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淡泊的半圓月悄然升起,屋瓦,小院都披上了一層銀灰。
大富仰視著月亮,良久,忽然有兩行清淚從眼眶里流出。
「這些年,我一直都在努力學習,都說鐵杵磨成針,可我卻怎麼也沒有進步。爹娘都盼著我有出息,走上仕路,出人頭地。而我……做不到啊!」
「考不中,就要回去中一輩子的地麼?!我,不想。」大富眼中浮出掙扎之色,拳頭捏得越來越緊。明知道自己考不上,明知道自己可能會回去中一輩子地。
他,不甘心!
「我,周行,不可能就這樣回去中一輩子的地!絕對不可能!」大富心中吶喊,他自幼便有做富申的想法,不過努力學習終究沒用,他卻不願就此放棄。
忽然,「吱」的一聲,開門聲響起,二嬸的聲音傳來,「大富,這麼晚了還不睡?是不是和你爹一起不習慣?」
周行一驚,立刻低下頭,聲音盡量平緩的道︰「不是,二嬸,我睡不著,出來透透氣,這就回去。」邊說邊隨手抹去眼上的淚。
天色太暗,二嬸也沒注意到周行的異樣,便沒再詢問什麼。
回到屋子,周行點亮油燈,借著昏暗的光線,看著睡得沉,已然打起鼾的父親,不到四十歲的男人,看上去卻有五十的年齡,不由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再次掉下。他不是個喜歡哭的人,只是心中涌起的一個想法令他遲遲下不定決心。
晚上的飯桌上,喝的醉醺醺的大富爹說了很多周行不知道的事。其中,不讓周行練武的原因,便是因為周行的祖父,就因為練武,而送了性命。大富爹也早已從先生那里得知自己的成績,早有讓大富回家中地的想法了。
許久,大富上前為爹把被子蓋嚴,然後小心翼翼的從床下挪出一個箱子,打開,里面放著他的衣屋,大富目光閃爍不定,最後從箱底翻出一個小布袋,從里倒出些東西,竟是一些瑣碎銀子。
「這些年爹給的錢都被我存著,差不多一兩銀子,應該,夠了。」大富沉吟一下,再次抬頭看了眼已顯蒼老的父親,接著再沒有遲疑,拿出幾件衣服打成包裹,隨後推門而出。
「爹,就算因練武失去了性命,孩兒也不願,一生不得志!」
走到院內時,大富眼中露出濃濃的不舍,他朝著爹的方向跪下,狠狠的磕了三個響頭,然後迅速離開了家,離開了白水鎮。
天漸漸的亮了,先是從遙遠的東方透射出朦朧的光線,延著一座座綿山傳來,接著無數的鳥鳴聲響起,大地似復蘇了。
此時,一個削瘦的少年背著一個包裹,喘著粗氣,順著一條大道行進。少年的臉上時而露出興奮,時而又有些擔憂。少年正是周行,從離家出走到現在足有兩個時辰。
周行不敢走小路,若是遇到豹狼,以他的能力,只能讓其飽餐一頓,所以一直走大道。
「也不知這條路通往何處,我又該去哪里學武。」周行望了眼路的盡頭,那里是一片墨綠之色,頗為憂慮,旋即目光堅定,「既然走了出來,不闖出一番成就,我,絕不返家!」
不知過了多久,太陽已到了正空,周行已是腿酸痛難奈,便坐在路邊,靠著一棵樹,從包里取出一塊干餅,啃了兩口,覺得異常干澀,起身在附近找了一遍,也未發現任何山泉,卻又不敢深入山林,不由嘆了口氣。雖然早已預料到出來的艱難,但沒想到才剛開始就有了難處。
「喂,你是在找水麼?」忽然,一個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
周行一驚,連忙仰頭看去,只見一旁的樹梢上,坐著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清秀少年,正笑嘻嘻的看著他。
「你是什麼人!」周行立馬站起身,喝問道。同時,心里松了口氣,早听說在外山賊橫行,生怕遇到。
那清秀少年眼珠一轉,哼了一聲,道︰「我是山賊!還不快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
听到「山賊」二字,周行心中頓時一緊,把包裹死死地抱在懷里,隨後發現清秀少年似笑非笑的樣子,立刻明白這少年是在調侃自己,不由氣道︰「你要是山賊,我就是捕快!專抓你的!」
「哈哈」清秀少年樂得捧起肚子,似覺得非常開心。
周行愣了愣,也不由露出笑容,這清秀少年好像挺好玩的。
清秀少年笑了好一陣子,接著從懷里拿出一個水袋,直接扔給周行,「這水給你喝,你把餅分我一半好麼?我餓了。」
