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放低了聲音,「你知,這次目標本不是她。」
雲紫洛的心微微一提,呼吸緊促,「長樂公主的身上灑了那藥粉?」
「是她想害你在先,不過是自作孽。」
攝政王的笑容冰冷嗜血。悌
可是雲紫洛,卻感覺不到半絲恐懼。
不再像從前,看到他,便有一種畏懼的感覺,似乎他能夠管著自己似的。悌
現在的她,對他,滿心都是深深的依戀與親密。
當眾人扶起長樂公主時,才發現她的全濕了,不少侍衛頗為尷尬,既不敢近前,也不敢靠後。
畢竟到圍場這來,長樂公主並沒帶近身侍婢。
雲紫洛看著狀況不對,走過來詢問,才有人小聲說︰「公主失禁了。」
雲紫洛啞然,看來她是嚇得不輕。
點頭道︰「我扶她上去。」
「好。」這些侍衛巴不得。
攝政王眉頭微蹙,站在離這幾步之遙的地方,不放心地說道︰「洛兒,你慢些。」
「理會得。」雲紫洛說著已牽過白馬,將長樂公主扶上了馬背。
長樂公主已是渾渾噩噩,什麼話也不多說,跟著雲紫洛上馬,被她牽著走上台階。
到得大帳蓬前,不少女人圍過來詢問公主的安危,搏斗場上發生的事情她們在上面都看得清清楚楚,個個花容失色。諛
雲紫洛干脆就將長樂公主交給了她們。
于是這些人擁著長樂公主進帳蓬換干淨衣服不題。
半個時辰後,所有隊伍整裝回城,這次的狩獵活動,便匆匆拉上了帷幕。
隊伍進京,長樂公主死活不再回攝政王府,她口里喃喃,什麼地方都沒有安全感,顯然這一次是嚇狠了。
幾經商量,攝政王決定送長樂公主回驛館,那里目前住著的全是東林人。
長樂公主這次沒有堅持。
于是人馬進京後直奔驛館,雲紫洛則與楚子淵等人告了辭,下馬換車,直奔丞相府。
攝政王居于黑風之上,听得後面雲紫洛的馬蹄聲遠去,終是回頭看了一眼,眸中滿是悵然。
楚子淵冷冷看著他,不發一言。
雲紫洛到得丞相府後,在丫環的帶領下直奔姚玲玲的閨院。
一路上丫環都將姚玲玲的狀態和她說了,自打昨天晚上回來後滴米未食,滴水未進,現在還躺在床上。
雲紫洛听了無限擔憂,匆匆忙忙趕到院子。
便听見主屋有人說話。
丫環進去通報,出來說是老爺在陪小姐,請雲二小姐進去。
雲紫洛听說是姚丞相,臉容一端,牽起裙子走進外室,外室沒人,內室有低低的說話聲。
「玲玲。」雲紫洛的聲音含著關切,站在內室的門口。
姚丞相正坐在床上,臉色蒼白,整個人略顯憔悴。
「雲二小姐,你快來勸勸玲玲吧,她到現在什麼東西都沒吃。」
姚丞相知道自己女兒這段時間跟雲紫洛走得很近,月兌口說出。
雲紫洛「嗯」了一聲走近,就見姚玲玲裹著被躺在床上,面色蠟黃,嘴唇泛白,听到聲音,微微將臉轉向了床外邊。
「洛兒!」嘶啞的聲音顯然哭了許久。
「玲玲,你這是做什麼?」雲紫洛站到了床頭,柳眉一豎,語氣中染上了幾許怒意。
姚玲玲看了眼姚丞相,欲言又止。
姚丞相趕緊道︰「二小姐您幫我勸勸她,老夫感謝不盡!」說著避了出去。
「你說,這是怎麼回事?」雲紫洛坐到了姚丞相剛坐的位置,嚴肅地問。
「是魏成,他說我若不救出何縴兒,就要跟我退婚!」
姚玲玲抹著淚道,「他還說,說我心壞,說我是故意慫恿何縴兒當的皇後,他只信何縴兒的話,卻連我的話一句都听不進去!」
雲紫洛想到馬車上何縴兒說的話,眉頭緊蹙。
「你相信魏成,真心待他,所以也希望他真心待你,但他卻輕易相信情敵的話,讓你傷心了;而他,又給你出了個難題,這個難題你根本無力掌控,所以,你雖然傷心,可你還是怕失去他。」
雲紫洛娓娓分析。
姚玲玲咬唇,不得不佩服雲紫洛說中了她的心坎。
