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甲的簌簌之聲,然後,歸于寂靜。
暴風雨之後,也是這樣,死一般的靜。
我害怕听見,血滴落的聲音,因為,靜得太可怕。
承公子!
現在,我唯一可以找的,就是他。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我要去哪里找他?
我不知道。
我竟然發現自己不可抑制的發抖,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麼,只是覺得第一次,那種死亡的陰影籠罩著我。
隋煬帝,會死。
我每一次想到這個既定的事實,連骨骼都一起顫抖。
我把瓷瓶松開,一點點的松開,置好放穩,輕輕撫模了一下它的頸口。
請等一等我。
我狼狽的爬出來,動一動已經冰冷僵硬的四肢。
踉踉蹌蹌的站起來,卻摔回地上。
「語裳,你怎麼會在這里?」
我,我好像听見,听見,宇文承基的聲音,是幻覺嗎?
我木然的回頭看去。
我想我看見了他。
他也看見了我,那張因恐慌而蒼白無助的臉,仿佛隨時會湮滅在無盡的黑暗中,永遠的消失。
他忽的跑過來,抱住我。
我呆住了,僵直著,由他抱著,心,卻靜下來,終于不再發抖。
他的懷里,墨蘭馨香,暖月溫和;我發現,一個懷抱在你無助的時候,竟是這樣好的安慰。
在他面前,我終于放縱了自己的情緒,無措,恐懼,再也無法掩飾。
過了很久。
他想扶起我,無奈腳因為跪坐太久的原因,根本站不穩。
我只能把半個身子,靠在他的身上,跟他的接觸,我總是很心安。
可是李世民不同,李世民,他是唯一一個叫我心安的同時,又叫我心慌的男子。
「怎麼樣?好一些了嗎?」承公子小心翼翼的問我,我可以看清他眼底的憐惜,他沒有掩飾。
「嗯。」
我默默點頭,輕輕開口問道︰「承基,你願意幫我嗎?」
他的眸光一怔。
一直以來,我很清楚,自己是這盛世的局外之人,我可以觀棋,卻沒有權利做弈者。
所以我會尊重歷史,並沒有異想天開的要去改變什麼,我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同時我也很清楚,歷史沒有這麼容易改變,我這麼微不足道的人,不可能讓任何東西有偏差。
可是這一次,我,我無法。
我忽然不能眼睜睜的看自己的親人,就這樣死去。
我不能,不能什麼都不做,不能。
妄想也好,天真也罷,我要救隋煬帝,我要改變他既定的命運,即使不能夠扭轉死棋,可若不試一試,我不甘心。
假若我拼了命,流了血,仍是不能夠,我也只好認了,這所謂的命!
「承基,我知道這很為難,若是不能夠,便算了。」
看來,只能去找,宇文化及。
「明天。」
「什麼?」我詫異的抬頭。
「給我一天的時間準備。明天,應該就可以了。」他笑得這樣透明脆弱,仿佛光也可以滲透。
「真的可以麼?」
我眼前的他,縴瘦柔骨的男子,溫潤如玉的男子,真的可以嗎?
「真的。」他恍然一笑,眸子鎖著我,「我何曾騙過你?」
我總是遺忘,這個男子,已經遺落凡間。
可他,仍是那個晴綸如玉,荷袂蹁躚,謫仙一般的男子。
即使是凡人,他也可以做的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