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看見黛玉來了,便招招手將黛玉叫到自己的榻邊坐下,黛玉順從的坐在榻邊,任著賈母粗糙而干枯的手撫模著自己的柔荑。賈母看著黛玉,眼中擠落幾滴淚來。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你大嫂子雖然說我平日里並不怎麼關心她,但是一旦人走了便覺得平日里對她的關心不夠多。怎麼就讓她走了呢?雖然說蘭兒已經能擔當大任了,但是離著真正要獨當一面的時候還是很遠,她現在這樣一走,蘭兒可要怎麼辦呢?」
「老祖宗不必擔心,蘭兒那里,有可卿照應著,還有雪雁照顧著,想必蘭兒能應付得來。只是未免傷心了些。到底還是一個孩子,黛玉想著這喪事兒就由蘭兒來辦吧,畢竟是自己的娘親,也讓他盡一盡孝心吧。」
賈母自然是點頭應允,因為自己此時叫黛玉前來並不是為了這件事情,但是賈母答應的這樣爽快,對于黛玉來說卻是一件好事情,到時候自己找東西便是方便很多了。賈母看著黛玉不由得又嘆出一口氣來,黛玉知道此時賈母終于要說事情的重點了。先前的那些不過是為了顯示自己的慈祥而做的鋪墊。
「說到底最可憐的還是你,你這孩子怎麼就命這樣不好。都快要成親的人兒了,怎麼就遇上這樣的事情了,你看你大嫂子就這樣走了。過不了多久便是你的大喜之日了,我看要不這樣,你就暫且搬到賈府外頭的別院去住,這樣子也好避了嫌。免得外人說到什麼。」
終于說道重點了,黛玉更加相信李紈手上雖然拿著的是讓鳳姐擔心的東西,但是李紈之死便是賈母設下的一個圈套,就是為了讓自己避嫌然後離開這賈府的。黛玉看著賈母,忽然淚流滿面,執著賈母的手抽噎著。
「老太太也是知道黛玉平日里和大嫂子的情分的,黛玉怎能如此自私,就這樣為了自己而罔顧了大嫂子呢?老太太以後讓黛玉如何面對蘭兒,又如何面對賈家各人。黛玉就想親自和蘭兒為這大嫂子辦了這場喪事,至于和北靜王爺的婚事,黛玉可以請王爺奏請皇上,延後再辦。黛玉等得來,黛玉相信兩個人之間只要有情,總是能夠在一起的。」
賈母听了這話,面色不由的濃重了些許,最近她越來越感覺到黛玉慢慢的將要月兌離自己的掌控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自己必須得早點將這個禍患給解決了,免得到時候後患無窮。然而定定的看著黛玉良久,賈母還是點頭同意了。黛玉看了一眼賈母,只覺得自己已經越來越看不透這個垂垂老矣的婦人了。心中一陣喟嘆,終究好事要與這個相信了十幾年的老人為敵。
「老祖宗,您今個兒也累了,就好生歇息著吧,大嫂子那里還有很多事情要辦,黛玉就先告退了。這幾日恐怕沾了晦氣,您的病又剛剛好了些,也不好在到您這里來了。還望老太太恕罪。」
賈母听了自然是不敢讓黛玉再來自己的這里了,惟恐沾了什麼晦氣,神命這種事情,年老的人總是信奉的。黛玉吩咐了鴛鴦幾句便離開了,對于賈母她便是能少見幾面就少見幾面。
稻香村中,賈蘭靜靜地站在李紈的遺體邊上,听著方才被黛玉教訓了一頓中的一個丫頭說著黛玉方才做的事情。面色一直淡淡的的,而雙眼卻一直注視著李紈,眼中滿是沉痛。那個名喚作緋痕的丫頭,看著賈蘭肅然的面色,緋痕的心中不由得樂了起來。有了雪雁作為前車之鑒,緋痕便仗著自己有些容貌姿色便想著此時李紈已死,沒有人能夠管教著賈蘭了。要勾引了賈蘭對她來說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蘭爺,您看看。大女乃女乃到底是您的娘親,您現下的身份不比以前,可是東府的當家的了,怎麼能夠讓她一個女人這樣欺負。您說說,她管著這西府里的事情也就算了,可是現下里就連東府的事情也要來插手。要是再讓她這樣下去,整個東府不就要讓她做主了去了。蘭爺,您想想她將姨太太放在您身邊不也是這個道理。這姨太太之前可是她從林府帶來的,可寶貝心月復著呢。」
賈蘭依舊沒有什麼表情,在一旁的秦可卿听著緋痕這樣挑撥離間心中不由得一凜,這個丫頭竟然有這樣的心智,表面上是說著黛玉的壞話實則是是要離間賈蘭與雪雁之間的感情啊。只可惜這樣的聰明卻用錯了地方,黛玉在賈蘭心中的地位啟事她一個小小的丫頭可以撼動的。
「你這小丫頭舌頭可真長,怎麼敢在這里這樣說主子的壞話。還不快滾下去,若是讓林姑娘听見了少不得要剪了你的舌頭。」
