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彩麗被番話給嚇呆了,木愣愣地抬起了淚臉,看著自己的父親。
周氏「哇」地一聲放聲大哭了,撲到雲建樹腳邊抱住了他的腿,「老爺啊,你怎麼能狠心說出這種話來!麗兒再不是,她也是我們的女兒啊!她嫁給一個傻子,在公婆家里本來就沒有任何地位了,現在你還要把她往出趕,這不是斷了她的生路嗎?」懶
雲紫洛微微蹙眉,站在一旁不語。
她承認雲彩麗現在肯定過得不好,但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如果不是攝政王幫忙,不是自己萬事小心,那天晚上悲情戲的主角便會是自己。
雲建樹已經被家里這些事情鬧得煩心之極,看到周氏完全沒個主心骨的樣子,哭得極是傷心,更為惱火。
一腳掙開周氏的束縛,他冷著臉說道︰「女兒?我都要懷疑她是不是我的親生女兒!我雲建樹不說英雄,也絕不狗熊,怎的養出個如此丟臉的女兒來?」
周氏一張臉瞬間慘白,兩眼一翻,徑直暈了過去。
「娘!」雲彩麗尖叫著爬了過來,搖著周氏的肩。
雲紫洛剛想往外避一避,雲彩麗已尖聲指著她對雲建樹道︰「都是她,都是你這個好女兒!要不是她,我怎麼會淪到現在這個模樣!這個小賤人,賤人養的——」
「啪!」
雲建樹上前就給了她重重一掌,怒氣攻心道︰「滾!」蟲
雲彩麗恨恨地盯著雲建樹,道︰「我會滾的!」
看了眼周氏,她一咬牙,站起來就沖了出去,從雲紫洛身邊過時,卻突然發起瘋來,轉身撲了過來。
嘴里嗷嗷怪叫著,張開雪白的排齒向雲紫洛脖頸咬來。
可惜,她還沒咬到,雲紫洛已經輕巧避開,同情地看著她,那眼光,讓雲彩麗快要崩潰。
雲建樹一只大手將雲彩麗的後衣領提了起來,臉色難看,「雲恆,送她回何府!以後雲府再沒有三小姐,她跟我們雲府,再無半點關系!」
雲恆嘆口氣,上來接住半瘋狂中的雲彩麗。
老爺只是一時脾氣來了,以後慢慢的就會想通。
雲彩麗走後,周氏也醒了,被扶了下去,前廳內一片安靜。
「爹爹,你消消氣。」雲紫洛給坐在太師椅上喘氣的雲建樹端了一杯茶來。
「唉。」雲建樹長長嘆了一聲,接過茶,眸色溫和地看向雲紫洛,「洛兒,昨天晚上太後說要給你和四王爺定拜堂的日期,被我拒絕了。」
雲紫洛坐到他對面,輕聲問︰「爹,你知不知道太後為什麼想我嫁給四王爺?」
雲建樹微怔,而後點了點頭,「她說你是鳳格,當年,她向我提起這事時,我便沒有答應,可是後來,她宣你進宮,我也沒想到,你自己會看上四王爺。」
雲紫洛心內恍然。
原來那孩子唯一一次出府,是太後宣召的,那她與四王爺在宮中相見,也是太後有意安排的了?
那個傻孩子,就愛上了楚寒霖……
雲建樹疲憊地半躺在椅上,說道︰「我本無意讓你入王侯之家,可是,你卻如此固執,才有了後來發生的許多事,好在,現在你又想通了,我們要做的,就是拒絕這門親事。爹爹會再為你挑一門家世清白的普通官宦人家。」
普通官宦人家?
雲紫洛知道,自己的心早有所屬了。
卻沒有提起,只是道︰「這門親事不好拒絕。太後認定我是鳳格,那麼我只能嫁給未來的皇上,我若嫁了別人,那豈不是嫁誰就害了誰?」
雲建樹眉頭皺了起來。
「太後迷信太深……」
雲紫洛輕笑,眸光遞向廳門外的大樹枝葉,淡淡道︰「皇宮里的人,最喜歡懷疑一些捕風捉影空穴來風的事,就算心底真的不相信,也是寧殺一百,不放一個。」
「洛兒……」雲建樹傾過上身,臉色頓變,聲音顫動。
「如果我不嫁四王爺,那麼,唯有死。」
一字一句極為淡漠,極為清晰。
雲建樹嘴唇蠕動了幾下,臉上閃過一線恐懼,眸光凝望著雲紫洛,沒有發出音節來。
洛兒的眼光竟然如此透徹了嗎?
