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家有女未長成 浮雲生死蝕仙洞,鳳凰舞,花魂驚(一)【八千字】

作者 ︰ 寂月皎皎

陌天行不是說,找來的只是一種和淬靈泉水很相像的泉水嗎?

而景予已嘆道︰「不錯,是淬靈泉水。菱角兒,其實我已覺得我是修不成仙的了。听聞定極、微果奉了魔帝之命帶人前往赤城山盜取淬靈泉水,傷了好些赤城劍仙。算來都是我的罪過。」

為了取那能讓我延命一時的泉水,竟大鬧了赤城山!

怪不得定極說,回來途中出了點事,灑了好些,看來根本就是赤城山的劍仙在攔截他們媲!

陌天行怕我知道害了好些劍仙的性命才換來那泉水,才不肯明說那就是淬靈泉水吧?

我心頭忽然一悸。

他這次出門,不就說要再去多取些淬靈泉水嗎?

那麼,赤城山……

我許久才道︰「嗯,你有罪過,而我罪在不赦了……景予,陌天行親自去赤城山了!」

景予臉色一白,「那赤城山的仙尊們……」

「大約打不過他吧?」

我雖未見過陌天行施展術法,但他僅憑元神之力便能破開昆侖的護山大陣和眾仙尊的結界,潛入景予夢境中交流,可見其修為之高。

何況,兩百多年前,他便能掩住魔氣騙過我那已經修成地仙的母親,並贏得母親尊崇,他的修為應該遠遠超越普通地仙,甚至可能不比天界那些仙帝天尊們差多少。

兩人一時靜默。

片刻後,景予擁住我的臂腕驀然一緊。

我抬頭看他。

他低聲道︰「那他豈不是離開了玄冥城,短期內回不來了?」

我嘆道︰「必定滿手鮮血回來。造孽啊!」

「等他回城再來找你,可能是七八天後的事了,你支持得住?」

「當然……支持得住。」

我笑了笑,「你十七八天都撐過來了,如今多了榮枯藤相護,難道我七八天都撐不過來?」

景予黑眸沉郁,憂慮凝視著我,「有得失屏相護,便是再有十七八天,我也能撐過來。你別忘了,除了自身修為,我還有你送我的仙蓮為心。那是東華帝君所賜,是和得失屏、榮枯藤一樣的天界之物,沒那麼容易被蝕去。而你卻是尋常蓮身,皚東仙尊所用術法也不過是地仙之力,根本無法抵御這等積聚了千萬年的上古元魔之氣。何況蓮身已經朽壞,不過仗著定魂珠和淬靈泉水之力才勉強維持而已!」

我微笑道︰「你不用太擔心。陌天行對當年之事頗為內疚,若知我進了這里,必定星夜趕回。現在我們有得失屏和榮枯藤護著,七八天也不難熬。」

景予道︰「這里可不寬敞。我可以耐著在里面躲個七八天,你能耐得住這性子?」

我想起陌天行說起讓他在閉關時侍奉,他站了十天十夜不說一句話的事,不覺笑道︰「景予師弟你都做得到,難道我這個師姐做不到?」

景予臉一寒,到底沒法在箱子似的藤屋里對我大打出手,黑黑的眼楮瞪我半天,低頭吻住我。

這是第一次我喊他師弟卻沒被他痛打。

我仰頭回應著他,有些得意地思量著,或許以後可以多喊他幾次師弟,想必他頂多瞪我幾眼,再不敢對我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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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景予一直怨責我不該不要命地跑蝕仙洞里找他,但他眼見我真的不要命地跑來,顯然很是開懷。

而我原以為會見到一個半死不活快要魂飛魄散的景予,如今卻能和活蹦亂跳精力旺盛的心上人相依相擁,我也很是開懷。

我雖是個坐不住的人,但出了這「箱子」,既沒有美食,又沒有華服,更沒有美景,倒有著要命的元魔之氣如影隨形切割肌膚、銷蝕魂魄,于是我還不如躲箱子里欣賞我的美人師兄。

景予唯恐我這副破蓮身受不住魔氣侵蝕,又恐這里會像酆泉獄那樣,喚起我體力被壓制的魔氣,時刻留心著,又與我雙修昆侖心法,以抵御透過榮枯藤和得失屏傳過來的元魔之氣,——其實是以他純正渾厚的仙家之力護持凝于蓮身的術法,以免有所閃失。