秦可卿對人素來和善,至賈蘭當家之後自己也只不過是在旁指點著雪雁,從來不過問這些家事,緋痕自然也是知道這些的,也就不怕秦可卿什麼了。仗著此時黛玉並不在這里,便什麼話都往外蹦。
「大少女乃女乃,您就省省心吧,誰不知道您和林姑娘的關系。只是您看看您此時的境況,這東府早已經不是您主家了,雖然當年珍大爺和蓉爺在的時候您的確風光過,可是到底已經物是人非了,您就安泰些,說什麼也不足什麼事情了。還不若人家姨女乃女乃掌著大權來的有用。」
秦可卿這幾日在東府之中雖然說已經不問世事了,但是到底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對著她還是敬著的,如今緋痕說了這些話,就像在她臉上打了一巴掌一般,說得秦可卿登時怒了去,卻又發不出火來。正在這個時候,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想起,只是屋中只聞一陣雨腳如麻。卻不見有人說話,秦可卿便知道是黛玉來了,也就不再說什麼了。只等著黛玉來動手教訓教訓這不識像的小蹄子。
「怎麼了,大老遠的我就听說什麼少女乃女乃不如姨女乃女乃的話,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到底是誰說出來的,還不快打嘴趕了出去清靜。」
黛玉自然是知道這些話出自誰人之口,卻就是不明說,只是不住的拿眼楮去瞟著站在一邊的緋痕,緋痕久在這西府之中,自然是知道黛玉這幾月的狠戾手段,登時就不敢再言語一聲了。然而黛玉卻並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當緋痕看見緊跟在黛玉身後走了進來的人之後更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原本她倒是可以貶低了雪雁,說些個秦可卿的好話,讓黛玉听了舒服。但是此時雪雁也跟著來了,這讓她如何是好。
「姑娘,所有的話都先別說了,該教訓的人到時候自然不會少了她的教訓去的,此時最重要的是大女乃女乃的事情,別的旁的不過都是螻蟻一般,又何苦與她們計較,反倒壞了重要的事情。」
雪雁跟著黛玉進來的,自然是听到了緋痕說了些什麼,可是看著賈蘭的樣子,她便已經顧不上與她計較了。在她的心中賈蘭是最重要的,無論是在他一無所有的時候,還是此時已經做了東府的當家的時候,一切都是一樣的。黛玉自然也知道她的想法,欣慰的看了雪雁一眼,又看著一直沉默不語的賈蘭。
「來人,將這個丫頭拖下去,先關進柴房,至于後面的事情,只等到蘭爺什麼時候有空閑了,什麼時候將她想起來了,再做打算。」
言下之意便是若是賈蘭永遠想不起來她緋痕,她便要一輩子關在那柴房之中,這樣做也是為了讓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知道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重。緋痕似乎還想要喊,紫鵑未等黛玉說什麼,便上前將她的下巴頦兒擰了下來,讓她說不出話來。
「可卿,你帶著雪雁先去凸晶館,商量商量這喪禮到底應該怎麼辦,這事情我和雪雁都沒經歷過自然不知道。你是有見識的,倒是忙壞了你了。」
「這話可是怎麼說的,今個兒哪能有我在這里?幫著你們自然是我該做的事情。」
黛玉看著秦可卿微微一笑,並沒有說什麼,她與秦可卿之間已經不需要說這樣多的客套話了,一瞬間兩個人都覺得有些窘迫。秦可卿帶著雪雁下去了,黛玉將屋中的人都遣了下去,只剩下自己和賈蘭一塊兒站在李紈的遺體之前。
「可有想過你娘親死的不同尋常?又可想過她也許是被人害死的,而不是病死的。」
黛玉的話不同的回蕩在賈蘭的耳邊,賈蘭驚異的回頭,幾乎不相信黛玉說的話。隴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重重的敲在床頭的幾上。賈蘭憤怒自己從來沒有想到過這樣的可能,更恨那個要將自己娘親害死的凶手,同樣也怨黛玉為什麼現在才告訴自己。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因為我也救不了你的娘親。」
「是誰,到底是誰下了這樣的狠手,娘親從來不曾得罪過任何人,為什麼要害死她?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