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立楊浩為帝,宇文化及自稱大丞相,率十幾萬大軍西歸。
消息來的時候,宮人仔仔細細的替我收拾東西,瑣瑣碎碎的竟裝了幾大箱不止。
听說各宮的東西都充給宇文化及一個人獨享,只有我,宇文化及下令,凡是我的東西,全部保留。
我只是心煩意亂,忙催人去請承公子過來。
承公子一進門,無意的看往外搬的一大堆東西。
「語裳,單看這些俗物也知道,他,是真心疼愛你的。」
我听得神色一黯,別開眼去。只斂正神色問道︰「承公子,你可知道,你父親要我們成親之事?」
他軒眉微揚,眸中雲煙輕饒,沉著如水,仿佛已經預料到了,了然于心,只輕輕點一點頭。
「他問過你的意思了?」
他復一點頭。
「既然是這樣,他為什麼還不放我走?」我斂眉思索。
「因為,我答應了。」
清澈的聲音,悠然而起,像一滴水,融進潺潺的細流。
我吃了一驚,猶疑的看著他,「你,你說什麼?」
「我答應娶你。」
他恍如未聞,自然應答。
登時,我猶如晴空霹靂。
不假思索的一把抓住他的衣肩。
「你答應了?你為什麼要答應,你怎麼可以答應?」
他微微一怔,面色發白。
我忽然意識到自己激動過分,忙一下子松開手。
「對,對不起。」我恍惚的看著他。
眼前的男子,發結銀絲青玉帶,身著皓白雲紋長衫。
蒹葭淒淒,白露未晞,是詩經中的彼岸少年。
「語裳,你听我說。」他看似不在意的撫一撫衣袖,化解我制造的尷尬。
說?
我既好奇他的解釋,又不自覺的害怕,他會說出什麼話。
他,會說什麼。
「語裳,若是我拒絕了父親的提議,恐怕……」他停頓了一下,微微的窘態和掙扎,「父親會將你……變成我的庶母。」
「啊?」我不由訝異出聲。腦海里浮現出宇文化及似笑非笑的模樣。
「把你給他,他也配?」
…….
那麼說,他當時的意思是,如果我已非完璧,他就會自己收了我?
也對,宇文化及少時在長安便有‘輕薄公子’之稱,後來又將隋煬帝的一干姬妾收入懷中…….
我想到這里,不由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惡心生生噎在咽喉。
「放心。」他輕柔的握住我的手,笑意溫然,似春日暖風拂面,「我已經答應父親娶你。他便不會再動心思。」
「可是」我咬著嘴唇看他,猶豫道︰「這畢竟是一時之策,紙包不住火,假如…….」
「父親派人看著你。現在要走,可能不易。等我安排好了,我會送你走。」
我原本想說,只要你把小白還給我,我就可以自己逃跑了。
可是我剛一抬頭,就可見他的眼楮。
心頭一滯,竟不忍心說出拒絕的話。
他就那麼誠懇,認真的凝視我。
黑濯的瞳子,宛如墨色的雪石,分明是純粹之極的黑,卻在深處滲著雪一般瑩白的光。
冰白的眸光中,我看見了自己。
我竟懷疑那個女子,他深深凝視的女子,真的是我嗎?
不,那不是我,那只是他的海市蜃樓,因為不存在,所以如斯美好,遠勝于我。
「多謝。」
我垂下眼楮,竟不敢看他眼底的影子。
罷了,不管是海市蜃樓,還是鏡花水月,我忽然很想多陪伴他一會兒。
只是,我的這段停留,于他,究竟是對還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