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黃大宋 第199章 表錯態

作者 ︰ 摘新桃

坐到了御座之上,趙煦的臉色略略變好了一點,但那怒色終究是難以消除。

「今日早朝,其他的事情,朕打算全部放在一邊,倒是有兩件事情,朕要于諸位愛卿細細商討一番。這是一件喜事和一件怒事,這一喜一怒讓朕這兩天心情十分跌宕,感觸良多。今日將之公布出來,讓大家一起來共同體驗一下這般感覺,也算是諸位愛卿和朕之間的一種同甘共苦,共同擔當了!」

眾人都知道趙煦所怒的是什麼事情,卻不知道還有一件喜事,都是訝異得很。

「至于這件怒事,想必大家多多少少都有所耳聞了,不知諸位以為,此事應當如何屈處啊?」趙煦繼續說道。

其實,如今這個朝班之上,並不缺少能臣,但大宋百年以來,諍臣出了不少,到了趙煦這一朝,隨著不少「元佑黨人」被流放,諍臣一個個都被踢出了朝廷,而朝中的冷場現象,就一逐漸增多起來。只要是話題稍微敏感一些,大多數人便會等著東班那幾個排在最前面的人發言,然後再順著他們的意思說話。只是,東班前面的這幾個人都是位高權重之輩,一個個說話豈能不萬分小心?

就那眼前的這件事來說吧,端王趙佶乃是皇儲的第一人選,如今出了這等事情,大家是繼續力挺他,讓趙煦原諒他一時行差踏錯還是堅決摒棄他,將他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呢。這對于每個人來說,都絕對是極為難以選擇的。所以,文德殿內又像以往很多次一樣,靜了下來。

趙煦對于群臣的沉默並不感覺奇怪。他已經很多次面臨這樣的場面了,對這種場面可說司空見慣。他略略頓了一下,又繼續提醒似的說道︰「或許是卿等沒有听清朕的話,那朕就再細說一遍。端王佶趁著面見太後的間隙,溜到隱蔽處調戲宮女,被朕和內侍押班童貫一起發現了,端王佶自己也已經承認一切罪行。不過,端王佶畢竟是朕的手足兄弟,朕也不忍輕易加罪于他,所以就讓諸位愛卿提朕分憂解難一番,朕今日就丟下一句話,朕這次給諸位愛卿全權,朕絕不親自決定此事,諸位愛卿如何決定,朕便如何決定。」

群臣暗暗稱奇,趙煦對于他的同胞兄弟趙似尚且能狠得下心來處置,怎麼遇上這個異母兄弟趙佶反而婆婆媽媽的呢。若是說趙煦對趙佶的親近更勝于趙似,這可能性實在太小,甚至可以說幾乎沒有。

那麼,是什麼讓趙煦態度如此曖昧呢,原因似乎只可能有一個︰趙煦實在看好趙佶,甚至願意將皇位傳給他。這樣一來,趙煦的態度也算是有一個很好的理解了。順著這個思路,一些端王派的大臣心頭又開始熱起來,而那些倒端王的大臣,又開始惶恐起來,就是那些中間派,也是緊張不已,雙目都是左顧右盼,希望能從別人的眼中探听出一點什麼訊息來。這時候大家心中若是稍微比別人多一點訊息,很可能就意味著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

就在此時,第一個吃螃蟹的人站出來了︰「臣吏部尚書黃履啟奏陛下——」

這黃履乃是一位老臣,在朝中也算是元老了,只比安燾小了幾歲。一直以來,他都是章惇的死黨,也是章惇打擊「元佑黨人」的得力助手之一。只是,自從章惇罷相之後,他便沉寂了不少,不但在朝會上已經很少發言了,就是到了私底下也是獨來獨往,絕少和他人有什麼往來,低調得不像他一貫的行事風格。

大家本來以為章惇下台,黃履自然也是要隨著倒台的,可沒想到這一次許將拜相之後,趙煦卻把他留下來的吏部尚書之位交給了黃履。若是眾人有眼鏡可戴的話,真不知道要打碎多少了。眾人都不知道,其實章惇雖然下台了,但趙煦卻並沒有完全遺忘他,黃履不論從哪個方面來講,都差了章惇一截,但他卻是章惇的忠實追隨者,趙煦對他高看一眼,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只是趙煦這一次對黃履的高看,有些過分了,就連黃履自己也沒有預料到他竟然還能登上吏部天官這樣的高位,而且還特意給他加了一個資政殿大學士。

要知道,這資政殿大學士論起正式的排班次序來,只排在觀文殿大學士之後,位列諸大學士的第二位,比起包黑子那個龍圖閣大學士來,還要高上幾個位次。換句話說,如果包拯起死回生,和黃履一起上朝的話,還要排在黃履之後幾個位置。這對于黃履來說,如何不是一種巨大的榮幸?

