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衣少年並沒有看李望秋池,也沒有和蟒蛇精有任何的交流,直截了當地對山神道︰「師兄,我現在可以給你療傷,甚至修好你的兵器,你可以再戰。」他的話語里听不出半點的人情味,雖然嘴里叫著「師兄」,卻好像是在跟自己的一個屬下說話一樣。
不過,他的這幾句話,已經足夠讓李望秋池等緊張了。
山神看了看黃衣少年,搖頭道︰「我是天熊一族,只能憑借自己的力量去戰斗。可以被殺死,卻不能逃走,不能屈服,更不能借助外族之力。」
黃衣少年道︰「天熊一族並不算是什麼高貴的血統,在那個時代,也不過就是看門的罷了,你如此執著,實在沒有必要。」山神的眼中突然迸發出慍怒,傲然道︰「這個無需你多言。」黃衣少年絲毫也不為所動︰「小九當年說過,你的資質不低,也有散仙的氣運。你就因為所謂的血統,拒絕完全化成人身,修煉七位心訣,所以你無法五氣朝元,數百年都不能有寸進。」
「無需多言。」山神道,「念在你我同門之誼,取走我的命。」
黃衣少年點了點頭,沒有任何的猶豫,手掌一揮,山神直接化成齏粉,隨風飄散。隨著一聲怒吼,他的元神沖天而起,飛到數千丈的位置,轟然在夜空之中炸開。
形神俱滅。
不可一世、執拗到底的虎熊山山神,就這樣死了。
說實話,李望心中除了大快之外,還有一點惋惜。如此執著的對手,很難再有。
黃衣少年隨即對李望道︰「我師兄一直都覺得是你偷了他的原始化真爐,但是我知道,那不是你偷的。想來是爐內的那個人把東西交給你的吧。」
他說話的語氣很淡,但听起來就好像晴天霹靂一般。就短短的幾句話,透露出太多的信息了,他知道原始化真爐這個名字,甚至他還知道死老頭的存在。後面這一點,他連秋池也不曾告訴。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李望不會不懂,原始化真爐可以吸收香火之事一旦傳揚出去,那他很快就會成為天下地仙的眾矢之的。因為就他所知,天下地仙幾乎都沒有誰可以有這樣的神奇能力,也沒有听說另外一件法寶可以做到這一點。仙人雖然修練起來比一般的凡人妖族要快,卻也是步步驚心,艱險重重,這麼好的法寶,誰會不想要。
這黃衣少年是如何知道的?
他莫非認識那死老頭?
那他們會是敵人還是朋友?
李望想了想,道︰「你的話很有意思,我沒有听明白。這香爐到底是誰給我的,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迷迷糊糊地做了一個夢,醒來之後就得到這個香爐了,想來是我跟它有緣吧。至于你口中所說的原始化真爐,我還真不知道是什麼?」黃衣少年突然淡淡地笑了︰「你與原始化真爐的確有緣,只不過天意都可以改變,何況小小的緣分。九雷天刑足夠讓爐內之人的最後一絲元神湮滅,你故弄玄虛又有何用?」
「……」李望心中更驚,但他極力讓自己的臉色平靜︰「你很有意思,你說什麼,我越發听不懂了。」
這黃衣少年到底是什麼來頭,居然連這個也知道。
最主要的是,他一身五色雲氣修為,若是突然發難的話,後果不堪設想。他下意識的運轉真元,也不忌諱,將雪峰凝華劍握在手中,嚴陣以待。那三只虎精也完全跟李望站在統一戰線,為李望壓陣。
黃衣少年打量了李望幾眼,搖頭道︰「我現在要殺你,就如捏死一只螞蟻。雪峰凝華劍,在我看來猶如廢鐵。我答應過那個人,百年之內不會為難下一任原始化真爐的主人。但願,你不會太讓我失望。」
「百年的約定?」李望看他不屑的口氣,心中的一股傲氣也不禁升騰而起,笑道︰「不需要百年,十年足矣。」
黃衣少年淡然道︰「你現在沒有資格與我定下什麼約定。你也不要妄圖可以躲避,百年之後,我將滅神斬仙,縱橫天地。無論你在世間的任何角落,我都會找到你。」居然直接被無視!李望不禁也有些怒了︰「我不是與你約定,十年之後,無論你在何處,我都會去找你!」
黃衣少年也顯得有一絲意外。
不過,這種神色只是一閃而過。
他沒有再看李望,轉身就要離開。
「等一下!」
秋池飛身擋在他和蟒蛇精的身前,道︰「將蟒蛇精留下。」語氣堅決。
蟒蛇精這會膽氣也壯,咯咯笑道︰「龍女丫頭,有川郎在,你可討不了便宜哦。我不妨告訴你,我之所以去龍宮,為的就是替川郎拿到龍珠。現在龍珠已經在川郎身上呢,你還要嗎?」
秋池面色微變,沒有任何的猶豫,直接對黃衣少年道︰「請將我父王的龍珠交出來,以你的修為,何必要用龍珠增加修為,我父王生前不過三色雲氣的修為,比擬弱小幾十倍,你就算化解了他的元神,又有什麼用。」
黃衣少年並未說完,不過,他一直都注視著秋池,從秋池叫住他開始。他那淡然的臉上此刻也起了波瀾,他的眉頭皺起來了︰「你就是秀水龍王之女?」