「我以為,我和魏成會幸幸福福永遠在一起的。」
她無力地說道。
雲紫洛淺笑,「傻丫頭,這輩子有多長,你才活多久?還永遠呢!愛應該是讓人幸福的,即使是痛,那也是幸福的痛,可若愛讓你感到痛苦萬分,那便不是愛了。」
姚玲玲怔了片刻,道︰「洛兒,你好像很有經驗?」
雲紫洛也是一怔,臉突然微紅起來,經驗?她也只是說著自己心中現在的感受罷了,腦中不由飄過攝政王的身影,心中既甜且亂。
而看到姚玲玲如此糾結的模樣,她心中也多有不忍。
不由問道︰「他說過,他愛你嗎?喜歡你嗎?要娶你嗎?」
姚玲玲抬眸望她,凝思許久,道︰「他只說過,他要娶我,可他若不愛我,又為何要娶我?」
雲紫洛默然,真是一個單純的女孩。
「玲玲,如果說,我說的是假如,魏成他喜歡的人並不是你,娶你只是迫不得已,那你會怎麼做?」
姚玲玲瞪大了眼,一下從床上翻坐了
起來。
「說真話!」雲紫洛強調道。
姚玲玲想了半天,一字一句道︰「若是以前,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可現在,我想要向你學習,如果他不喜歡我,那我們就一拍兩散,絕不會為他尋死覓活!」
「可我怕的就是,我們彼此喜歡,卻又彼此傷害……」她嘆了口氣。
「我要的就是你這句話。」雲紫洛嘴角微勾一個笑容,心中已做了決定,「好好吃飯,今天晚上,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不管如何,她都必須給姚玲玲一個選擇,而不是如此兩難。
「哪個答案?」姚玲玲聲音顫抖。
「他喜不喜歡你。」
雲紫洛深深看了她一眼,「所以現在,要好好吃飯,不能為了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
「嗯!」姚玲玲的心早就不知飄哪去了。
從姚府出來後,雲紫洛想了想,便決定去驛館尋攝政王等人。
到了驛館後,才知道攝政王等人早就離開了,倒是一群貴婦千金還留在館內輪流慰問長樂公主。
雲紫洛覺得無趣便想離開,可突然想起了那天在梅花客房撞見的一幕幽會。
雲彩麗和江大人?
東林的使者江大人?
靠裙帶關系謀到職位的江大人究竟是何許人也?
雲紫洛有些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男人,竟然征服了向來眼高手低的雲彩麗,于是折身走進驛館。
長樂公主的房間在三間院落後一個精致院落中,四周都有侍衛把守,雲紫洛得到了允許才被放進去。
雲紫洛當然不會真的去拜訪長樂公主,她一進院便隱藏了起來,東溜溜西望望,听到主屋下有說話聲,便靠到了後窗下。
就听見長樂公主疲憊的聲音傳來,「本宮累了,你們都走吧。」
一陣唯唯諾諾的應答聲後,屋內歸為寂靜。
雲紫洛也正想離開,突然听到一個十分熟悉的聲音,「公主,讓我來侍候您。」
雲紫洛一怔,這不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嘛!江大人,怎麼會在這里?
她抬起腰肢趴到窗前,在窗紙上潤了一個洞,朝內窺去。
就見一眉清目秀、長相偏于陰柔的男子跪在床上,正一件件解著長樂公主的衣服。
雲紫洛張大了嘴。
第一,這男人是江大人嗎?看這一臉諂媚樣,她可不信,雲彩麗看中的是這樣的貨色!
第二,這這這,這江大人在干嘛呢?
***,很快就燒了一屋子。
雲紫洛離開後,心中還在為雲彩麗悲嘆和不值,精挑細選了十五年的夫君,結果找了個傻子做相公,挑了個給別人曖床的小奴做情人。
太憋屈了吧!