此地的元魔之氣雖比酆泉獄濃重數倍,但明顯沒有那里的魔氣霸道邪惡,加上藤屋相護,我們的靈力運轉還算自如。

如此一天下來,我體內靈力倒比剛進來時充盈了些;而景予得了仙蓮為心,的確修為大進,雖是耗費不少,卻還不至于動搖根基,算來撐到陌天行回來絕無問題。

一切比我預想的要好得多。

便作最壞的打算,陌天行遇到什麼事暫時回不來,無法過來帶我們出去,我和景予不得不在這里化作飛灰,能在最後的日子相依相守,也算不枉此生。

洞中無日夜。

躲在那箱子大約度過了兩三日,我雖偶爾有酆泉獄那種不明氣息躁動翻涌的感覺,但並不明顯。

這天正和景予探討著,我體內那股作祟的氣流是不是和我的出身有關時,忽聞一陣咆哮,如巨雷般劈響在洞中,連藤屋都在簌簌而抖,宮燈在頭頂晃個不住。

我驚愕時,景予已道︰「別怕,應該是那獬豸太無聊了,又在伸懶腰。」

「伸……伸懶腰?」

景予無奈地點頭,「我猜它是在伸懶腰。它那個洞穴比我們這邊的小多了,估計活動著更不自在,難免有點兒脾氣。」

景予已經告訴過我,蝕仙洞的入口不詳,應該是由山壁間的古陣或機關傳送進來的;而蝕仙洞的出口倒是一眼可見,就在我之前所見到的屏風後。可惜從那出口過去,便是養著獬豸的另一個洞穴。