這些事情,她竟能看得如此清楚明白。
他以為,她不懂世事,卻從未想到,有一天,這個女兒,比自己考慮得還要久遠……
心底有欣慰,但更多的卻是難受和傷感。
「我原以為,她是我同胞姐姐,總會手下留情的。」雲建樹聲音略有哽咽,此時已不再將雲紫洛當作一個孩子了,嘆道,「當初,你爺爺送她進宮時,她比你還小,比浩兒大不了多少。」
「她後來說,那些年,她是在陰謀中成長起來的,從秀女,慢慢升到了貴妃。她跟我說,那只是皇上的一時榮寵,後宮驚濤駭浪,當時幾個位分較高的妃子,家里都有掌著兵權的父兄,你爺爺是個文官,在三國戰亂中根本幫不上忙。」
雲紫洛眸光微動,「所以,爹爹你才走上將軍的路?」
雲建樹點頭,臉色微暗,「開始的那些年,我也為她做過不少違背良心的事……洛兒,其實你爹爹我不是個好人。」
「皇宮里,沒有絕對的好人。」
雲紫洛輕聲說道,腦海中卻突然飄過那個黑袍的身影,唇角微勾,他,更不是個好人了!
「若是不嫁四王爺,即使太後表面上會同意,我的生活,也會陷于水深火熱之中,我暫時還沒有這個能力去和太後抗爭,也
不想哪天莫名奇妙就死了。」
雲紫洛笑道,「所以,權宜之計就是嫁。」
而後又寬慰了雲建樹幾句。
在雲府用了午膳,下午的時候,雲輕屏與楚寒霖回府了。
雲紫洛也就離開了雲府,並不想跟他們見面。
和桃兒坐上馬車,桃兒吩咐車夫,「趕去城東酒樓。」而後細心地將雲紫洛這邊的車窗紗簾卷了幾道,露出一個角透氣。
雲紫洛側臉,托著腮,望著車水馬龍的人群,想著自己的事情。
馬車穿過幾條主街,突然,眼前出現一個十分熟悉的身影。
她定楮望去,一名戴著斗笠的女子低頭走進了一個大院子,守門的侍衛攔住她盤問了幾句才放行。
「停車!」
雲紫洛脆聲喚道。
車夫勒停了馬車。
「那里是元京的驛館吧?」雲紫洛挑簾問車夫。
車夫點頭,「是的,前幾天東林國的先行使一行人正住在驛館內。」
「好,這里離城東酒樓不遠了,你駕車帶桃兒先過去,我有些事情。」雲紫洛跳下馬車吩咐。
「小姐,你要去哪?我跟你一起。」桃兒探頭出來。
「不用了,你去吧。」
雲紫洛已走到路的另一邊,身影掩于叢叢綠樹之間。
剛才那名女子雖然裹住了整個頭面,看不到面容,衣服也極為普通陌生,但是雲紫洛卻眼尖地注意到她的鞋子。
一雙綠色緞面的繡花鞋,正是雲彩麗早上穿過的那雙。
再看這背影,已經能確定那女人是雲彩麗無疑了。
這里是國驛,非祁夏人能住進來,雲彩麗到這里來干什麼?而且還如此鬼崇。
別怪她多個心眼,對于一心想要致自己于死地的女人,她不能不提防些。
翻牆而入,已不見雲彩麗的蹤跡。
微微掃了上四周環境,雲紫洛果斷穿過長廊,上了盡頭的樓梯。
斂起呼吸,她似乎听到了一些動靜,到得二樓拐角最里的一間房外,有低低的說話聲。
「寶貝,今天怎麼這麼晚?」男人的取笑聲。
「你說過,要帶我回東林,這話還作不作數?」雲彩麗嗲著嗓音,只是平時嗓門太大,倒顯得此時聲音好尖。
「當然作數了。這麼個水靈靈的美人兒嫁給那個傻子,豈不是太可惜了麼?」
雲紫洛听著眉頭輕皺,果然是東林的一名使者。
雲彩麗怎麼跟他搞到一起去了?
