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濟泰制止他,卻反被他阻止了,「小泰,今天沒開車,多喝一些沒有什麼的。」
店員很快把新鮮的啤酒端上來了,俞濟慈拿起一杯也沒有和他謙讓,直接喝起來了。
「濟慈你今晚喝了不少了,在家里就看見你一直在喝。」
「哦,是嗎?」俞濟慈回答,「現在不喝酒就睡不著,哈哈。」他苦笑道。「每天都得喝很多,然後,你知道就那樣等著酒精自然發揮作用,再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有的時候我醒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住處.」
俞濟泰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個另類的大堂哥什麼時候成了一個準酒鬼。
「你以前不怎麼喝酒的?」俞濟泰再次確認這個是不是他大堂哥。
「嗯。以前了,很久以前了。」俞濟慈再次拿起酒杯這回將剩余的一飲而盡。
俞濟泰想起來似乎大堂哥消失在大家的視線中好像整整一年了,前些天還听見Ronnie低低和女乃女乃說不知他是否回來過年。
「我發郵件給你,你一直沒有回?」
「是的。開郵箱對我來說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俞濟慈低著頭,手指摩擦著啤酒杯的把手。
「家里也沒人知道你去了哪里,前些天趁二叔不在的時候開玩笑,說沒準你動了真格跟那個金發女孩遠走高飛了。」俞濟泰笑道,「其實你和她也跟真的遠走高飛也沒有區別,是吧?都躲到非洲去了。」顯然他沒有意識到俞濟慈前一句話有什麼異常。
俞濟慈沒有回答,靜靜的端起另一扎啤酒,慢慢的喝著,就像沒有听到俞濟泰的話一樣。他喝得很慢,卻在剩下不多的時候一飲而盡。之前的慢慢細品像是在回憶事,最後的一飲而盡又像是在和什麼做個了斷。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俞濟慈就這樣一杯一杯的重復著同樣的節奏,不再說話。
當他舉起第八杯的時候,俞濟泰扼住了他的腕子「夠了,你不能再喝了。」
「放手!」俞濟慈憤怒高聲喊著。
俞濟泰沒有放手,反而把手握得更緊了。
「你真當自己是酒鬼了!」他也很生氣,剛才他沒有阻止並不代表會縱容他一直這樣喝下去。
俞濟慈沒有動,眼楮緊盯這啤酒杯,瞬間泄了氣,整個啤酒杯子落到桌子上,濺起很多啤酒,濺到俞濟慈身上,他渾然不覺。
俞濟慈抬頭看著他,他清晰的從俞濟慈眼楮里看到了深深的悲哀,一種會伴隨著他一生的刻骨銘心的悲哀。
俞濟泰被震撼了,他慢慢的松開手。
「濟慈,發生什麼了?」
沉默,一直沉默,就當他以為不會有答案的時候,俞濟慈緩緩的開口,聲音遠如隔世︰「她死了,那個你們說的,跟我私奔的女孩,死了。Justin死了。」
「你知道嗎?她就死在我的懷里。就死在我的懷里。這一年來,我都在想那天如果我出去,她就不會死在我懷里了,這樣我就不會一直能感受到她體溫了」俞濟慈捂住自己的嘴,企圖掩飾自己顫抖的聲音。
「很折磨人真的很折磨人」他又端起那杯酒,但放了下來,抱住了自己的肩膀,「我現在最怕擁抱,任何有體溫的東西的擁抱,都讓我害怕,怕極了」
俞濟泰本來想上來的手立即收回了,他不想再讓自己的動作驚動俞濟慈。
「很可笑,我們去那邊幫助當地人預防和治療瘧疾,結果瘧疾害死了她,很快,我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她就過世了」他嘆了一口氣,「太快了」
俞濟慈還在斷斷續續的講著他的故事,而且是用他的故事做下酒菜,一扎接一扎的喝著。酒精和悲哀的雙重作用搞得他有點神智不清,整個故事由順序,變成了倒敘,後來漸漸變成了插敘。俞濟泰從他那混亂的言語中知道這個表面不羈的大堂哥愛得有多深,甚至在Justin離開後,他獨自一人回到Justin的故鄉苦苦的回憶著她給他講述的家鄉和生活。他躲避任何外人可能提起Justin的方式,他不參加聚會,不接電話,不查郵件,執著且痛苦,獨自一人回憶回憶,想要把這些全部牢牢焊在記憶中永不磨滅。這一年,他夜夜難眠,只能靠酒精入睡︰這一年他食之無味,只能衣帶漸寬;他雖然刮掉了滿臉的胡須,但落寞難掩;他雖然強顏歡笑,但憂傷畢現。
這樣的俞濟慈是讓他心疼的。
愛得太深,傷的也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