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錯矣,阿秋自小母故父疏,雖有名門之後美譽然無父母管教之實,自小生于鄉野長于鄉野,故而不懂禮儀世故,阿秋生平大願便當安然度日,于己足矣。如今娘娘見愛,賜與侍官之職,臣亦惶恐難安。阿秋一鄉野女郎,目光短淺,只知日米之炊,不懂世外之事,但求無行差步錯便余願已了,此外一干事務阿秋既不懂亦不願涉足其中,阿秋之言可鑒日月,公子可信?」
姬秋言詞清晰神情淡定,這番話下來與其是說與奚齊听的,實則也是說于驪姬與重耳听的。
才半天功夫,從賞至罰,足以讓姬秋明白這宮中乃虎狼之地,其間關系錯綜復雜,她既不想亦不願牽扯其中,是以讓所有人明白她于暨家,實在是個無足緊要的人物,只有自個置身事外的想法越是早早告知于眾人,自個方能落過安穩了。
奚齊雙眸炯炯,盯視姬秋良久,見此女面色蒼白大汗淋灕,細看之下雙袖似隱隱抖動,驟然憶及她適才一直于驪姬身側侍燈,心下當即明了。不由又多看了姬秋幾眼,見她神色一直淡然恬靜,不卑不亢地立于原處,自有一股風骨,當下心中異動。
哈哈大笑數聲,奚齊沖重耳笑問︰「這姬氏阿秋一番說詞王兄信是不信?」
重耳但笑不語,奚齊也不以為意,復又道︰「本公子倒是信了。想我奚齊身側的婦人,一個個都是貪心媚俗的俗物,今兒竟叫我踫上個無欲無求的女郎,王兄何不成就玉人之美,將姬氏阿秋歸我名下如何?」
「荒謬!阿秋是君上親許的姬氏嫡女,又是本妃親封的女侍官,豈可如一般的寵姬奴婢隨意相讓。」
驪姬被奚齊之舉氣得揚起的蘭花指亂顫,連適才的雍容墩厚亦一去不返。
這個奚齊實在是個會找事的主,姬秋萬萬不願他的多事之舉累及自己,當下便撐著不適強自開口道︰「公子美意阿秋多謝了,只是阿秋並非是無欲無求之人,阿秋所求的不過是安然自在而已,公子若然厚愛,可容阿秋告退?」
奚齊似覺無趣,模了模鼻子也就作罷,只道︰「既然姬氏阿秋心中無我也罷。」隨即擺了擺手,竟是許了。
姬秋雙手已是脹痛難忍,腳下也覺虛浮泛力,竟似打了一場硬仗一般全身通透涼濕,她咬著牙一步步朝重耳走去,意識卻開始變得煥散。
姬秋強自撐著隨重耳一行出了祥瑞宮,然後整個人便跟踩著棉絮一般沒輕沒重的起來,最後的意識便是重耳若有所思地回頭一瞥之後的詫然失色。
間隙模糊的意識中,姬秋隱約知道自個是回到了公子府,至此她的心便完全放了下來,精神全然放松之後她便沉入了無邊的黑暗。
未想到這一睡便是三天,其間雖然總覺十指刺痛,雙臂灌了鉛似的沉重,但這種不清醒的意識沉浮就算是疼痛,亦在醒來之後變得不甚明顯了。
盯著自個被包裹嚴實的雙手,仔細回想起那日宮中的一幕,想起那個故意給自己指錯路的內侍,姬秋陡然覺得一股寒意自心底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