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我錯愕的看著他,眼前浮現出箜篌前的一孑煢影,發長七尺,光華可鑒,失聲叫道︰「怎麼可能?」
他不答反笑,「怎麼不可能?」
「可,可是……高不是不顧命令,私自斬了……」
「沒有,她沒有死。他斬了自稱‘張麗華’的女子,並不知道,那是甘願替主子受死的婢子。」
「竟是這樣。」我得知一個驚天秘密,宛若虛月兌。
怔怔的回頭,看著一路踏過的雪痕,心有悵然。
「怎麼了?」
「沒有。我只是在想,她和父皇之間,究竟會有怎樣的故事。那一定是很美很美的吧?那樣的美人,前半生過的十年,就是人家的幾輩子。怎麼又會是一部書寫的完的?雖然他們現在是咫尺天涯,但我看他們彼此的眼神就知道,他們已經擁有了對方的一切。無需白頭偕老,亦可守望一生。」
「守望?」他忽的露出一絲蒼白的笑意,卻將他映的神采熠熠,有種回光返照的明洌,「若是我深愛的女子可以真心歡喜,我願意在她的身後,默默的守望一生。」
我的心思一顫,並不忍心去看他的神色。
「這樣太苦了。若是我,便不會這樣傻。我若是愛一個人,要麼,與之廝守,要麼與之分離,沒有第三種選擇。我才不會傻傻的在背後看著他,說什麼‘你幸福我就幸福’的傻話騙自己呢。這樣的愛,不是太卑微了嗎?」
「可是愛,本身就是不公平的。你若是真愛一個人,又怎麼能不卑微呢?這種卑微的本身,就是愛的一部分。」
我看著浮光漸漸褪去,他的眸子這樣堅定的看著遠方,仿佛一生也不會改變。
我恍恍惚惚的想著,他守望的彼岸之人。
她應當是幸福的啊,有這樣好得令人心疼的男子,默默愛她。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疼痛一直揪著我的心,叫我不能呼吸。
他的愛,是境界最高的愛,無私得叫被愛的人都覺得痛了,他自己卻甘之如飴。
而我和李世民,我們都是太過自私的人。
我們都想完完全全的佔據對方的心,不讓其他人有一絲一毫的位置。就算對方得到了幸福,只要這幸福不是自己給的,我們是寧可毀了對方,也絕不會讓他享受另一人給予的愛,而自己默默流淚祝福的。
所以,何其幸運,我們竟然毫無保留的選擇了彼此!
可是,這又是何其不幸。
我們都是太缺乏安全感,佔有欲又太過強烈的人,這注定了我們,在帶給對方幸福的同時,也要不斷的傷害對方,刺痛對方。
這種飲鴆止渴的愛,我們偏偏又甘之如飴。
我們三個人的愛,都是這樣的絕望啊。
絕望到,只有注視著他的背影,才覺得,這種甜蜜沒有這樣的痛。
我忽然覺得自己無法面對,眼前這個男子。
我飛快的把身上的外衣月兌下來,還給他,再不敢看他的眼楮,幾步跑開了。
他沒有追上來,可是我感覺得到,他的目光,那種微涼的香氣一直縈繞在我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