出驛館,回四王府。
回到西院時,西院空落落的沒一個人。
雲紫洛有些愣神。
不管哪個時間段,桃兒都會在院里等她,這會兒桃兒不在,展興與鬼魅必也是護在她身邊了。
正想著,一個小廝快步進來,報道︰「王妃,雲將軍和雲夫人都在瑞祥院,請王妃移步!」
「桃兒是不是在那?」雲紫洛這才明白。
「桃兒姑娘在的。」
「好,這就過去。」
來到瑞祥院時,院外院內都是服侍的丫頭,換出一盆髒衣服拿去洗了。
屋子里傳來雲輕屏的爭執聲,「拿鏡子來!拿鏡子來!」
「屏兒,你別激動。」楚寒霖細聲安慰著。
雲紫洛已款步進房,瞧見了雲建樹與周氏在床邊幫忙勸著雲輕屏。
「屏兒,听四王爺的,紗布不能亂拆,這傷過幾天就會好。」周氏忍淚說道。
雲輕屏頭發散亂,著一身中衣坐在床上,雙手被楚寒霖按住,臉上的紗布解去了一半,能看到露在外面的一點血痕。
她眸光暗淡,聲音嘶啞,「我要看,我要照鏡子,我要看臉……你們為什麼都攔著我?」
她緩緩抬眸,卻正好看到了房內站著沒動的雲紫洛。
片刻的怔愣之後,雲輕屏尖叫起來,「你來干什麼?你給我出去!你是不是來看我笑話的!是不是來看看我有沒有死?」
「屏兒!」
楚寒霖一聲清喝,語氣已有了微微的不悅。
他的屏兒,不是這麼沒有禮貌,不是這麼粗聲大氣的!
雲輕屏聲音一哽,淚水嘩嘩而下,「寒霖,是不是我的臉這麼丑,你開始嫌棄我了?」
「不是!」楚寒霖不知是第幾遍解釋,「你臉上的傷沒事。」
「你就別騙我了!」雲輕屏咬牙流淚。
「是的,四王爺,你做什麼要騙她?」
一個清脆響亮的聲音插了進來,雲紫洛勾唇一笑,手中不知何時將梳妝台前的一個小銅鏡取了過來,放在雲輕屏面前。
另一只手,順手扯掉她的面紗。
淡淡道︰「瞞一時也是瞞,倒不如讓她趁早接受!」
楚寒霖想去遮擋的手已經晚了。
白紗一被拉掉,雲輕屏的右臉頰,清晰地出現在眾人面前。
原來的花容月貌取代為三條露骨的傷痕,血肉翻卷,慘不忍睹,其中一條更是直接牽到嘴角,嘴唇微動,牽扯著傷口更顯恐怖。
雲紫洛都傻眼了。
這眼前的女人,哪還能跟當初風華絕代、肌膚白皙的雲輕屏相比?
而雲輕屏,則是震天價的一聲驚呼,兩眼一翻,不省人事。
「屏兒!」周氏哭著推開了雲紫洛,「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來氣屏兒的!」
雲建樹從後接住了雲紫洛,冷眼看向周氏,礙于楚寒霖在場,想要發作卻又忍住了。
「屏兒的傷不是洛兒造成的,跟她無關,屏兒的心理能力也太脆弱!」
他語氣堅定地說出這個事實。
楚寒霖並沒有投過注意力,而是急喚青夜去叫大夫,順手用白紗掩住了雲輕屏的臉,這才松了口氣。
不一會兒大夫進來了,為雲輕屏掐人中,後者悠悠醒來,一醒來,便又是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哭泣。
雲紫洛皺眉,趁眾人都圍在雲輕屏床上之際,悄悄退出了正房。
隨手抓住院中一個臉熟的丫頭問︰「我的貼身婢女——桃兒呢?」
那丫頭趕緊道︰「桃兒姑娘在風亭侍候雲府的表少爺呢!」
「雲府的表少爺?」雲紫洛有些懵。
「嗯,是四王妃您的弟弟。」丫頭說完便忙去了。
雲浩也來四王府了啊,自己剛才也沒見著他,原來被桃兒帶去玩了。
她信步往風亭走去,離得較近時,便听到一陣瑯瑯的讀書聲傳來。
「夫禮,先王以承天之道,以治人之情,故失之者死,得之者生。《詩》曰︰‘相鼠有體,人而無禮;人而無禮,胡不遄死……胡不遄死……」
流利的書聲到了這里卻卡住了。
雲紫洛眉頭一揚,快步轉過長廊,走上亭閣時,不禁目瞪口呆。
就見四張石椅上只東西向坐了兩人。