接住水袋,周行猶豫了一下,他出來可沒帶太多食物,還不知能撐多久。看了眼水袋,周行想了想,把餅掰成了兩半。清秀少年從樹上爬了下來,喜笑顏開的拿過半張餅,咬了一口,旋即眉頭一皺,「噗」地吐了出來。
「這餅真難吃……」
「你!」周行氣得說不出話來,他好心分了餅,居然還嫌棄,況且二嬸做的餅一點都不難吃。
清秀少年瞧見周行的樣子,嘿嘿一笑,朝懷里一模,拿出一個小罐,「喂,這是蜜糖,你吃不吃?」邊說邊把蜜糖倒在餅上,再次咬了一口,笑道︰「這下就好吃多了。」
「真的好吃麼?」周行看著清秀少年一副享受的模樣,氣不知不覺消散了,反倒覺得有饞蟲在肚子亂轉。
「你吃下就知道了。」清秀少年直接把蜜罐塞到周行手中。
周行將信將疑的把蜜糖倒在餅上,吃了一口,整個人不由抖嗦了一下。他忽然覺得清秀少年剛才說的話確實很對,那餅真難吃……
兩個少年用餅沾著蜜糖,分食著各自的東西,之間的陌生氣息淡去了許多。吃完後,周行背上包裹,有些不舍,朝那清秀少年笑道︰「謝謝你的蜜糖,我走了。」
剛走了幾步,便听見清秀少年的聲音。「喂,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周行搖了搖頭。
「太好了!那我們一起走。」清秀少年歡笑起來。
「啊?」周行發楞。
「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啊,所以咱們正好一起走。」清秀少年走了過來,笑著,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喂,你以後的餅要分我一半哦,我給你吃蜜糖。」
周行回過神,高興地點了點頭,他不過一個還未成年的孩子,沒有太多的心機,若是成人,怎敢與陌生人相處太近?
「對了,我不叫喂,我叫周行。」
清秀少年「哦」了一聲,似乎考慮了片刻,才道︰「我叫林宇慕。」
有了林宇慕作伴,周行因為離家出走的擔憂淡了很多,兩人年紀差不多,林宇慕僅比周行小兩月,一路上都有說有笑,親近了許多。慢慢的,周行把自己的事都說了出來,包括自己的小名大富,包括自己離家出走。
而周行也從林宇慕那里得知,他是住在一個很遠的地方,幾個月前,有山匪鬧事,全家人拼了命才讓他逃了出來,至此一直流浪。
「小林子,那你家人不是全死了?」周行驚訝道。
「我也不知道。」林宇慕說著自己的事時,神情一直黯然,忽然眉頭一皺,瞪了周行一眼︰「不許叫我小林子!」
「那你也不準叫我大富!」周行不甘勢弱的說道。
「你的小名本來就叫大富,我又不叫小林子!」林宇慕辨道,清秀的臉上,那抹悲傷漸漸淡去。周行瞧見,松了口氣,他不知如何安慰林宇慕,只好把話題轉移了。
「好了好了,小林子,我準備去學武的,你既然出來這麼久了,應該知道什麼地方可以學武?不如和我一起去學武。」周行搶在林宇慕要說話之前,一口氣說完。
果然,林宇慕沒有繼續分辨,低頭思索了起來,少頃,眼楮一亮,道︰「听說這方圓幾百里最大的門派好像叫什麼臥龍宗,最近正在招收弟子。」
「臥龍宗?」周行激動的看向林宇慕。
「你知道?」林宇慕問道。
「當然不知道,不過它既然是最大的門派,一定選它了!」周行興奮不已,出門遇貴人,果然沒錯。
林宇慕無語的望著周行。
臥龍宗在這片地境內,名氣極大,江湖人若是不知道它的存在,定是會讓人笑話。每兩年,臥龍宗會大舉開放山門,招收弟子,每次共招收二十人。想要投入門下,便要從成千上萬的拜師者中月兌穎而出,其難度之大,讓絕大多數人不得而入。而更多的人依然趨之若鶩,因為據說在臥龍宗,不僅能學到高深莫測的武功,傳說其內有那先天境界的絕世強者存在,這是讓所有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境界,哪怕看上一眼,也值了。
一座小城外,兩個弱小的身影搖搖晃晃的朝著門口前進著,兩人皆是少年,其中一個面貌普通,另一個稍顯清秀。
「大富哥,我好餓啊,我好像聞到了燒雞的味道。」聲音發自清秀的少年口中。
周行咽了咽口水,用手按著肚子,里面不斷發出「咕嚕」聲。他的衣服如今已經很是髒污,頭發有些蓬亂,他們已經趕了兩天的路,若不是中途踫到人指路,可能還要繞很大一圈。不過,周行帶的餅已經在昨天吃了干淨,兩人又沒本事,更不敢深入林中找吃的,所以一直饑餓到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