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忠彥愣了一下,猛地想起自己又犯了一個錯誤。
本來,以往殿試的時候,知貢舉並不會象省試那樣鎖院的,但受到前些日子的泄題事件影響,這次知貢舉和其他的閱卷管都被鎖在了貢院里面判卷。既然是于外界完全隔絕的,最近外面的流言自然是不可能听見的。
想了想,韓忠彥有些含糊地說道︰「臣只是听說而已,並未——」
趙煦眼中露出了明顯的不悅之色︰「韓愛卿,以流言來斷定一個人的前程,是不是顯得不太公平呢?若此人是被冤枉的,你又將置身于何地?你也許會想,大不了讓他下科再考,但一個人經受了如此沉重的打擊之後,下科考成什麼樣子,又有誰能說得好?不過,我想你也許並不關心這些,覺得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考生罷了,未必就是什麼棟梁之材,但你應該知道,國朝大規模選士,本就是抱著一個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能人的宗旨的。這一點,也正是朕委你為知貢舉的期望!韓愛卿,關于這一點,朕只能說,對你有點失望!」
頓了頓,他又把話題一轉︰「你既是听說的,那又是听誰說的呢?」
趙煦其實本身倒並不是一個公正到如此地步的人,但他此時一心就想要抬舉這個文學才俊之士,大帽子壓下,韓忠彥自然吃不消。而且,韓忠彥頭疼的還不僅僅是這個,他正在為說不說出安惇的名字而煩惱。
要知道,他韓家一向講求的是立身要正,出賣人的事情是很難做出來的,但此時官家把話說得如此嚴重,可見已經到了火燒眉毛的緊要關頭,若是不把安惇說出來,在皇帝這里可就是欺君之罪哪!
正在這為難的時刻,他忽然一眼看見旁邊的許將,見他一臉沉靜的樣子,仿佛這一切和他沒有任何關系一般。總算是給自己找到了一個理由︰知道此人的除了我,還有許沖元,即使我不說,他也可能會說,既然如此,我說和他說也就沒有什麼兩樣了。
當下,他懷著一種「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心情,奏道︰「臣乃是听御史中丞安惇無意間言起的!」
趙煦眉頭一皺,道︰「安惇?朕派他是監察考試的過程的,不是讓他插手科考的事務,你們對于這一點難道還分不清嗎?」
韓忠彥和許將連忙跪下來請罪不已。
趙煦趁機轉頭看了看屏風,見屏風一動不動的,顯然里面的人並沒有表現出不耐。不過,他還是決定盡快地擺月兌眼前這兩個老頭子。當下,他便揮揮手,難得大度地說道︰「你們都起來吧,去把這個貢生的卷子取來,朕要看看!」
韓忠彥偷偷抹了一把冷汗,道︰「是!」心下生出一種死里逃生的感覺,暗暗松了一口氣,起身正要往後退去,卻听趙煦忽然又說道︰「等等!」他心下又是一緊,連忙又站住身子。而他旁邊的許將也是同樣的動作,但看起來給人的感覺卻是從容淡定了很多。
就听趙煦說道︰「朕听說有一個叫做李唐的歙州府貢生,詩賦也頗不凡,你們把他的卷子也一並拿過來讓朕看看吧!」
韓忠彥一驚,險些栽倒!
原來,這李唐的大名早已上達天听了,可笑自己被蒙在鼓里,還在做這螳臂當車的事情。以官家的性子,他既然是看重了一個人,又豈會因為幾句流言蜚語就罷休的?恐怕就是滿朝文武都反對,他還是一樣會抬舉此人!
他苦笑一聲,躬身應道︰「啟奏陛下,方才咱們談的這名貢生,便是歙州李唐。」
趙煦一听,倒是來了興趣。他曾經帶著小皇子去找李唐看過病,他還記得那時候人流排成長龍的情形,可以看出,李唐還是一個備受敬仰的名醫。怎麼這才短短的幾天,他竟然被冠以「行為十分不檢點,風流成性,醠臢破落」這等極為不堪的評價呢?難道人世間的無常,竟至于斯嗎?