他剛被丟進來時,也想過逃出去,剛走進入便差點被獬豸拍死。

幸虧他行動還算輕捷,趕緊逃回了這邊洞里。

因連著兩邊洞穴的通道狹窄,獬豸那龐大的身體過不來,故而盡管被激怒得咆哮不已,卻再不能傷到他分毫。

那次以後,他又听到獬豸喧鬧兩次,悄悄去窺察時卻沒看到任何異常,猜著那獬豸其實也和他一樣被困得不耐煩,便不再去理會了。

可惜後來陌天行帶他出去時,卻蒙上了他的眼楮,再不曉得獬豸所在的那個洞穴究竟是怎樣的情形。

我素有自知之明,連景予都斗不過的上古魔物,我自然不會拖著個病殘的蓮身去招惹,還是安享我幸福的小時光好。

嗯,幸福的小箱子時光……

可憐這箱子也太小了些,我連懶腰也伸不得,只能打了個呵欠,在景予懷里蹭了蹭,預備換個更舒服的姿勢躺著,靜候那位獬豸老兄伸完它的懶腰。

但獬豸似乎完全沒有停歇的意思,咆哮聲越來越大,震得耳中嗡嗡如同雷鳴。

並且,我听到了別的什麼聲音。

「唧唧——」

「唧唧——」

聲音不高,但卻尖銳激昂,似乎十分驚怒恐懼,卻毫無屈服之意。

好生耳熟……

猛地想起那是誰的聲音,我抓過榮枯藤便跳了起來,邊沖過去邊叫道︰「小雪!」

是鳳雪,我養的大鳳凰鳳雪呀……

經過那石屏時,屏上的圖案在黑暗中閃著幽幽熒亮,再次撞到眼底,讓我心跳如鼓擂,血脈里突突地似有什麼要往外跳。

一時也顧不得思量那圖案有何奧妙,我急急越過石屏,徑奔往景予所說的那個通道。鳳雪的叫聲越發清晰,也越發淒厲,正是從通道的另一面傳來。

元魔之氣越發濃重,森然如有刀刃細細劃過肌膚。

我忍著髒腑的翻騰,奔到通道盡頭時,一眼便看到鳳雪正以白鳳凰的原形與一個怪物狠斗。

那怪物模樣與麒麟相類,渾身遍披濃黑粗硬的毛發,油亮如匹;它的額上有獨角,背上有雙翼,此刻正撲展著從白鳳凰的頭頂飛過,想必便是獬豸了。

據載獬豸小者如羊,大者如牛,絕大多數有角無翼,這頭卻足足有四五個麒麟那麼大,雙翼墨黑,扇舞處魔氣四溢,令人心悸,果然世所罕見的上古魔物。

它的眼楮是半透明的琥珀色,竟如寶珠般明亮奪目,幾可與天界白鳳凰的那身翅羽爭輝。

鳳雪果然不懼這里的元魔之氣,騰挪飛舞之時依然清光四射,扇出的勁風里猶蘊著超月兌高潔的仙家靈氣。

只是他才不過活了一百八十年而已,縱然有著天然的清心淨化之力,也不可能化去這等上古魔物所帶來的濃重魔氣。若不能及時出去,他一樣會被化去仙身,化去魂魄……

獬豸雙翼如刀,正從鳳雪的翅膀旁劃過;而鳳雪正昂首展翅,啄向獬豸眼楮。

獬豸體形雖大,行動卻靈便,一側頭避開鳳雪的尖喙,而翼翅卻已掃過鳳雪尾羽,便見潔白的羽毛四散飄落。它分明已被激怒,緊跟著又嗥叫著嘶咬向鳳雪的脖頸。

鳳雪尚未及轉身,眼看會被獬豸咬著,我急忙抖開榮枯藤,飛出一枝枯藤,纏住獬豸的獨角,狠狠一扯。

傳說獬豸的角是全身最堅硬之處,卻也是最致命之處,角斷則身死。

我當然沒指望扯斷它的角,但危急之時這招圍魏救趙應該還是很管用的。

果然,仙家靈氣剛傳到獬豸角上,它立刻驚起,丟開鳳雪直撲向我。

我只有一條手臂驅動著榮枯藤,再無法如從前那般御起秋水劍對敵,只能手忙腳亂地把榮枯藤的特長發揮到極致,無數藤蘿枝葉如黑色簾幕飛快罩向獬豸。

那廂鳳雪「唧」地鳴了一聲,驚喜喚道︰「阿姐!」

下一刻,他的聲音便被震耳欲聾的怒吼淹沒,撲面只見幽藍幽藍的火焰挾在我甩過去的枝葉間,竟向我倒卷過來。

獬豸爪牙俱出,從閃著幽焰的榮枯藤間直撲向我。

我不敢硬踫,連施訣斬斷那些已經著火的枝葉都來不及,急急要往後面通道退時,腰肢忽然一緊,卻被人更快地往通道處一拋。

「菱角兒,快走!」

前方劇震,卻是景予出手如閃電,以得失屏生生擋住了獬豸的身形,又以長天劍從側方斬向獬豸獨角。

心知他已拖不了多久,我站在通道口,急忙向鳳雪叫道︰「小雪,過來!」

其實不消我說,鳳雪看到我後,已經撲著翅膀飛了過來,然後……

平展的大翅膀撞在通道兩邊的石頭上,卡住了!

想起他出生時也是撲展翅膀跳不出鳥蛋的情形,我又是著急,又是好笑,拍著他翅膀叫道︰「快,快收了翅膀!」

這麼窄的通道,這麼大的個兒,還想平展著翅膀飛過去,我養的這鳥真呆得可以。

鳳雪听話地收了翅膀,往通道口沒命地擠來。

可他身形到底還是太大了,居然堵在了通道口;那廂景予擋了兩招,也已退到通道口,卻再進不來,生恐把那獬豸引來,連忙又飛起身來,一面把獬豸往旁邊引,一面怒道︰「化成人形會不會?你怎麼進來的?」

鳳雪聞言,立時一收羽毛,已化作白衣如銀的翩翩少年,抱住我一溜煙地穿過通道,奔到這邊蝕仙洞來。

我忙向那邊張望時,景予也已奔逃出來,卻是臉色發白,腳下踉蹌。

正要問他要不要緊時,卻見景予眸光如刀,掃過鳳雪的手。

額……

這傻小子把我抱進來後居然沒有松手,依然把我抱得緊緊的……

我忙推他時,他才松開手,訕訕地看景予一眼,說道︰「我看阿姐少了條手臂,怕她走不穩……」

景予依然冷冷看他,一手持著得失屏,一手長天劍光色如霜,猶未入鞘。

我拍拍鳳雪的肩,說道︰「別理他。你這姐夫就是個醋汁子泡大的人。」

鳳雪有些失魂落魄,「姐……姐夫?」

景予神色卻好轉許多,向鳳雪彎彎唇角,算是給了他一個友好的笑容,說道︰「小雪,你陪阿姐一會兒,我修下屏風。」

我怔了怔,卻見他的得失屏已經變作兩截。幸好只是中間的機杼斷了,若是屏面折斷,這寶物便算是毀了。

低頭檢查我的榮枯藤,上部幾點女敕芽都是被薰燒後的灰黃色,想來再施展時也會打些折扣。

這上古魔物,著實不是我們能招惹的。

鳳雪不理景予的示好,猶扯著我袖子問道︰「阿姐,景予十二道金箭毀你肉身,你不是很討厭他嗎?」

我嘆道︰「這年頭,討厭一個人太累,喜歡一個人又太難。好容易喜歡上一個人,縱然他有千般不是,也只能將就將就了!」

鳳雪道︰「沒必要將就啊!你瞧他容貌沒我漂亮,性情沒我溫和,連做人都沒我討喜……干嘛將就他?」

這算是赤.果.果的表白嗎?

