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秋自重耳身後踱出,直到殿中方緩緩跪下稟道︰「適才阿秋奉公子令取了琉璃樽,一路走來貪看沿途美景迷了路,糊涂之下去了一處破殿問路,實不知那是犯婦之處,還望娘娘與公子降罪。」
「哦!」
俯首請罪的姬秋無法從驪姬拖著長長的尾音中揣摩出她的意圖,只好將頭俯得更低,一味請罪道︰「請娘娘公子降罪。」
「既是迷途誤闖犯婦之處為何適才不稟?」公子仍是一副雲淡風清的模樣,連語氣都飄忽得如雲一般,讓人無法捉模。
姬秋現下已無初時慌亂,即時回道︰「阿秋因迷途耗時已久心下已是忐忑,其時見公子與娘娘正自開心,故而未敢拿這等小事掃了兩位主子的興頭,是以未報。」
「罷了罷了,阿秋初次進宮迷途也在所難免,這等小事也就休要再行追究了。」驪姬回頭又對適才稟事的姑子吩咐道︰「交待下去,此事就到此為止,如若讓本妃听到再有人談及,定當嚴懲不嚴懲不怠。」
那姑子答應著退了下去,驪姬雖然表面沒有怪罪的意思,說是不再追究,卻也沒有讓姬秋起身的意思。只徑自扭過頭去一如初時無事般殷殷對重耳叮囑︰「現下天氣漸涼,母妃擔憂你病體畏寒,便替你縫了件外袍,只是前襟還差些針線活兒,今兒你既來了就稍待罷,我這就縫合好了你且帶回去罷。」
重耳神色如初,淡然笑道︰「兒臣都跟您說了多少回了,這針線活計自有布司庫的人打理,母妃就不用事事都替兒臣操勞了,如今您這般辛勞可叫兒臣如何心安。」
宮女將一件錦袍遞給驪姬之後亦接話道︰「非是公子如此體惜娘娘,就連我等都早有勸導,娘娘只是不听,只道公子自幼體弱多病,唯有她自個親自給公子打理過的,心下才踏實。」
驪姬笑斥那個宮女道︰「就你嘴貧,一點小事都拿來繞舌,你那點心思非是本妃不明白,本妃偏偏就不將你指與公子為姬,看你奈何。」
「娘娘!」
眾人轟然大笑,那宮女被燥得不行,扭身紅著臉遠遠退至驪姬身後,未敢再有言語。
姬秋終于確知一件事情,那就是無論是最初或是現在,自己都不是被無意間漠視了,而是被刻意為難的。自從為婢以來,姬秋還從未受此折辱,此時雙腿疼痛難忍,鬢角已是細汗密密,然她仍舊咬牙穩穩跪在原地,一付甘願請罪的模樣。
「母妃,室內光線甚暗,不如由阿秋為你持燈如何?」
「還是我兒心細,如此甚好。」
重耳與驪姬狀似無意的一句話讓阿秋心中苦笑不已,原來以為讓自個長跪不起已是懲戒,現下看來這油澆素手才算是對自個擅闖犯婦之處的懲處。
「然」了一聲,姬秋咬牙起身來至驪姬身側,接過宮女點了牛油的行燈蹲于驪姬一側。不多時,那牛油便滴落下來,不時滴于阿秋手上,阿秋一雙素手不久便敷上一層厚厚的牛油,阿秋忍著烙得錐心般的疼痛,仍穩穩持燈立于驪姬身側,半絲不見輕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