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人生何處不相逢
人生有很多事,真的就是巧合。
在同里的一座小橋上,他們竟然踫上了梁君和他的爸媽。譚家暉和蘇小雨那時打了一把蘇州正流行的花紙傘,相偎著興致勃勃地看著兩岸的風景。
梁君遠遠就看見了蘇小雨,見到她和譚家暉的親密狀,只覺得一股熱血往上涌,又急又窘,呆在那兒,一動不動了。何宇靜覺察到兒子的異樣,忙問︰怎麼了,兒子?
梁君失魂落魄地說,媽,你看見前面那個女孩了嗎?她就是我給你說過的蘇小雨。
何宇靜抬眼望去,也看見了前面的蘇小雨和譚家暉,月兌口而出︰啊?她已經有男朋友了?還挺帥的。
哼,譚家暉,華大同學,一個窮小子罷了,不想就搶到我前面去了,他們在一起已經很久了。梁君的聲音恨恨的,充滿了無奈。
何宇靜轉身喊︰成瑜,你看看,這就是兒子的意中人,蘇小雨。
听到喊,梁成瑜把目光從遠處的烏篷船上收回來,緩緩轉過身,用詢問的目光看著何宇靜。他的眉毛濃黑,目光深邃而敏銳,下額和嘴巴輪廓清晰,都顯出男人的犀利和果斷來。
何宇靜暗暗指著不遠處相偎著的兩個人,又重復了一遍︰那個是蘇小雨,兒子哭著喊著要找的媳婦,你看看到底是怎樣絕色的人兒。
正說著話,蘇小雨和家暉已經走到了近前。兩人一見梁君,都驚住了。家暉先上前打招呼︰ ,梁君,怎麼在這兒能遇上你?
梁君有些訕訕的,又不由自主地望一眼蘇小雨說,我和爸媽一起來的,你們也來了啊。
蘇小雨這才看清面前這個雍容華貴的婦人竟是到公司講過話的那位何宇靜,連忙也上前打招呼,何姨你好,我見過你,你到過杭州絲織品分公司,就是宣布肖雁冰任總經理那天……
噢,是嗎?何宇靜饒有興趣地打量著蘇小雨問︰你在杭州絲織品分公司工作?那我可得讓雁冰多關照你,我兒子的同學嘛。又問︰哪里人?
蘇小雨答︰米脂人。
何宇靜就呵呵笑起來,人都說米脂的姑娘綏德的漢,真是名不虛傳,成瑜,你看看,多標致的姑娘!
梁成瑜也在暗暗打量著蘇小雨和譚家暉,初見家暉,讓他心頭一震,他的眉目怎麼酷似一個人?听到喊,才把目光平移到何宇靜臉上,笑了笑說,梁君的同學嘛,當然得多關照。
譚家暉和蘇小雨走後,梁成瑜好像隨意的樣子問梁君︰你那個同學譚家暉是哪里人,在哪工作?梁君沒想到爸會關心這個,簡單地說一聲,听說是鎮江一個叫什麼清風鎮來著……現在好像在杭州國泰電子公司。
梁成瑜嗯了一聲,眼中閃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氣,他轉過身撥了一個電話︰給我盯著杭州國泰電子公司的譚家暉,把他的一切情況,包括行蹤調查清楚,盡快回話!
(2)人生何處不相逢
從同里返回後,梁君整日悶悶不樂,竟一日比一日瘦下去。又恰逢上倒春寒,西安市落了一場紛紛揚揚的桃花雪,梁君外出應酬晚歸,又受了風寒,夜里就發起高燒,嘴里不住地叫著蘇小雨的名字,何宇靜請了市里最好的醫生來家診治還是不見好轉。只三天工夫,梁君就徹底走了相,臉色焦黑,兩眼發直,茶飯不思,輸了水後,頭腦一會兒清醒,一會兒昏迷,嘴里大聲嚷著,媽,你別讓她走啊,你看蘇小雨的影子在牆上呢……
何宇靜一籌莫展,焦急地對梁成瑜說,兒子八成是得了相思病,心病還得心藥醫,可咱兒子和蘇小雨中間還橫著一個譚家暉,這不是海底撈月嗎?也難怪,那女孩兒真是好模樣,一看就招人憐,可憐咱梁君要啥有啥,卻抵不過一個譚家暉!
梁成瑜低著頭看著梁君,濃黑的眉漸漸皺起來。二十幾年前的前塵往事浮上心頭,他想起了江婭梅,他一生最愛的女人,可是她卻背叛了他,在結婚前夕竟然跟一個一文不名的男人私奔了,梁家的臉都丟盡了,他的臉也丟盡了。他暴跳如雷,發誓要手刃這對男女。他又想起了那個暴風雨的夜晚,當他得了信,知道江婭梅和譚言池躲在清風鎮後,連夜帶人趕去。看到江婭梅,他還存在最後的一絲幻想,她若苦苦哀求,說她錯了,願意回頭,他會放過她,可是他卻听到的是一句︰梁上鴻,在我心里,你永遠都不如譚言池。最後,她竟然跳了河,她寧願死,也不會讓他羞辱。
想到這些,梁成瑜只覺得如萬箭穿心。江婭梅臨死前的那句話二十多年來像毒藥一樣毒蝕著他的心。還有後來那個突然出現的神秘的藍衣女人,她是誰?是上蒼派來搭救譚家父子的嗎?
江婭梅投河後,他連夜逃往陝西,改名梁成瑜。後來,他娶了當地煤老板的女兒何宇靜,依靠著何家的資產和聲望,再加上自己的聰明才智,他東山再起,一步步當上了顯赫一時的西安市公安局局長。可誰人能知繁華背後的落寞,他有他的心結,他有他的恨,江婭梅死了,他把所有的仇恨都寄到譚言池身上,二十年前的往事始終是他心頭的一根刺。
誰也沒有料到,二十年後,兒子竟和自己的命運一樣,難道梁家人都該有此一劫嗎?
夜幕降臨,梁成瑜久久徘徊在書房內。電話響了,是他派出去的人回了話︰杭州國泰電子公司的譚家暉,策劃部副主任,鎮江清風鎮人,自幼無母,父親譚言池,尚在清風鎮教書。
好,知道了。梁成瑜冷冷地說,掛了電話,他的心頭好像松了一口氣,自己的猜測沒錯,果然是譚言池的兒子。他的直覺向來很準,初見譚家暉時,他的心就跳了一下,覺得他的眉眼和江婭梅簡直一模一樣。野種!他狠狠地罵,二十年前沒有除掉你們父子,今天竟然又來和我兒子爭,這真是命啊!
他點著了一根煙,拉開窗簾,面對著茫茫的夜色,一張臉在煙霧中漸漸陰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