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起碗遞到長孫無垢手中，避開她的手指。
「秦王妃還是快勸他喝了。」
說著，回身取那茶，就自飲了。
「無垢，我自己來吧。你累了許久，去歇息吧。」
李世民單手執了藥碗，一飲而盡。
病中亦不減豪氣。
我也無意看長孫無垢的表情，只過去把另一盞茶遞至她手，「嘗嘗吧。新茶。」
「嗯。是最上等的銅陵野雀舌茶，我本沒有機會嘗，多謝風公子。」
我听得當中隱著不分明的怨，心下不禁嘆息，到底也是個女子。再大度的女子，也無法在丈夫的事上做的滴水不漏。
「怎麼？不先給我一杯？」李世民似貪嘴小孩叫嚷。
「我把剩下的茶葉包好，叫王妃回去替你泡吧。」我把茶葉盡數取來，「王妃，煩請你送你家王爺回去。我們敘舊得夠久。我也不想打擾他歇息。」
我刻意不去看李世民的表情，徑自把茶葉塞至長孫無垢手中。
李世民面色轉僵，板著臉冷冷看我。
「無垢，你先回去，我和風公子，有要事商談。」聲音清冷，通透到骨子里。
長孫無垢面無波瀾，靜靜起身，得體告辭。
「你就這麼樂意推我到別人那兒？」他挑起薄冷的笑，病容含怒。
「那不是別人，那是你的，」我的心震顫一下，一字一字分明吐出，「發妻。」
「所以呢？」他忽然一把抓住我，「所以你預備怎麼做？」
他氣力不減，箍得我發疼。
眼楮繃緊的輪廓，滲出隱約憤恨。
我竭力使自己鎮定。
「李世民，我們為什麼總是吵架？沒有一對情侶，」我听到自己的措辭，愣了一下，情侶，這，是我給我們之間關系的定義？「沒有人像我們兩個，總是沖突不斷。」
「若是你肯坦白一點，溫順一點，不要這麼固執，我們不會爭執。」他寧靜了一眸深水，微星蹙眉，「裳兒，你的性子太烈。」
「為什麼不說是你自己太霸道，太冷酷，太自以為是……算了……」再說下去，又不免爭執。
其實，是因為我們太相像。我們都太以自我為中心，太固執而不願向對方妥協。
我們是同一種人。
一旦有了自己的堅持，絕對不為任何人改變初衷，即使是自己深愛的人，也無法。
因為深愛，正是我們固執的緣由。
「世民，你在病中。我們不要吵，你安心睡吧，我想出去走走。」
我沒來及起身，已經被他按住手，烙在榻上。
「你可是真病了？力氣還是大得要命，莫不是裝病騙我？」
「不許鬧。上來，我要睡了。」仍是一副下達命令，要求我惟命是從的模樣。
「喂，我……」
「咳咳咳，我，是病人。」他忽然示軟的笑起，竟是孩童撒嬌的模樣，「只這幾天，你便順我的心吧。」
我還能說什麼？
這個男人，怎麼可以向我露出服軟的模樣？雖然明知道是假的，卻又沒有辦法拒絕。
我踢掉絲履，乖乖躺在他身側。
他欲伸手擁我入懷。
「等等，既然你病了，」曖昧笑起「就由我來。」
我像抱玩具熊，摟住他的腰身，偎在他身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