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的春景,薄透如畫。
我低頭看去,眼前的男子,低俯著身子,修長的手輕托著我的腳,姿態專注,動作細致。
他額前的一絡碎發,不自知的悄然垂下,墨玉的發,墨玉的眸,瓖在浮雲一般白皙的面頰上,深處自有珍珠光暈。
仿佛是象牙雕做的玉人,潔白自可入畫。
「還好,沒有傷至筋骨。敷幾天藥,便也就好了。」
他寬慰的一笑,仍是低頭為我輕柔的上藥。
他指尖的肌膚與我相觸,細膩宛如幼兒。
我看著他,凝神溫柔的模樣,不由的神思一晃,當初,他也是這樣,替我醫治。
現在,一切恍如昨,卻又好像,已經隔了很久很久,久的我即將忘記,他為我敷藥的樣子。
「怎麼了?」他看見我恍神的樣子,不由笑道。
「沒有,沒有什麼。」我敷衍的笑笑,忽然想起了什麼,忙問道︰「這傷,要多久才好?」
「三日。」
三日後,我在宇文化及的殿里喝茶,等人。
「听說,你找我?」
宇文化及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我豁然轉過身軀。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聲音在我的身後,我就會覺得極其不安。那種陰謀詭計在醞釀的感覺讓我反感。
「是。」
宇文化及聞言一笑。那種洞悉一切的詭笑。
我不知道他在笑什麼。
他很悠閑的側身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清閑的品著。
「宇文大人,我沒有完成任務,自然不會要你的黃金百兩。現下大事已成,還望大人還我自由。」
「哦?」宇文化及若有似無的應了一聲,眼楮盯著酒杯,輕輕一晃。
進來兩個女子。
「干什麼?」我冷然不悅。
「公主莫怕,老夫听聞公主身體不適,特地叫了女醫替公主看看。若是要走,總是要身體康健,才好啊。」
宇文化及頗有深意的笑著。
我弄不清個中緣由,不過,既然他松了口,或者,有機會也說不定。
我狐疑的把手伸出去。
那個胖嬤嬤搭住我的手腕。
力道有些過,手勢也不對。
我欲抽手出來,只听的宇文化及的聲音又響起,「只是公主是金枝玉葉,怎麼好在外漂泊?」
果然,剛剛還是敷衍我的。
「宇文大人,我本就不是什麼公主。還請大人削去我的公主頭餃。況且語裳在外頭野慣了。並不適合…….啊!」
手腕上忽的一陣灼熱的痛。
我低頭看去。
右手腕上出現了一顆紅痣。仿佛是血在燃燒,火的熾熱,撕裂的劇痛。
身旁的一個年輕的捧了一個青瓷小碗,碗內盛了朱砂一般的東西,想必是就是她了。
只是,這是……?
守宮砂!
宇文化及一把拉過我的手腕,低頭看去。
「好!」他忽然很滿意的大笑,「好。」
我一把掙月兌他的鉗制,錚然而起,啪的一聲把他的茶杯摔得粉碎,怒道︰「宇文化及,你這是干什麼!」
他對我的厲聲呵斥置若罔聞,只是清閑的拂拂袖子,重拿一個茶杯,倒起水來。
低垂的眼楮,深陷的眼窩,深沉莫名的黑影。
「公主,脾氣這樣易怒。今後跟我的承兒在一起,這小姐脾氣,可要收斂啊。」
「你說什麼?」
我不自覺的挺直脊背,側立問道。
「公主,先帝對我們宇文家恩澤深厚,已經為你和承兒賜婚了。」他深深的眸子旋出幽暗陰冷的漩渦,看似悠閑的說著。
「你說什麼!」
一身明紫色,身上叮叮當當的響,楊浩猛虎一樣的身軀已經撲進來。
「哦,你竟來了?」宇文化及的眉毛微微抬起。
「宇文化及,已經拖了三天,我不再等了。你今天就給我一個準話!」
楊浩猛地一拍桌子,眼神直勾勾的看向我。
宇文化及笑得令人毛骨悚然,像冰針扎在身上,既寒又刺。「真是不湊巧。遺光公主,先帝已經許配給犬子了。」
「我不管什麼先帝,我說過,我只要她。」楊浩把粗短的手指徑直朝我面上指來,我忙後退幾步。「其他的,你可以為所欲為!」
宇文化及輕輕的,把酒杯往桌上一放。
「 」,那聲音清,卻像極了箭緊繃時的摩擦聲。
「為所欲為?」他狡黠的一笑,淬黑在瞳色中緩緩暈開,毒液慢慢侵蝕的樣子,「楊浩,這個皇帝,你樂意當,我就讓你當。你要是不樂意了,你就給我滾下來,你身後不知道有多少皇子等著排隊!」
楊浩當時就愣在原地。
「來人!送秦王!」宇文化及冷聲一句,下人就把楊浩架下去了。
我不由的輕笑出聲。
「笑什麼?」
「先帝的旨意?還是你的旨意?」我肆無忌憚的迎上他的目光,「原來你打的是這個算盤。若我還是清白之身,就讓我嫁給你的寶貝兒子。若不完璧,便把我送給楊浩。」
「嗯,對了一半,但又錯了一半。」宇文化及呷一口茶。
「哦?那就請大人指教!」我似笑非笑的望著他。
「楊浩那個莽夫。」他撂起自己的一絡胡須,沉聲道︰「把你給他,他也配?」
「我不管誰配誰不配,我告訴你,我不嫁!」
我忽然就沒有了耐心,斬釘截鐵的砸下一句話。
「你,不嫁?」宇文化及仿佛是听著一個天大的笑話,反問道。
「是。不嫁。」我一字一頓道,「即使是你的寶貝兒子。」
「這,可就由不得你了!」宇文化及沉下臉,「來人,送公主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