因了這種榮幸,黃履遂覺天子待他真可謂仁至義盡,皇恩浩蕩,越發起了為趙煦效死之心。他年紀已經很大,自覺時日無多,自然要多做一點讓天子舒心的事情來。老人家眼神不好,但在官場上混了這麼多年,那領悟力卻是一等一的強,听得趙煦這般一說,不正是替趙佶開月兌的意思嗎?他連忙就出來發言了︰「臣以為,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大行無虧,小錯就有寬宥之余地。今陛下以仁孝寬厚治人,而天下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端王乃是陛下御弟,雖然偶有小的失節之處,但一想恭謹有禮,謙遜好學,倒也可嘉。臣為陛下計,不若反將那宮女賜予端王,也算是成就了一樁美事。這樣不但能彰顯聖天子的寬廣胸襟,也可效當年唐太宗之于長孫無忌,督導趙王正心洗念,完善修養。」

唐太宗的時候,長孫無忌貪贓,唐太宗聞訊之後將他召入宮中,非但不打不罵不予追究,反而厚賜長孫無忌。長孫無忌羞愧無地,從此以後清廉自守,再也不肯行那貪贓之事。黃履舉了這樣一個例子,就是為了給趙煦一個台階下︰你放過趙佶是好的,有唐太宗李世民的風範。

只可惜黃履雖然雖然精明老練,這一次卻是沒有看出趙煦的真實想法,他想要幫忙,卻幫了倒忙。趙煦的臉色深沉了一些,但群臣離得遠,倒也沒看出來。

其實,黃履的邏輯還是很有問題的。他一邊說趙煦是以「仁孝」治國的,一邊卻將趙佶在探視太後其間調戲宮女這樣的事情說成完全可以不拘的「小節」,這實在是有前後矛盾的嫌疑。況且,這些年以來,雖然如黃履所說,風調雨順,但這和趙煦的「寬廣胸懷」是沒有關系的。殿內的群臣就算是和趙煦最為親近的,也難以把趙煦和「寬厚」這樣的形容詞畫上等號。

有了這些邏輯方面的硬傷,黃履的這番拍馬之言不再像是拍馬,倒更像是諷刺了。

況且,黃履當初和章惇是同穿一條褲子的,而章惇素來就是最為不喜歡趙佶,不止一次明確反對立趙佶為嗣,黃履當時雖然沒有明確表態,但大家都知道章惇的態度就是他的態度。如今,他卻站起來為趙佶說話,大家心下都不由自主地將「背叛」這個詞加于黃履身上了。

但黃履是不是背叛,大家不關心;黃履的邏輯是不是很通順,大家也不關心,只要有人先出來表態了,大家就免不得一擁而上。一時間,許多的大臣都跳出來大談趙佶的好處,並以「金無足赤,人無完人」等一系列強悍的邏輯來和趙煦大講道理。

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趙煦的臉色越來越差了,眼神也越來越銳利了。

就在這關鍵的時刻,首相出馬了︰「臣許將啟奏陛下!端王之為人,性情輕浮,對于琴棋書畫之喜愛猶如當年李後主,臣曾經細察端王多時,端王的所有行徑,和當年的李後主簡直無一處不相似,無一處不相通,以至于坊間有人言道,那端王便是活月兌月兌一個李後主轉世。此等人,就算無昨日之事,也不可輕易將神器付之,不然的話,我大宋百年基業,實有毀于一旦的危險。

再者,仁孝乃是我國朝立朝之本,白璧可有微瑕,人亦可有差池,但品格卻不能稍遜。端王若是其他時間調戲宮女也就罷了,偏偏是在太後鳳體有恙,一心懸望著他來探望的當空。他身為人子,此時非但沒有以身替之的惶惶之心,尚且有心思調戲女子,又何談什麼仁孝?

因此,臣以為,端王決不可輕易原宥,反要嚴加責咎,以為後世懲戒!」

他這一番話冠冕堂皇,在加上他又是宰相,立時也引來了不少的贊同之聲。只是這聲音比起方才黃履來,就要輕了很多。

趙煦忽然不耐煩地擺擺手,道︰「此時就交予中書省商議一番,擬旨過來交朕御覽便是。朕如今要說的是第二個消息,卻是一件喜事。皇後如今有孕在身,已經八個月有余了,想來,在兩個月之內就將生產!」

群臣為之愕然。大家此時都已經顧不得去想為什麼才進宮兩個多月的皇後會有八個多月的身子,他們終于明白了趙煦最近這一段時間的布局。不少聰明一點的大臣立即意識到,趙煦這麼說,豈不正是在暗示大家,昨天的事情本就是我布的局,我就是要為我兒子鋪路嗎?若是如此,方才絕大多數人,豈不都表錯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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