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府一宴直至日正才結束,倒也賓主盡歡,公子重耳離開時已酒醉微酣,暨坤暨爽父子更是殷殷相送。
眼見賢公子重耳的車駕行得遠了,暨坤斂了笑顏,提袍轉身進了府內。
暨爽急走數步緊跟其後,小聲問道︰「君父,兒今見雨妹對公子重耳已情愫暗生,以雨妹傾城之貌不日必可擄得公子重耳之心,如此以來秋妹倒無足緊要了。想秋妹如此忤逆,君父便由著她去麼?」
暨坤冷眼斥道︰「你懂什麼,這棄子自有棄子的用途。」
「君父教訓得是。」
暨爽雖然被斥心有不甘,但面上卻不敢有半絲拂逆之意。
暨坤又瞪了他一眼,不由又思及姬秋的種種來,心道遇事若論從容淡定,暨爽暨雨哪及姬秋半分,只是這個女兒外形欠奉反而不似暨爽暨雨好操縱,這種認知不由讓他有些煩悶,自顧進了書房。
暨爽呆了半晌卻是不敢再隨了去,便扭身回房了。
公子重耳此次出行未帶近婢,姬秋只好代司其職。
隨公子重耳上了公子府的馬車,姬秋自一旁的暗櫃取出水跟棉帛讓公子重耳淨了臉手,又侍了茶水,自己這才舒舒服服地坐了下來。未想到自上車之後一直閉目養神的公子重耳卻突然問道︰「阿秋今日回府心緒並不愉悅,可是為何?」
姬秋回頭打量了仍是閉了眼眸的公子重耳一眼,心思轉了幾轉,遂坦然回道︰「那是因著暨府並無阿秋心存念想之人。若非是阿秋承了暨姓血脈,實則與暨氏一門也無甚關系。」
公子重耳眉峰微動,猝然睜眼笑道︰「你這女郎恁地膽大,如此忤逆之言你也敢在本公子面前坦然道來,你就不怕本公子降罪麼?」
「阿秋以為,在郎主面前刻意藏匿自個所思是為不敬,心有不滿而強自恭迎是為不真,明明不喜卻故作歡欣是為不實,如此不敬不真不實之人是為可惡,較之起阿秋的忤逆之舉來更為可殺。」
姬秋迎著公子重耳探究的目光,聲音沉靜如水,神情淡然如廝。
公子重耳不露聲色地收回目光,呵呵輕笑道,「今日暨府一行,本公子只道是司空大人有所圖,想不到阿秋亦是有所圖呀?」
姬秋正色回道︰「正是!」
未想到姬秋會這麼回答,公子重耳原本惺松的醉眼霎時清明起來,他慢慢收起慵懶之姿,坐姿端正,神色端正,語氣端正地問道︰「那麼阿秋所圖為何?」
「阿秋此番進京之事全因公子奚齊與司空大人積怨而起,而司空大人與公子奚齊身後各自牽扯著太多錯綜復雜的利害關系,公子應知阿秋之母雖為暨坤元夫人,阿秋雖為暨氏嫡女,然一直不待見于暨族中人,是以阿秋並不願意舍身為卒淪為攻灰,若說阿秋有所圖,那麼便圖個自身安逸罷了。」
這些本是實話,由姬秋坦然說來重耳自然相信。但耳仍然問道︰「何以阿秋覺著公子我能護你周全,不惜據實相告呢?」
姬秋自小善謀,自進晉陽之後更是處處留心,這段時日以來思前想後許久,始覺哪怕與虎謀皮也只能由耳這處一試了,今日之舉她其實亦是早有謀劃,當下回道︰「阿秋自小便知我族中人並不可靠,如今幸得入了公子門下,也幸得公子不理朝事,是為中立之人,朝中無宿敵,阿秋若想圖個自身安逸也只能依附公子了,是以阿秋不願在公子面前做個不敬不真不實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