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不假思索地說道︰「你听好了,咱們兩個如今都是命懸一線,你必須完全听我的安排,知道嗎?即使不懂,先不要多問!」
趙婧也不遲疑,堅定地點了點頭。
李唐便說道︰「趙煦今日這般禽獸之行,你和他已經是斷絕了兄妹之情的,所以我希望你一旦下定決心之後,就莫要再心慈手軟,以至透露出風聲去。這樣對你我二人的性命,都是絕大的威脅。你明白嗎?」
趙婧一雙裝滿憂傷的眸子輕輕地掃到趙煦的身上,隨即閃過無限的恨意。所謂「愛之深,恨之切」,這便是典型的例子,趙婧一向以來,對自己這位兄長看得太重了,把他們之間的感情看得太深了,一旦趙煦做出這等令她傷心痛恨的事情來,這種極深的依戀之情立即轉化為滔天的恨意,她此刻直巴不得趙煦立即死掉。
但一眼看見趙煦滿身傷痕累累的樣子,趙婧沒來由的又是一陣心軟。她回過頭去正要向李唐求情,但見到李唐殷切的神情,想起若是放過趙煦李唐和他的家人都要遭殃,剛剛有點軟化的心腸立即變硬,她很認真地點頭道︰「你想要如何便是如何了,我絕不過問!」
李唐這才松了一口氣,從地上撿起那棵「醉夢香」,對著趙煦一捏,立時便有汁液射出,直噴到趙煦的臉上。趙煦立即停止了申吟,眼皮一翻,就是癱倒。
趙婧走上前來,說道︰「你不是說這草只能致人暈厥嗎?如果他醒來怎麼辦?」
李唐頭也不回,一邊將那「醉夢草」撕成碎片,往那角落里面扔去,一邊說道︰「他不會醒來了,我當初給他治病的時候,就在他的藥里面開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藥,這些藥對他的身子並無損害,甚至還有增益之用。只是,一旦和這‘醉夢草’結合,就會變成致人長久暈厥的良藥。換句話說,他這一輩子也休想再次醒來了——」
回頭看見趙婧目瞪口呆的樣子,李唐解釋道︰「公主是不是覺得我這人心思太過深沉,竟然在早早之前就開始謀害他了?其實,公主你所有不知,自從我進宮的第一天開始,你的六哥就對我生出了殺心,因為那時候我就已經發現太後根本沒病,是被他毒害的。為了保命,我唯有采取一點措施,而這藥,就是我這些措施里面最重要的,也是最後才能用上的。」
李唐這般一說,趙婧頓時明白過來,眼中頓時滴下幾滴清淚︰「想不到這個人如此人面獸心,竟連,竟連母親也敢下手!」
李唐心中也是黯然,柔聲勸道︰「公主,你莫要再傷心了,很多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就不可能改變了,你節哀順變吧!再說,趙煦也是因了這歹毒心腸,才會得上這等急病,這麼看來,上天也是公平的,對不對?」
趙婧雖然泫然欲泣,但還是拼命地忍住眼淚,點了點頭。
李唐又輕聲問道︰「你這里有沒有短刀一類的武器,有一個枉圖弒君之人,咱們必須立即為國清除了,否則,他的一些居心叵測的同伙前來接應,咱們就麻煩了!」
趙婧奇道︰「弒君之人?」
李唐指了指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梁從政道︰「可不就是這個人嗎?他一個絲毫不通醫術之人,憑著自己的直覺便懷疑陛下于太後山陵之崩有關,便尋機刺殺陛下,幸得公主舍生救駕,而微臣也立了一絲微功,才將此賊除掉。只是,陛下受傷過重,恐怕就……」
趙婧眼前一亮,道︰「你且稍等!」便跑開了去,不一會便取了一把金匕首過來,遞給了李唐。
李唐接過匕首,苦笑一聲,向趙婧道︰「公主,微臣也沒有殺過豬,你——想來你也一定沒有殺過了。為了避免驚嚇到,你還是退讓一下為好。這樣吧,你立即跑出去找人前來護駕!」
趙婧遲疑一下。她看見李唐將把匕首一直在梁從政的身上來回比劃,卻始終不刺進他的身子,也為李唐擔心不已。第一次,總是很緊張的,何況是第一次殺人。
「還不快去!」李唐眼神忽然一怒,第一次殺人,他固然是很緊張,但他其實已經見過很多次殺人了,而且也有很多次差點被殺,這緊張之情比起一般人來說,自然要淡很多了。況且,此時已經到了他不殺人,就要被殺的地步,自然沒有什麼好猶豫的。李唐之所以遲遲不動手,只是因為趙婧在旁邊看著,他不願趙煦一個女子親眼見到這般場景之後留下陰影。
趙婧見李唐似有發怒的跡象,心下一慌,忙不迭地答應一聲,向殿外跑去。
她此時衣衫破碎、釵橫鬢亂,典型的受襲之後逃出來的樣子,跑到外面大聲一喊,頓時便引來了無數的人。