我吸了口氣,景予也吸了口氣,坐在山壁邊也不修屏風了,冷冷地瞪著他。

鳳雪歪頭看他,神色頗是不屑,再無退讓之意。

失去了藤屋的護持,森森魔氣本就如芒刺穿身,哪里還擱得住這兩人唇槍舌劍?

我連忙轉開話頭問︰「小雪,你怎麼跑來了?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鳳雪道︰「知道。阿姐,我找了你許久,前兒才听一只狐妖說你成魔界公主了,所以便趕到玄冥城附近轉悠,正想著怎麼進去找你,你那頭狼就跑來喊我救你了!」

「大白?」

「是啊,我知道白狼不會撒謊,就跟他進來了!」

「沒人攔你?」

「沒有。白狼說我是你養的,就帶我大搖大擺進來啦!」

「他人呢?」

「就在洞外等著,等我救你出去。」

「……」

進蝕仙洞前,白狼曾和我說,要找個能救我的老兄來幫我,原來找的就是鳳雪。

鳳雪的確不怕元魔之氣,能在酆泉獄來去自如。

可白狼可能忘了,酆泉獄的進出通道對他那樣的仙禽來說是完全敞開的,白鳳凰無須在酆泉獄呆太久。若是成年累月地呆著,一樣會損了修為。

蝕仙洞里的元魔之氣,比酆泉獄何止厲害百倍!

何況又有個獬豸鎮守著出路,鳳雪給困在這里無法出去,一樣會被蝕去仙體,送掉小命。

我看著鳳雪俊秀之極的少年面龐,心頭已把自作聰明的白狼罵了千遍百遍。

鳳雪大約見我神色不好,關切問道︰「阿姐,是不是這里魔氣太重,你不舒服?」

我嘆道︰「何止不舒服!心都絞得難受了!」

若是陌天行趕不回來放人,我和景予便是魂飛魄散,也算自取其禍;而鳳雪如此翩翩美少年,居然葬送此地,豈不是讓人心疼之極?

鳳雪哪里猜到我在想什麼,聞言立刻道︰「沒事,我可以幫阿姐!」

他執了我的手,微一闔目,便覺一道清光流過,頃刻籠住全身,竟將周圍魔氣盡數隔絕于外。

正在一邊修理得失屏的景予掃過鳳雪握住我的手,皺緊眉,好一會兒才若無其事地挪過眼光,繼續埋頭修屏。

他一身醋意比眼前的魔氣還重,但考慮到我的破蓮身,卻不得不讓我先處于鳳雪的保護之下。

嗯,如他這樣的性子,肯這樣忍耐下來,實屬難得,難得……

其實在藤屋里窩了兩三天,也著實難受。

既有鳳雪這個活動盾牌,我也便樂得趁機松松手腳,順便仔細查看下蝕仙洞內的情形。

最讓我好奇的,始終是石屏上的圖案和文字。

我邊走過去邊問鳳雪︰「小雪,你在天界見過那些文字嗎?」

鳳雪問道︰「什麼文字?」

我道︰「便是那些會發光的文字。我一個也不認識,但周圖那些花紋看著好生眼熟。」

鳳雪聞言奇道︰「哪有什麼會發光的文字?方才我在這個洞里已經轉了一圈,沒發現你們,還以為你們到屏風後面那個洞里去了呢,後來見了那怪物,著實嚇了一大跳,以為你們被它害了呢!」

景予找的是最偏僻魔氣最弱的角落藏身,此處又極幽暗,他料不到我們會藏身在小小的藤屋里,看不到人影忽略過去也屬正常。可那些發光的圖案如此清晰,他又怎會看不到呢!

說話間已到了石屏風前,我指著屏風道︰「這麼多的圖案和文字,小雪你沒看到嗎?」

鳳雪抬眼,惘然道︰「沒有啊!這屏風坑坑窪窪,又舊又破,不知多少年了,哪還看得出什麼文字?」

他眼楮出了問題,還是我眼楮出了問題?