再听了下,內屋已傳來男女粗重的喘息聲,確定沒有有價值的事後,雲紫洛悄悄離開,還听見雲彩麗一聲壓抑不住的申吟溢了出來。
***
到了城東酒樓,卻看到桃兒和展興站在一樓的角落里說話,桃兒的臉上紅撲撲的。
雲紫洛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悄步過去。
沒有說話,直接站到了兩人身邊。
桃兒看到突然出現的雲紫洛,嚇得手足無措,「小姐,你,你回來了?」
「嗯。」雲紫洛故意扳著臉。
展興忙道︰「我去告訴王爺。」
往樓上跑去。
雲紫洛笑眯眯地望著桃兒,桃兒被她看得低下了頭,紅著臉不說話。
楚子淵已從二樓飛快下來,「洛兒!」
「子淵,你今天來得早。」
雲紫洛站著沒動。
想起了昨天晚上攝政王跟她的說事,那次酒後,子淵他對自己……心里已經很不舒服了。
她本來就很介意跟男人有身體上的踫觸,即使是酒後知道,也會生了厭反心理。
只是她不明白,為何那個男人的踫觸親近,不僅不讓她反感,她還十分喜歡……
人,真是個奇妙的動物。
「洛兒,看了你這里的格局,我恨不得馬上就想看到成果了。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啊!」
楚子淵有些興奮,「二樓是雅座麼?還有板門隔開,很別致新穎,祁夏城內還找不到這樣的酒樓呢!難怪當初你想開酒樓了,原來計劃還這麼大!」
即使他百般不同意,卻也拗不過雲紫洛。
雲紫洛「嗯」了一聲,「我上樓了。」
城東酒樓的建築隊伍都是托楚子淵找來的,她避免不了要在這里踫見他。
楚子淵也跟在後面上來,指指說說的,桃兒不時插嘴問,倒是蠻熱鬧的。
幾人轉了一圈,準備上三樓,剛走到樓梯口,就驀然發現二樓的樓口多了幾個人。
由于二樓施工隊的敲敲打打,沒人听到他們上樓的聲音。
攝政王依舊是那一身終年不變的黑色長袍,負著雙手,一雙深邃光華的鳳眸在二樓各處打量。
身後是鬼魅與鬼形,一邊一個抱胸而立。
雲紫洛嘴角輕抽,「你怎麼來了?」
楚子淵感覺到她語氣的熟稔,表情一怔,側頭看她。
「很好。」攝政王輕啟薄唇,眸光已落在雲紫洛臉上,「洛兒,這里建設得很不錯。」
雲紫洛微笑,「這都被你知道了。」
「你的事,我有不知道的嗎?」攝政王也彎起唇角。
楚子淵心頭憋悶得難受,開口打斷兩人的對話,「洛兒,我們去三樓看看。」
攝政王踏步過來,問︰「洛兒,三樓是做什麼的?」
說著很自然的擠開楚子淵,站到了雲紫洛身邊,一起上樓。
攝政王體形很大,樓梯上只能並排站兩人。
楚子淵臉色微冷,只得放緩了腳步,讓他們先過去。
落在身後的鳳眸,滿滿都是忌恨。
想到昨天晚上听了展興的回報,他心里實在不是個滋味。
若不是為了洛兒名聲著想,昨天晚上,他便沖進去了!
「一樓大廳,二樓雅座,三樓是包廂。」雲紫洛解釋道。
上樓後推開最旁邊一座包廂,雲紫洛走了進去,里面還有些燈飾沒有裝起來,窗子大開以通風。
這間窗後,便是一條長河通向東門,靠近水的地方,空氣都很好。
攝政王走到窗前,負手往下看。
此時包廂內沒有外人,只有楚子淵、雲紫洛、桃兒,展興等人並沒進來。
攝政王回過身子,幾步到了雲紫洛身邊,突然俯身,就將雲紫洛攔腰抱了起來。
一切來得這麼突然。
「赫連懿!」雲紫洛羞得滿面通紅。
「攝政王你做什麼?還不放開她!」楚子淵三步並兩步沖了過來,臉色鐵青,眸中洶涌著怒火。
雲紫洛抓著攝政王的衣領,眼光示意他放自己下來。
攝政王微微一笑,絲毫沒有理會楚子淵,在她額上輕印一吻。
而後打橫抱著雲紫洛走到窗前,把她放在窗台上靠著,自己也坐了上去,連個空隙都沒留給別人。
「洛兒,你看,那是對夫妻是不是?」
攝政王鳳眸舒適地眯起,戴著玉扳指的右手伸出,遙遙指向河岸幾個洗衣服的身影,嘴角含笑。
雲紫洛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果然有一對年輕男女在河邊一塊石上相對而蹲,一個在洗衣,一個在洗菜,邊說邊笑,很是和諧。