而殿內的李唐本來還有些猶豫,听見老遠人聲鼎沸,有人向這邊趕來,再不猶豫,咬咬牙,將那把匕首往前一送,便刺進了梁從政的身體里面。這匕首果然不愧為皇室所用之物,鋒利無比,根本無需費力就插進去很深,梁從政的頭一歪,就此斷氣。
李唐也不抽出匕首,而是走過去扶起趙煦,假惺惺地喊道︰「陛下,您怎麼了,陛下!」
恰在此事,不少的內侍、侍衛一股腦地沖了進來,將已經死掉的梁從政團團圍住。而趙婧方才還因為事態緊急,也沒有特別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竟然是這般襤褸了,待見到眾人的眼神,尤其是幾個侍衛的眼神無比怪異之後,才醒悟過來,立即喊道︰「還不快去向皇後稟報!」
人群中便有人應諾一聲,沖出門去了。而趙婧則是悄悄離開了人群,趕到偏殿換衣服去了。
這邊,侍衛們便開始七嘴八舌地向李唐打探怎麼回事,當李唐說到梁從政懷疑太後的死因不明,向趙煦逼問,自己趁機從後面追上來將他襲殺的時候,侍衛們臉上都露出不自然的神色。這太後的死因有沒有疑問,可不是他們關心的問題,也不是他們敢于關心的問題。于是,大家便都閉上了嘴巴,不再追問。
不一會,皇後的懿旨便到了,由于皇後如今身子沉重,已經難以親臨,命長公主趙婧在現場代她處理事務,而且她已經下旨急召幾名宰輔進宮處理此事。
趙婧此時已經換了衣服出來,又在眾人面前痛哭一場,便命人將梁從政的尸身運了出去,而將趙煦安置好,命李唐在旁診斷。
眾人對這番安排都沒有異議,便都凝神屏息地看著李唐,等待他的診斷結果。皇帝遇刺,這絕對是一件極為重大的事情,雖然刺客已經伏法,但皇帝的龍體何等尊貴,竟至暈厥,這等事情要連累多少人,是誰也說不清楚的。眾人心中都無不忐忑,若是因此事被牽連,那可真是太過冤枉。尤其是那些平日里和梁從政走得近,或者曾經巴結甚至賄賂過梁從政的,更是心底打鼓,誰也不知將會發生何等事情。
過不多久,許將領著極為宰輔到了,問清此事之後,許將「大驚」。其實,這一次他的驚訝倒也不全是裝出來的,盡管他一听就知道了事實的真相,盡管他雖然無時無刻不在希望著趙煦遇襲。但李唐的大膽,還是很出乎他的預料。
這幾名宰輔將李唐找過去一問,听得事情居然音樂和太後山陵之崩有關系,便都噤若寒蟬,生出了大事化小,小時花了的心思。除了沐雲之外,另外幾個人都是官場的老狐狸了,就算是沐雲,也經過了十幾年的官場淬火,也是油光可鑒了。大家都知道一些輕重,這種事情一旦捅出去,到了民間,這故事就會生出很多的版本,到時候,那些無良的野史作者也會多了許多的筆耕之料。這種損害朝廷形象的事情,誰都是不願傳出去的。
商量到了最後,眾人達成了一致,暫時壓下此時,只對外宣稱陛下病體發作,不能臨朝。其病,則是遵循他的意願,以李唐為主治的醫士,就不再召其他太醫入宮了。至于朝廷的大事,暫時就由皇後處理。反正,大宋自來就有皇帝一旦不能臨朝,就由皇後、太後理政的傳統。這個提議也不算突兀,而且由于這時間也會很短,所以大家都很能接受。
對于李唐來說,這絕對是一個最為完美的結果了,趙煦的治病權掌握在他的手中,也就相當于趙煦的性命掌握在他的手中,他自是少了顧忌。而且,由于趙煦長期昏厥,若是他想要偶爾出宮的話,找皇後請假,說不定還能得到批準。
當然,從另外一個方面來說,李唐卻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險之中。只是這卻是一種不同尋常的危險——宮內就只剩下李唐一個男人了,所有人對于李唐自然會有非同尋常的關注,若是此時鬧出哪怕是一丁點風流韻事,就很有穢亂後宮的嫌疑,這又絕對是殺頭的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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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沒在章節後面說話了,今天真誠地說一句中秋快樂啊!書不久就要結束了,具體應該是下個月吧,希望大家和我一起見證到完本無一日段更的奇跡。(縱橫被黑那一天不算,縱橫都給我發了那個月的全勤獎的,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