我忍不住抬頭,細細看向那些花紋。

的確雕刻得極清楚,一筆一畫勁健有力,卻有種妖異的直指人心的力量,幽幽閃亮的光芒撞入眼底,越來越覺得心口咚咚地跳著,從前曾在血液里躁動的氣流忽然之間又在心頭沸水般翻涌。

而那本該完全陌生的圖案和文字,忽然間熟稔起來。

我甚至能清楚地知道,某個圖案代表著某處經脈,某個花紋代表著某處靈力的流向。

體力的氣流翻涌得似要撐破我的血脈,卻在我悟出那些圖案意義的同時開始有序運行起來。

那種不知從何而來的氣流,竟如我平時運行靈力一般,按著那些花紋所示的方向運行起來,且越來越順暢,越來越自如。

像一個調皮搗蛋的妖獸接受了馴化,變得俯首貼耳,乖乖由著我擺布支使。

我幾乎是興奮而貪婪地盯著那些圖案,依稀已經明白,這是一種修行法門,和我平時所練所學完全不同的修行法門,卻更有效,更直接,也……更強大!

體內那不知名的氣流歡暢而有序地流動著,其中蘊含的力量隨著在筋脈間的運行,也越來越強勁,甚至超越了我之前兩百年的修行。

「阿姐!阿姐!」

恍惚听到誰在喚我,我卻再不想理會,只盯著那些法訣,急切地尋求更多讓自己控制和提升體內那股力量的方法。

身邊有清光乍亮,柔和瑩澈的仙家之力向我涌來,強要侵入我體內正流暢運轉的氣流之中。

心中驀地煩悶之極,怒氣勃生,我揚手便往那股力道的來處擊去。

「阿姐——」

那聲慘叫有些耳熟,恍惚有道白影從我身畔飛了出去。

我心頭緊了緊,想轉頭去查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卻又對下面那些法訣留戀不舍,遂定楮繼續看下去。

「菱角兒!菱角兒!」

我听到了景予的聲音,同時一道黑影飛落我跟前。

心神略略一分,我答道︰「景予,我找到了……你走開!」

景予問︰「你找到什麼了?」

身後傳來伴著咳嗽的高叫︰「景予,快把阿姐拉開!那屏上有東西迷了阿姐心魄!」

「菱角兒!」

景予又在焦急喚我,有人過來拉我的手臂,用力要把我扯到一邊。

體力順暢的氣流頓時一滯,我煩惡地掙開,揚手便往那人身上擊去。

那人身形卻比之前那道白影迅捷許多,很快閃了過去,指間凝過一道淺綠的法訣,向我眉心擊來。

昆侖的清心訣?

可何嘗有人迷了我心魄?

明明就是有人在阻攔我修行,在我練功的緊要關頭搗亂!

聚起剛剛學會運用的那股強大氣流,我狠狠向那人擊去。

「菱角兒!」

那人閃避著,卻又向我打出幾道法訣,有清心的,有定魂的,也有凝神的,我一時也細想不出他為什麼對我用這些法訣,只想著有人攻擊我,立時毫不猶豫地還擊過去。

那人被我打得飛了出去,重重撞在山壁上,又跌落在地,兀自強撐著站起。

我正要上前再補兩記好結果了他,便听那人又在叫道︰「菱角兒,我是景予!你的景予!」

景予,景予……

像有閃電在腦中劃過,燦亮燦亮,照出了紫堇花叢里那個與我相偎相擁的少年。

容顏俊逸,黑眸清亮,雙臂有力。

「菱角兒,從此,我們有兩個人的天荒地老……」

他抱著我,溫柔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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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打了個寒噤,我頓在那里一時恍惚。

這是在昆侖山嗎?

這里有紫堇花嗎?

這到底是在哪里?

我到底……是誰?

地上的黑影已縱躍而起,卻飛撲前方的石屏風。

還沒來得及阻攔,便見那人已揚手揮出自己外袍,將那屏風掩去大半;指尖再捻訣,黑檀木的得失屏立起,卻不是擋在他自己面前,而是擋在了那石屏風面前,遂將石屏風上所有字跡都擋得結結實實。

他黑眸幽深,靜靜地凝在我身上,柔聲道︰「菱角兒,快醒過來,我知道你可以的。你是昆侖女仙菱角兒,我是你的景予師兄。」

昆侖女仙菱角兒……

景予師兄……

體內的氣流又似開始不安涌動,我艱難地向前踏出兩步,蹲靜靜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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