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重耳深深望向姬秋,久久方淡然問道︰「本公子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阿秋初入公子府之時,可是以為自個是司空大人贈予本公子的姬妾,那時既然坦然相就,何以今日卻有了這番言論?」
姬秋無奈,只得解釋,「自暨爽專程去曲接阿秋來晉陽之時,阿秋便知已然難逃贈人為妾的命運,故而已有盤算。」
公子重耳面上雖是恢復了之前的無謂,卻仍忍不冷哼︰「本公子倒是忘了,阿秋是善謀之人,只怕于此事早有謀算的罷。」
「阿秋早年失母,自知六親無靠,若非是個善謀的,其時只怕早就尸骨無存了。」
公子重耳語氣中的嘲諷姬秋自是听出來了,彼時卻也只得咬牙認了。故而她在說這番話時,聲音輕而軟,微帶沙啞,讓人听著不自覺的便多了分憐惜。
只是姬秋說罷半晌卻不見公子重耳言語,只得接著又道︰「阿秋自母親亡故之日便明白,如若自個想活得長久些,自然得讓別人覺著自個尚有活著的價值,故而一日不敢怠慢,終日汲汲營營為暨氏一族謀利,也因著阿秋是個善謀的,故而才能持掌暨氏在曲的若大家業。然,阿秋自也明白,如自己這般六親無靠卻又虛名在身的,終有一日會被暨氏一族棄之毀之,故而阿秋利用為暨氏謀利之便也蓄有私財,數年下來卻也蓄得千金之數。如若有朝一日阿秋被暨氏所棄,憑著這千金之財尚能圖個後半生的安逸,如若有朝一日暨氏對阿秋有了毀而快之之意,阿秋便用這千金之財來自救亦可。」
公子重耳雖然仍是冷口冷面,心里卻知姬秋所說大半屬實,畢竟暨坤當年是因為攀了姬氏嫡女這高枝才有今日榮光,而暨氏一族也是靠著吞並姬氏這個世家大族的祖業才有今日的局面,姬秋身為暨氏嫡女雖然表面風光,然她的另一個身份卻也注定讓她不容于暨氏,那就是,她亦是姬氏一族留下的唯一血脈,姬氏一族雖然家道已經衰落,然聲望仍在,故而暨氏對于阿秋是毀是棄目前雖然難以決斷,卻也是遲早之事。
公子重耳平日對暨氏一族雖有關注,但從未深究,自他對暨秋有了興趣之後便讓暗衛對暨氏一族多加打探,故而除了暨氏一族表面這些世人已知的發跡史外,內里乾坤他亦是了解得清清透透。
正因如此,他更覺得姬秋一介女郎,不僅早就洞悉此事,居然還謀劃周詳卻也不易。思及于此,公子重耳不由心中一軟,嘴上卻仍是不饒道︰「如若為本公子姬妾,難不成阿秋還打算以千金自贖的麼?」
「正是。」
「不是立命于世未敢自輕麼!不是無德無能卻也似珍如寶麼!怎的才一會功夫,便只值千金之數了?」
公子重耳一陣氣堵,他只要一想起這個不起眼的鄉下女郎于入府之初便起了離意,心頭那股莫明的虛火便一陣陣上涌,竟是連平日的氣度也顧不上了,只想著拿話來噎一噎這個不識好歹的鄉下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