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姬的聲音帶著沉沉怒意，姬秋雖心無所懼卻仍做出一副惶恐狀，上前一步伏于驪姬榻前，斂眉觀心顫聲應道，「阿秋已然知罪。事發當日阿秋見公子已醉，本想悄悄尋個先生討些解酒藥丸，未想先生拘泥小節，說是討要藥丸一事非院正不能允也，阿秋也未想因此事擾了君上。」
驪姬又是冷冷一哼，「听說君上對公子重耳醉酒之事頗為震怒，是以公子重耳身側無論先生近婢悉數受罰，未想皇上獨獨對姬氏阿秋當日所為贊賞有加，既是如此本妃倒不好橫加怪罪了。」
驪姬話里隱含試探姬秋只作不知，一揖伏地只道︰「謝娘娘不罪之恩。」
「本妃于你何恩之有？如今阿秋所要倚仗的人是公子重耳，你只要在公子重耳面前好生盡忠便可，本妃這里倒是無關緊要的。」
驪姬已然有些惱羞成怒，語氣中那股子陰冷甚是明顯。
「阿秋所倚仗的雖然是公子重耳，然阿秋也明白自個榮華皆因娘娘所許，阿秋非是忘本之人，于娘娘之恩自當時時銘記在心。」
阿秋一番忠心表得鏗鏘有力，驪姬終是緩了神色，半響復柔聲道︰「你這姑子，果然是個知事懂禮的。起吧！」
姬秋依言起身肅手而立，驪姬又恢復了姬秋初見她時的溫婉墩厚，甚為憂心地道︰「你家公子是本妃親手帶大的，素來親厚勝過本妃那個嫡生兒子，只可惜他自小身染沉痾，故而本妃對他的身體最為著緊。這麼些時日未見了，也不知他最近可好。」
驪姬終是沉不住氣，無心再與姬秋兜兜轉轉，不由開門見山地問起來了。
不過于她所問姬秋早有所料，故而從容應道︰「娘娘，阿秋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驪姬聞言目中異光頻動，當下允道︰「阿秋有話只管道來。」
「阿秋知娘娘與公子素來母子親厚，然人生之事最是無常，生死禍福最是難為捉模。阿秋斗膽奉勸娘娘一句，凡事隨心便好，傾注太過，只怕招人口舌。」
「阿秋可是有所察……」
「娘娘！」
姬秋猝然打斷驪姬，誠惶誠恐道︰「阿秋不過一鄉下女郎，所思所說，僅是自個愚見，但請娘娘不事怪罪。」
驪姬神色一整，認真打量了姬秋一眼後復微眯了雙眸，頃刻，沖她緩緩搖了搖手，黯然道︰「你且退罷。」
姬秋見她神色中己見疲憊，便「諾」了一聲後輕輕退了出去。
姬秋方一退出，一旁的管事姑子便憤憤而言，「這個姬氏阿秋甚是狡詐，此番前來事關娘娘所憂之事竟是半分都不肯透露，如此奴才娘娘何必對她假以顏色。」
「桑姑！」
驪姬猝然睜開雙眸狠狠剜了管事姑子一眼，這才沉聲斥道︰「你逾越了。」
「奴婢知罪。」管事姑子一驚之下連忙請罪，然語氣卻頗為生硬，似有不服。
「桑姑，你是宮中老人，亦伴在本妃身側多年，如何時至今日仍不明謹言慎行的道理？」
驪姬重重閉了閉目，良久方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再開口時聲音已平淡如初，「這個姬氏阿秋或許狡詐，然她所言卻不無道理，當下之計以靜制動才是良策，不管君上于此事知曉了幾分，咱們祥瑞宮之人自當撇帚自清，萬不可再多作打探惹人話柄。」
姑子面有愧色，低聲應道︰「娘娘教訓得是。」
「去罷。」
驪姬面上疲態更甚，再次合上雙眸之前仍不忘交待，「休要亂了陣腳，別的君上還沒查到咱們頭上，你們倒一個個自個跳了出去。」
「諾！」
管事姑子緩緩退出大殿，半晌半晌仍是怔怔的想不明白。
這個姬氏阿秋明明什麼都沒說，然細細體會卻暗示頗多，這個鄉下女郎還真真不可小視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