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暖陽照得人不想動彈，我眯著眼坐在院子里，白英正忙進忙出地收拾東西，「我就覺得我們東西帶多了，你看，連鋪蓋也是帶來的，現在又要帶到大興去，也不嫌麻煩。」
她白了我一眼，「還不是怕你大小姐睡不慣別人家的被子。」
「你想留在瓦崗寨麼？」白英愣在了那里，「還省得我多帶條鋪蓋，還省得我的馬兒帶了個沒有心的人走。」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想丟下我麼？你不相信我？」
「姐姐，你不懂我的意思，我卻懂你的心思。」我長嘆了一口氣，「我去跟羅大人說，你是我的姐姐，這身份也不算委屈了他。」
「可是，我舍不得你，我不會留在這里的。」她繼續把東西搬到馬車上。
「何苦呢？女大當嫁，你不留下來，我也會良心不安的，姐姐，你舍不得我，又當真舍得他？」
她還是不理睬我，我自顧自繼續說了下去︰「我打听過了，羅大人人品是很好的，還沒有妻室，又是少年英雄，即使現在沒有什麼地位，以後前途也是不可限量的。只要姐姐在邊上多多提點他一下，歸順明主，李淵也是惜才之人。」
「你有完沒完了？」她摔下手里的東西，「我說了，不會離開你的。」
當然，她堅持要跟著我走的結果就是，上了馬車之後，她一直撩著窗簾看著逐漸遠去的瓦崗寨。我不知道羅士信是否對她有情，只看到他騎著他的白馬默默送了我們一段，又回去了。
「你可別後悔。」
「絕不後悔。」白英放下窗簾，「我只有你這一個親人了，絕不離開你。」
多年以後，我還記得她說出這句話時的毅然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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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我們在一片樹林前停下了。
「就在這里露宿吧，前方能夠歇腳的村子還離得很遠呢！」隊伍前頭有人大聲喊道，「士兵都跟著我打獵去，剩下的人準備一下待會吃晚飯。」
一大幫人大笑著都鑽進了樹林子里，等著喧鬧聲變小之後，我才敲著酸疼發麻的腿下車活動。坐了太久的馬車，也早就麻得沒有知覺了，早知道我應該先學會騎馬，也比一直坐在馬車里好。
「大嫂，快過來！」秀寧站在一片空地上招我過去。
「怎麼了？」
「你可會煮飯？」她面露難色地看著眼前一堆柴火，「我從未煮過飯，這可怎麼辦。」
「你的丫鬟呢？」
「我哪里有丫鬟，出嫁前都送人啦！陪嫁過來的丫鬟什麼都不會干，我就把她留在瓦崗寨了。」
這丫頭真是讓人哭笑不得，我只好把白英也叫來，生了一堆火，架起鐵鍋，等鍋里的水燒開了，有捕到魚的人正好先回來。
「今天我便露一手給你看看。」
別的不行，燒菜我可是一把好手。刮鱗，開膛，取出內髒，再洗淨，一氣呵成，看得秀寧和白英目瞪口呆，一會兒魚下鍋，我先將魚煎成三分熟，撒上粗鹽，有香味溢出，再倒上半鍋水，加小半壺酒，待大火燒滾，再撒上一把小蔥慢炖。
「可惜沒有老姜，要是有老姜就完美了。」打開鍋蓋，撒上一把香菜，好了，我秦家祖傳秘制魚湯可不是胡吹的。
「秀寧，你嘗嘗看。」她早在一邊躍躍欲試了，听到我發話，立刻舀了一勺送到嘴邊。
「大嫂這般好手藝，連我李家的主廚也比不上。」她被燙得直伸舌頭，一邊還不忘夸獎我。
「好香！誰煮的魚湯？這麼老遠也聞見了。」
「相公，你回來了啊！」我順著聲音望去，只見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背著弓箭從樹林子里鑽了出來，容貌很普通，個子也不是很高，是那種看一眼之後就能忘記的類型，秀寧連選夫婿的眼光也與眾不同。
相反，跟在他後面的一個男人，雖然年紀比他大了不少，但仍掩不住眉眼間的風采，想必年輕時也是一個顛倒眾生的人物。
「是啊，打了一頭野豬回來，天氣太冷，獵物不好找，這還是恰巧遇上的。」他走到我們跟前，卸下弓箭和腰刀，一抬頭看見我，詫異道︰「這位姑娘是？」
「這便是我大嫂。」
「原來是大嫂啊，失敬失敬！」
「不要緊，倒是我那天沒有到場，失禮了，還望小叔莫怪。」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叫我大嫂的感覺真是奇怪得很。「愚婦見識淺薄，請問這位是？」
柴紹見我指向他身後，忙介紹道︰「這位就是李藝李將軍了。」
「原來是李將軍，久仰大名，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我臉上帶著笑，心里不覺又疼起來。
「夫人過獎了，老夫實在愧不敢當。」李藝朝我抱拳做了一揖，豪爽地笑道。
「你們也就別客氣了，快些來嘗嘗大嫂煮的魚湯！」虧得秀寧在邊上打岔，不然我也不能保證，再多面對一會兒李藝，會忍不住痛哭出聲。
「你們先吃吧，我沒什麼胃口。」我強笑道。
「大嫂身體不舒服麼？」
「嗯，有些不舒服，休息會就好了，不用擔心。」
白英扶著我，眼里滿是擔憂，待走得遠了一些，輕聲道︰「你有什麼就說出來，不要一個人憋在心里頭。」
「你說……我在李建成心里頭，當真如此卑微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