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無所謂地攤攤手,道︰「既是如此,也沒有什麼好講的,你若是能我們請走,就隨便吧,我倒也不介意去你們遼使的行轅轉轉。不過,我倒是覺得咱們還是不動手為好。畢竟,兩國的邦交遠遠重于個人恩怨。若是咱們這點小事導致兩國交惡,咱們可就都成了各自朝廷的罪人了。這樣,可不太好,貴使你說是不是?」
李唐這番話停在遼使的耳中,倒像是怕了一般,本來遼使還不十分確定動手,但這倒是越發堅定了他將李唐抓走的決心。其實,遼使雖然已經起心要將李唐抓走,但心中也著實不願因這件事破壞了兩國之間的邦交。
他淡淡地笑道︰「官人放心,咱們這次算是私人恩怨,本使就在這里撂下一句話︰咱們之間的沖突,只是私事,和兩國之間的關系毫無干系。若是本使為此弄出個好歹來,也只怨天怨地,絕不怨不相干的人,更不會為此遷怒宋廷!我遼人自來一言九鼎,絕無虛言,官人放心!」
說著,他便用那一雙鷹目細細地打量著李唐,似乎在說︰「該你表態了!」
李唐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遼使自己發了個毒誓,自然不願放棄逼迫李唐也跟著發誓的機會。一旦李唐在這麼多人面前發誓,遼使傷了他,就不會有問題了,因為那只是私人恩怨。既是私怨,就無關兩個人在各自朝廷中的地位了。
李唐笑了笑,立即中了計︰「既然貴使發了毒誓在先,小可也只好奉陪了。好,咱們之間的恩怨,只是私事,和兩國邦交無關。若是我因此事而傷及身體甚或性命,也只怨自己命苦,和任何人沒有干系!我宋人一向一諾千金,絕不食言!」
遼使「哈哈」大笑,向戰戰兢兢地站在那里的群人道︰「這位官人的話,你們可都听見了?」
眾人在他凶橫的目光掃視之下,無不輕輕垂下頭去,口中輕輕地說道︰「听見了!」
遼使大喜,忽然向那幾名侍衛望一眼,點了點頭。
那四名侍衛顯然也是配合良久了,也是會意地向遼使點了點頭。他們之間的交流,已經不需要用言語,而純粹用手勢來完成。
忽然,兩名侍衛同時伸出手來,向李唐的肩膀抓去。而另外兩人,則是以同樣的姿勢撲向劉聰。
看來,這幾個遼人已經看出了李唐和劉聰之間懸殊的實力差距。從他們的動作來看,他們的意圖就是主攻李唐,而進攻劉聰之舉,純粹是為了使他不能出手襄助李唐。
以李唐的武功,面對如此強悍的敵人,就算是一個,他也只能擋個三五招的,三五招過後,必然不支。但他卻一點也不慌神。因為他知道劉聰的本事,只要自己全力抵擋,多拖延一瞬息的時間,劉聰一定可以逼退向他進攻的那兩名士卒,趕來救援。
當下,李唐坐在原地動也不動,伸出手來,向前擋格而去。
兩名侍衛中的一位眼中閃過一絲猙獰的笑意。他所練習的,便是拳頭的功夫。他手上的力道異于常人,比起一般人的鐵錘兀自要硬上不少。一般人不要說格擋住他的拳頭,就算只是被他拳頭帶到一下,也會痛上好幾天。
而那邊,劉聰不待對方的拳頭砸到自己的面前,已經轉守為攻,一雙拳頭同時舉起,反向對方砸了過去。他的動作迅快無比,眼看對方的拳頭就要落在他的身上,他居然後發先至,一雙拳頭狠狠地砸中了對方的拳頭。
「啊……」「啊……」
兩聲淒厲的喊聲傳來。
四個拳頭在半空中相遇,毫無花巧,雙方唯一能比的,就是拳頭的硬度了。而這兩聲淒厲的喊叫聲也已經顯示了受傷者的身份。
人的拳頭是人身上肉最薄,而骨頭最明顯的地方之一,自來有十指連心的說法。但是人的手指受傷,往往都不是致命的傷,但這種傷卻往往能讓人痛不欲生。
兩個遼人各自用另外一只手抓住受傷的那只手,表情痛苦已極。
但遼人的兩拳同時也砸在了劉聰的手上,但兩個遼使侍衛的拳頭對劉聰來說,卻沒有造成什麼傷害——至少看上去是這樣的。劉聰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立即轉身向旁邊撲過去。
此時,這邊攻襲李唐的兩名遼國侍衛的拳頭已經快要到李唐的身上了。李唐雖然極力格擋,但他的反應比起這兩個高手來,終究是慢了一線,竟然可以格擋開。
但就在李唐皺了皺眉頭,打算品味一下這兩個鐵拳的滋味的時候,兩個鐵拳同時停止了下墜,就這麼靜靜地定在半空中。
原來,兩名侍衛一人一只手,竟然被劉聰生生抓住了,再也無法動彈絲毫。
