很想再抱抱那老頭,不過張管家早有提防,那茶壺就始終抓在手。

「不知劉叔那還缺錢不?要不再給他送些去,我倒不愁錢用,就是三娘和若英,只怕日後開銷要多些了。」李清道。

張管家也笑咪咪的點點頭,告訴李清,雖然他被遣送去了江寧,而水雲莊也名義收入內府,可莊里的人沒一個離開過,而且還當這仍是他李清的產業,並且自打半年前起,劉叔那就不缺錢了,听說現在都有盈余了,鬧著要送到水雲莊來呢。

「盈余?」李清笑了,劉叔去延州多久啊?滿打滿算不過兩年光景,那地方就算到處都開荒成良田,只靠些糧食又能賺多少?還送來送去的干嘛?再說謝大娘也說了,清風寨都幾萬人了,隨便出個變故都是要花錢的。

張管家哪不知道這個理啊,當然不會要劉叔地錢,人家在內府扒拉了半天,就是預著什麼時候清風寨需要用錢呢。

和張管家聊了半天,柳七一直靜靜的坐在一旁不做聲,臉掛著招牌似的笑容,可安小哥也在一邊傻笑,就有些煞風景了,敢情還沒回過神呢,李清沒好氣的瞪他一眼,說說,張管家給咱弄來這麼多錢,你這兩年干了什麼?

可憐的安小哥,抓著腦袋支吾了半天也沒說清楚他干了什麼,其實莊里那麼多人和事,哪樣他沒操心過?只是這些事情,又哪能一下說清楚?

見李清有意憋安小哥玩呢,柳七在一旁出來抱不平了,「三郎,小哥這兩年何曾做少了事?就以江寧廂軍進京獻船一事說,小哥可是叫來萬余弟兄幫場子。」

李清哪會懷疑安小哥不盡心啊,還就等著柳七開口呢,「柳兄,給我寫地詞在哪?快拿出來我瞧瞧!那個序可有曾點明是送我李清否?」

安小哥磨墨,張管家添茶,李清在邊虎視眈眈的看著,柳七不想寫都不可能了,還別說,看來人家柳七當初還真做了家庭作業的,推辭不了,提筆就寫,不過李清現在多少認識些繁體字,才邊看了一會,就憤憤不平的大喊起來︰「什麼料峭?應該是寒蟬淒切才對,誰說隆冬就沒有寒蟬了?你就不能發揮想象力麼!虹橋改成長亭,管他那天有無下雨,這樣罷,下片改兩個字就好,片按我說的寫,你還是好好用心寫你地序罷!記得多說李清地好話就是」

好好的一首千古絕唱《雨霖鈴》,乍能變了味道呢?否則咱拿什麼後世流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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