「哦,韓愛卿,朕知道你這人素來以溫和著稱,並不是一個輕易會動怒的。你倒是說說,這李唐都做了什麼事情,讓你如此憤怒,竟然將他從頭等卷子中抽了出來?」
韓忠彥更懵了,他猜不出趙煦到底是懷著什麼樣的態度了。他不知道趙煦李唐的斯文敗類行徑會作何反應。這位小官家不比先帝,他的心思是最難琢磨的。
當下他只好用最真實地語調把安惇的話重復了一遍。他的資質本就平平,而且隨著年齡的增大,如今記性雖然已經不大好了。但由于安惇的話只是昨日所說,加上這番話他實在是太印象深刻了,此時說出來竟然是罕有的一字不差。
當听見說範家的女兒為了李唐私奔的時候,趙煦的臉色忽然變了一下,但嘴里還是輕輕插了一句︰「兩情相悅,又有什麼可指責的?」
他知道這範曉璐便是躲在里面的妹妹的最好朋友之一,倒是不好說出出格的話來。若是按照他的意思,範家乃是堅定的「元佑黨人」,雖然看在趙婧的面子上,他還給範家在京中留了一些人,但听見說有人反出範家,他是極為高興的。
因此,他听見這話,對李唐非但沒有什麼惡感,反而更增好感!
好同志啊,絕不放棄一個可以爭取的敵人。為了幫那些頑固的敵人易筋洗髓,自己的身體都搭上了,都無怨無悔。但就是這樣的好同志,竟然還被人民內部的頑固分子以生活作風問題為借口,想要免除他的參政議政權,甚至要剝奪他的一切名譽,這豈不是亂了套了嗎?
當他听到李唐為了李清照又大打出手的時候,心下這種尊敬之情就越發強烈了。李清照的父親李格非那是何等人啊,雖然一直潛伏在革命隊伍之中,但卻一直是和他這個領袖對著干的堅定反革命分子,這種人就該有李唐這樣的人去禍害一番,把他的生活攪個稀巴爛。最好把他的女兒弄過去當侍妾,看他到時候還有什麼臉面在朕的面前抬起頭來!
想到這里,他不由有些後悔把李格非打發出去了。若是把他留在京中,說不定反而是對他最重的懲罰呢!而且,如今面對趙婧的時候,他也不會如此尷尬了。
但是,他得意忘形之下,渾然忘記了身後的屏風竟然不停地顫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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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別說,親密接觸真的可能是一種治療心靈創傷的良藥。自從和李唐有了肌膚之親之後,範曉璐便不再是以往那個用水做成的範曉璐了,不但精神上恢復了往日的古靈精怪,而且神態間還總保持一種神采飛揚的神情,似乎比起以前,又自艷麗了不少。
她也听見了外面的不少流言蜚語,若是在從前,她一定會站起來大聲喊冤,或者和那些議論之人爭辯,甚或大動肝火。但如今,她卻像個沒事人一般,任憑流言滿天飛,她倒是巋然不動。
倒是胡清兒經過了那荒唐的一夜之後,竟然變得害羞了不少。以往夜里經常對李唐做的那些逗引之事如今是一件也不敢做了,反而是盡躲著和李唐的身體接觸。而且白天和李唐說話的時候,還經常會臉紅害羞。
不過,自從那日很意外地嘗到了那人生巔峰的快意之後,李唐自然是樂此不疲,並不會因為美人的羞澀而放棄自己的「*」。而範曉璐這小妮子也是戰意盎然,屢屢和他徹夜鏖戰,讓他享盡了齊人之福。
而範曉璐這小妮子還有一樣說不出的妙用,就是幫凶。每當胡清兒害羞的時候,她會上去幫助李唐把她「制住」,然後便用那興奮的眼神在旁邊欣賞李唐的雄風。不時的,她還會幫著胡清兒調整最佳方位,以適應當前的戰況。
如此一來,李唐倒真是把這小小的房間當作安樂之窩了,對于外面的事情便少了幾分關心。
當然,少關心並不代表不關心。如今,他也算是惡名遠播了,听說有些人家嚇女孩子就是一句︰「你再哭,再哭既把你賣給李唐那個大色魔!」
對于這樣高的知名度,李唐始終覺得應該好好感謝一些始作俑者趙明誠同學。沒有這位同學努力幫忙炒作,憑他要想名聞這汴梁城實在是太困難了。也正因為如此,他一直對趙明誠同學懷著一顆感恩之心,總想要找個機會好好報答一下他,還有他的搭檔盧芳同學。
不過,由于上次臨時出現了範曉璐之事,李唐一顆感恩之心一直沒有得到釋放。如今,他倒是有這個時間了,他倒是不急了,原因無他,他在等殿試的結果。憑著那首絕妙好詩,他是有很大的把握金榜題名的,若是最終落榜,那不用說,自然是拜趙、盧二人所賜。到時候,再去索債的話,就有理有據了。若是最終金榜題名了,當然也要找他們二人好好聊聊做人的道理,但就不必懷著太過感激涕零的心思了。
這便是李唐的所謂恩怨分明的標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