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的確累了,睡了很久。起的時候,見桌上有吃食,便自顧拿來填肚子。
吃了兩塊,李世民進帳來。
很高興,丟下食物去迎他。
然而他蹙著眉頭,眼神里有一種隱忍的炙痛和焦躁,嘴唇干澀。
他輕輕捧住我的臉,竭力平靜面容,只余眼眸深深,不辨悲喜。
「怎麼了?」
「沒,沒什麼。」眼神撇開我的,隨後又補了一句,「只是戰事不順,有些煩躁。」
他平日也樂意說與我听,這次卻是緘默。
我也懶怠問。
「吃點嗎?」
他搖搖頭。
看見我桌案的東西。
「這是早上的,你還沒吃?」不待我回答,又搖搖頭道顧自說道︰「不要了。午食很快會送來的。」
「哦。」
又靜坐了一會兒。
他站起來,撢撢衣服,做不經意地說著︰「很多事我要處理,不陪你了,好好照顧自己。」
他伸出手來,似乎是想捻一捻我的發,卻不知怎麼,木木然的收了手。
用一種前所未有的目光望著我。
仿佛隔了很遠,洪荒淼茫。
即刻又收斂了神色,忙大步走了。
李世民是怎麼了?
以往險戰惡仗也沒有少打,這次難道真這麼棘手?
過了好些天,李世民仍是神色不安,卻強自不肯輕易對我說什麼。
我自知坐等無用。
自然去尋門路。
李世民既然不欲我知道,想必他的僚屬也會對我三緘其口。
那麼,從其他人下手。
我記得這次,李世民的堂弟江夏王李宗道,淮陽王李道玄都來了。兩人俱是少年,一個十七,一個才十五。單純心氣,對我也相知不深。或者可以套出一二。
「宋金剛這個老賊,令呂崇茂佯至河東城接應王行本,引誘二王兄。」
「二王兄想著河東城是關中門戶,絕不能落到宋金剛手中,便派李孝基領兵卒八千,會同于筠、唐儉迎擊呂崇茂。李孝基率本部大軍正在夏縣與呂崇茂苦戰,誰知尉遲敬德、尋相突然以鐵騎五千自後襲來,李孝基前後受敵大敗,軍卒非死即降,他自己連同于筠、唐儉,也全都做了尉遲敬德的俘虜。八千兵將無一人逃月兌。」
我訝異難語。
他很少出現這樣大的失誤。
「長安那邊也不消停,說是竇建德已親率十萬大軍,攻破黎陽城池,生擒了淮安王李神通及黎州總管。外嫁寓居黎陽的同安公主也一並被擒。」
我扶住額頭,屋漏偏逢連夜雨。
可是,我總有種奇怪的感覺,這次李世民的心神不安,並不完全是因為打仗的事。
難道,是我錯了?
「你們什麼時候,竟這麼多嘴了?」
李世民低沉的嗓音,徐緩卻威懾力十足,抑制著分明的怒意。
兩人詫異地對看一眼,只得訕訕的走了。
「情況都這樣了,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會處理。你回帳去。」他淡淡道。
「最好的辦法就是堅壁不戰。你怎麼會這麼魯莽出手?你一向有耐心。」
「劉武周、宋金剛能連敗裴寂、李元吉,克太原,下晉州,決非僥幸,其兵鋒之銳,戰將之猛,遠遠超過西秦的薛氏父子,我僅僅用堅壁不戰的辦法已不能完全取勝。」他像是慣性似的,絮絮說了幾句,又剎住口,看我一眼,「我說了,你不要操心這種事。一切由我來處理。」
「李世民你怎麼了?以前你不過是不準我上戰場,為什麼現在……」
「我已經說過,回去。」
他忽然低吼起來。
怒氣清晰。
他,竟因此對我發脾氣。
完全對我的好意關心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