李望不由心中一凜,急忙站到秋池身邊,全神戒備。但李望還是一點底都沒有,眼前這家伙的修為實在是太高了。
「是的。」秋池仍舊沒有流露出任何的懼意,沉聲道,「請你將我父王的龍珠交給我。」
黃衣少年突然搖了搖頭,道︰「你的修為居然會這麼弱……呵呵,我明白了。」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秋池繼續道︰「如果你實在需要龍珠,我答應你,十年之內,我一定努力將自己的修為提升到四色雲氣的境界,到時候我可以將龍珠交給你。」
「小池,你……」李望大驚,想出聲阻止,卻又不能夠,因為這是一個女兒為自己父親所做的事情。
黃衣少年驀地皺了一下眉頭,卻沒有立即回應。
蟒蛇精也頗為意外,笑道︰「公主丫頭,幾日不見,你倒是學會做買賣了。不過,那老不死的龍珠對川郎來說很重要,那可不是隨意就可以給你的哦,而且,那老東西還有一個秘密,你要是听了,我怕你會後悔今日的決定。」
秋池斬釘截鐵的道︰「無論如何,我會遵守承諾。」
蟒蛇精道︰「有一日,那老家伙喝醉了,跟我說了一個故事,是關于你的。他說,有一年,他一個老友來找他,給他帶來了一件東西。那個老友說,這件東西是他在一個世間絕境之中得到的,至為寶貴,至為神秘……」
「夠了。」
黃衣少年突然冷喝了一聲,帶著慍怒,手掌一揮,一道碧光迸發出來,蟒蛇精就已經碎成齏粉。一道紅光從齏粉之中冒出來,慢慢在空中凝結成一個虛實相生的影子,這就是蟒蛇精的元神,不過,它比山神元神要虛弱幾百倍。
「川郎,我從未想過你居然會殺我。」蟒蛇精的元神悲戚地嘆息了一聲,隨即冷笑起來,「當年我第一次在赤州見到你,你元神耗損,幾乎就要死了,是我回赤色一族偷取仙藥來救你。為了你,我背叛了自己的足輩,再也無法回家。你說要得到秀水河龍王的元神,我沒有任何的猶豫,委身老龍,剛才我不過……呵呵,原來她是……」
話未說盡,公子川隨手一擺,蟒蛇精的元神直接湮滅。
秋池突然嘆息一聲,道︰「你為何不讓她說下去?」
「一個奴隸罷了,話太多了。」
「奴隸?」秋池柳眉一蹙,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她元神消散在即,何必要說謊。一個為你做了這麼多的人,你居然就這樣殺了她。這世上唯一沒有資格殺她的,就是你。」
黃衣少年平靜下來,道︰「她為我,不代表我要接受。對我而言,這世間,不如我心者,皆為螻蟻。」
李望忍不住冷笑道︰「利用女人就說利用女人,你這種人渣我見多了,何必說得這麼冠冕堂皇。」
黃衣少年冷冷地看了李望一眼,卻並不搭理他,而是轉而對秋池道︰「這就是你父王的龍珠,我原本是想從他的神識之中找到一些秘密,現在這個秘密我已經知曉了,它也不再有用。」黃衣少年手掌一托,一顆藍色的龍珠從他袖口飛出來,在幾十丈的虛空之中定下。
「父王!」秋池驚呼一聲,急忙飛身去取。
「轟隆!」可就在秋池堪堪觸及龍珠的一瞬間,龍珠突然被一道黃光打得粉碎。一條長龍的虛影從龍珠之中飛出來,在空中盤旋了半圈,就永遠地消散在夜空之中。那就是秀水河老龍王的元神,黃光打碎了龍珠的同時,也徹底震散了老龍王的元神。
活了數百年的秀水河龍王,就這樣永遠地消失了,連再入輪回的機會也沒有了。秋池怔立虛空之中,神色木然,似乎連悲慟也被忘卻。她的目光還一直停留在方才龍珠碎裂之前所在的位置,就好像龍珠還在一樣。
「他不配存在。」黃衣少年冷漠地說了一聲。
「豈有此理!」李望忍無可忍,也顧不得許多,一劍就像黃衣少年斬去。
可是,雪峰凝華劍眼看擊中黃衣少年的一剎那,對付已經出現在了三千丈外的虛空之中︰「你還沒有資格與我動手。」
這樣的身法速度,李望再出手也是徒然的。
這時,秋池突然問了一聲︰「你到底是誰?」
「公子川。」
「我一定會為父王報仇。」
「只要你可以。」
最後一個字傳來的時候,他早就消失在視線中了。
「小池。」李望緊緊地將她抱在懷里,這時候,一個結實的肩膀,比任何言語都更有用。與上一次在龍宮不同的是,這一次,秋池顯得很冷靜,她沒有再流淚。但李望知道,秋池的心中已經立下了刻骨銘心的誓言,這個仇,她一定會用盡一切去報。
李望心中也冒出一個念頭︰「這個公子川,我與他之間必定會有一戰,為我的約定,也為了秋池。」
「主人在上,受我等一拜。」抱著秋池站了不知道有多久,耳邊突然傳來了那三只大虎精的聲音。回頭看去,那三只虎精帶著它們的十來個子嗣,全部前腿跪地,「從今而後,我等願意听候差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