她不由看得時間長了些。
楚子淵走過來,眸中怒意未退,「攝政王,你不要太過分了!」
「子淵。」雲紫洛回過頭,臉上有些不自然,不知道該怎麼說。
「洛兒,我們去別處看看。」楚子淵說著,已朝她伸出一只大手。
攝政王徐徐收回視現,並沒有與楚子淵沖突,只是懶懶望向雲紫洛,「洛兒,陪我在這看會兒風景。」
「好。」雲紫洛紅唇輕吐,回望著他。
「洛兒?」楚子淵痛心無比,大掌無意識地聚攏,攏成了拳頭,「你要在這里陪他?」
「嗯。」
楚子淵吸了一口長長的氣,臉色變了好幾變,最終,恢復了常色,嘴角勉強勾起一抹還算溫和的笑來。
「那好吧,你在這里先玩,我回去了,玩累了,記得回來,若是他敢欺負你,告訴我。」
楚子淵離開了,桃兒也趕緊跟著他出包廂,出得包廂臉色才松了下來。
此時包廂內,只剩下攝政王與雲紫洛,攝政王更是無所忌禪了,將雲紫洛摟進懷里,滿足地嘆道,「「洛兒真好。」
「赫連懿,我要嫁給楚寒霖了。」雲紫洛抬眸看他。
攝政王笑容微冷,看向窗外,「我知道太後的意思。」
輕輕模著她的秀發,道︰「可是我現在還不能娶你。」
「誰說要你娶了?」
雲紫洛輕嗔,心底卻是酸酸的。
「在祁夏,想要我死的人很多。」攝政王薄唇微抿,冷冷說道,「只不過沒那個能耐!但是,你卻不一樣,若是讓人知道你跟我的關系,我不知道會有什麼結果。」
男人的聲音逐漸低沉,「從來沒想過,會有一個你,打亂了我所有的計劃。我算準了一切,卻偏偏算漏了你。」
雲紫洛靠在他胸膛上,眺著河面,沉聲道,「我不怕。」
「但是我怕。」
熱氣撲來,打在耳畔,「我怕,洛,若是有人拿你威脅我,我一定會失了分寸……我害怕。」
雲紫洛的喉頭一滯,抬起慌亂的小臉,待看到攝政王堅定柔和的目光時,那顆突然感覺到了懼意的心緩緩平靜下來。
「懿,那我們,豈不是活得很累?」
攝政王微笑,「放心,我會護好你的周全,不會讓別人有那樣的機會。待祁夏的萬里江山到我手上後,那時候,這天下,都是你的。」
雲紫洛深深望著他,輕問︰「你想要這天下?」
「不想要,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攝政王薄唇輕吐,「我不爭,便無路可退。」
「懿……」雲紫洛感到萬般心疼,緊緊抱著他的腰,低聲喚著,「你不是南川的少王爺嗎?為什麼不能回南川呢?」
她心中萬般不情願,他也走上這爭權奪位的峰火硝煙之路。
「你想我回南川?」攝政王聲音沉厚。
「嗯。」
只要遠離這權力中心……
「你跟我一起回去?」
「嗯。」
攝政王沉默良久,吐道︰「好。」
只一個字︰好,沒有任何華麗詞藻,沒有任何豪言壯語,便讓雲紫洛的心徹底安定了下來。
她知道,他既答應了她,一定會做到。
攝政王輕撫她的後背,「傍晚我就進宮,讓太後取消你跟楚寒霖的婚事,只是,委屈你要為我等候了。」
「不,不要取消。」雲紫洛勾住他的脖頸,將自己的擔憂說給了攝政王听。
攝政王輕笑,「她動不了你的,你放心吧,太後的命,只是暫時留在她那里而已,她早就是個空殼子了。」
「啊?」雲紫洛訝然抬眸。
攝政王趁機吻上她的臉頰,與她親密接觸。
雲紫洛的嘴角輕揚,道︰「當初,是你讓我做四王妃的,我還偏不退婚了,我就要嫁給楚寒霖。」
攝政王無奈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你跟我置氣是吧?誰讓你當初非不肯做攝政王妃!我又不想看到你跟楚子淵雙宿雙飛!」
雲紫洛咯咯一笑,忽然眉頭一挑,問道︰「你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的關系,可是要有人看出來了怎麼辦?比如說子淵?」
(第一更,60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