兩名侍衛同時掙扎起來,但劉聰的手就像一個鐵箍一般,緊緊地箍住這兩個人,兩個人越是掙扎,箍得越緊,兩個人疼得簡直要當場狂嘶起來。但由于面子,又不敢放聲大叫,只好放棄了掙扎,這才感覺好了一些。
遼使目瞪口呆。雖然這四名侍衛遠遠算不上他國內的第一等高手,但也算是極為難得的武士了,要不然也不能成為使團的侍衛。但沒有想到這幾個人在對方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擊。這也可見劉聰的武功是何等駭人了。
遼使自己的武功比起那幾名侍衛來,是要強上不少的,但他自度也不可能擋得住他四名侍衛的聯手,更不要說在短短時間之內將四個人全部制住了。
出手,還是不出手?遼使陷入了兩難之中。
而那邊,李唐卻開始故作慷慨了︰「劉聰,放開他們吧,遠來是客,咱們作為東道主,可不好欺侮咱們的客人!」
劉聰聞言,立即將兩名侍衛放開了。但兩個人被劉聰這麼一放,手上反而感覺更疼了,只要稍微一動,鑽心的疼痛立即從手上傳來。兩個人只好繼續保持著方才的姿勢,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只是他們的動作看起來,卻顯得多少有些可笑了。
周圍坐在那里觀戰的都是宋人。他們素來只听說宋人如何被遼人欺辱,卻從來沒有想過宋人也可以欺辱遼人。如今,這件事情竟然發生在他們的眼前,他們自然是滿心的歡欣。但想到遼人就在身邊,他們只好忍著笑意,有的低頭,有的轉頭,有的捂嘴,總之形態各異,把個氣氛映襯得極為詭異。
遼使看了自己幾個手下的窩囊樣,還是放棄了親自出手的打算。他知道,自己即使出手,也只能是自取其辱而已。若是他自己也落得那幾個手下那個可憐的樣子,他這面子可就丟大了,以後傳出去,宦游生涯只能就此終結。
當下,遼使恨恨地看了李唐一眼,有些不甘心地說道︰「這位官人,你這位手下可真是得力,佩服!佩服!」
雖然口稱「佩服」,但他臉上卻是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就連這說話的聲音,都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但李唐卻顯得頗為大度,絲毫也沒有被對方不算很光棍的態度激怒。他站起身來,拱拱手,道︰「小介沒有其他的本事,就會兩下拳腳,倒讓貴使見笑了!貴使可還要切磋嗎?」
遼使知道這是挑釁,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宋人如此得理不饒人的。他很想大喝一聲︰「來吧!」但看見劉聰那輕松自如的樣子,這兩個字卻是不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憋了良久,遼使嘴里終究還是只憋出一句︰「本使無暇和你們計較!」再也顧不上小竹,頭也不回地出門而去。他的那幾名侍衛面面相覷,只好抬著那「海東青」,也跟了上去。
眾人見李唐主僕二人竟然將遼人逼走,看他們的眼神就不一樣了,有敬佩的,有畏懼的,有為他們深深擔憂的,也有漠不關心的。但不論如何,他們每個人都站起身來,出門而去。
平日里,每次小竹唱完,都是要收取一定的賞錢的,這一次由于前後有兩批人搗亂,雖然最終將他們都弄走了,但小竹也沒有演奏下去的心思,而听眾們也沒有冒險听下去的心情了。出了酒樓的大門,有幾個人想起今日還沒有給錢,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種得了便宜的感覺。
且說那掌櫃的挨了遼使的一個巴掌,最初還不覺得,此時那一張老臉卻高高地腫起來了,看上去十分的駭人。他來到李唐面前,不住地作揖,卻說不出話來。
李唐笑了笑,道︰「掌櫃的,不必感謝。這種事情既然我遇上,而且我有能力去管,自然要管的!」
掌櫃的點了點頭,又遲疑了一下子。李唐道︰「不必擔心,遼國人只會盯上我,不會為難你的。你要是不放心,就打烊幾天吧,這也算是無妄之災了!」
掌櫃的正要繼續點頭,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向後望去。
李唐笑道︰「你是在擔心肖大家對吧?其實,我和她也算是熟人了,她若有事,我也難以坐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