左邊一人正是雲浩,規規矩矩地坐著,有如一個上課的乖學生。
右邊那人,卻是一身黑色金邊長袍,袖口輕折了兩道,露出腕上戴著的如意玉鐲,右手的拇指扳指時不時晃動著耀眼的光。
男子三千墨發斜挽一邊,臉形俊朗,五官雕刻,鳳眸微眯,盯著雲浩,問︰「下面呢?」
雲浩的眉頭因深思而糾了起來,撓著頭皮有些茫然。
「胡不遄死……」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雲紫洛嘴角輕抽,走了過來,有些不習慣看到這樣溫暖的場景。
看到她來,攝政王臉上明顯劃過喜悅,站了起來,掃了眼雲浩,臉色一扳道︰「讓他把這段背完!」
「二姐。」雲浩的喜悅之情瞬間沒了,又愁眉苦思起來。
「你別冷著臉行不行?」雲紫洛有些受不了,感覺他鳳眸內的眼光如刀鋒般銳利,趕緊道︰「你這樣會嚇到浩兒的!」
「我會嚇到他?」攝政王輕擰眉頭,對這個事實有些不滿。
「還不是!」雲紫洛拍拍小胸脯,「我都給嚇到了。」
攝政王錯愕片刻後,哈哈大笑起來,「洛兒,你怕我?」
「誰怕你!」雲紫洛恨恨上前,在石桌底下給了他一腳,面上還保持著笑容,說道,「胡不遄死,是故禮必本于天,肴于地,列于鬼神,達于喪祭射御,冠昏朝聘。聖人以禮示之,天下國家可得而正也。」
「啊!難怪洛兒不怕我了,原來洛兒這麼會背!」
攝政王驚嘆道,已拉過她的手握在自己的大掌之內,輕輕地翻轉著,表達著自己無盡的相思。
雲浩也嚷嚷道︰「是這句是這句,二姐好厲害,我剛——」
目光攸然看到兩人交握的手上,他呆住了,聲音也消失在喉嚨里。
腦中浮現過那天偷看到的事情,一直以為那是夢,沒想到,今天他更是親眼所見!
二姐跟攝政王……雲浩的腦子一片漿糊。
「快放手!」雲紫洛臉頓時紅了。
攝政王卻沒有放開她,而是面色轉為嚴肅,對雲浩說道︰「書讀得還不錯,但理解不夠徹悟,要回去多看。」
雲浩被驚醒,頗為尷尬地看著他的胸口,不敢與他對視,恭敬地道︰「多謝攝政王……」
攝政王勾唇一笑,低低說道︰「沒人的時候,可以叫我姐夫。」
「轟!」雲紫洛的雙頰沖上兩團紅韻,甩開了攝政王的手,嬌叱一聲︰「赫連懿!」已轉身跑開。
「只有我一個姐夫!記住了!」
攝政王快速說完這話,身影一閃,已追著雲紫洛飛奔而去。
雲紫洛站在一顆垂柳下,跺著小腳,發泄著不自在。
「洛兒,你生我氣了?」
攝政王悶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一雙鐵臂從後環住了她的腰。
「我看你那麼喜歡他,他也喜歡你,我也想讓他早點喜歡我。」
雲紫洛忍不住撲哧一聲,樂了。
「讓他早點喜歡你?你那麼嚴肅地讓他背書給你听,連笑都不笑一下,他不加深對你的懼意都是好事了!」
「他怕我?」攝政王蹙眉。
「你說呢?」雲紫洛回頭,笑盈盈地反問。
攝政王輕笑起來,一把將她正面抱進懷里,說道︰「可是,這也改不了我是他姐夫的事實!」
「還早!」雲紫洛撇嘴。
「誰說的?」攝政王鳳眸一沉,很是不悅。
「我說的!」雲紫洛一挑眉,挑釁地看向他。
攝政王忍住笑,鼻子貼上雲紫洛的小鼻子,低聲道︰‘那好,你說的,那你說,你想不想我當他姐夫?」
問題換個問法,效果果然不同。
雲紫洛的心一動,如河面被蕩開漣漪似的,輕抿紅唇,心中滿滿都是甜意。
「不想?」攝政王反問。
「不是!」雲紫洛果斷地否定了,抬眸看他,眸中星星點點都是溫情的笑意在閃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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