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縣城隍廟的大廳之中,城隍包老爺和幾位師爺判官正在那里議事。包老爺滿臉愁容︰「這次召集你們來呢,是為了三天前在虎林村發生的邪事。你們想必也听說了,虎林村的土地李望居然戰勝了虎熊山的山神,而且,虎侯的三個徒孫也都跟了他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虎熊山山神的珍藏也應該盡數歸他了。」
他看師爺和判官們都是眉頭緊鎖,頓了一下,又道︰「我們現在要趕緊商量出一個辦法來了,此事到底要怎麼應付才妥當。他也不知道是從何處得到的神通,連虎熊山山神都敵不過他,我們這城隍廟中絕沒有敵得過他的了。」
其中一位判官道︰「卑職覺得老爺你也不要太過悲觀,他李望再厲害,現在也還是一個小小的土地爺,總不敢對老爺你放肆的。」
另外一位師爺立即反駁道︰「我可不這麼看,虎熊山方圓五百里,坐壓三個縣,那山神修煉數百年,就算是咱們老爺見了,也還需要向他行禮的。可李望就敢跟山神對著干,而且還將它擊殺。還有,李望據說和秀水河的龍女很要好,秀水河的龍王地位也不在老爺之下。而且,龍宮向來多寶,只怕李望得到的好處不少。依我看來,老爺還是要……」
「好了。」包老爺被這師爺一番分析之後,額頭已經嚇出汗珠來了,他轉而對身邊一位麻臉的矮胖師爺道,「吳師爺,你素來是足智多謀的,可有什麼好的應對之策?」
這人正是吳會,方才他一句話也沒說。
「大人,這李望肯定在何處得到了莫大的神通,您的城隍之令只怕已經鎮不住他了。」吳會道,「為今之計,我們只能趕緊表示誠意了,以避免他打擊報復。」
包老爺急忙道︰「如何表示誠意,是送香火?你說清楚一點。」吳會搖頭道︰「李望肯定已經得到了虎熊山山神的寶庫了,那里也不知道會有多少香火呢,他怎麼還會稀罕老爺你給他送香火。我看,為今之計,老爺你應該做三件事情。第一件,趕緊將虎林村村民之死的案底改判,將一切責任推在山神頭上。」
包老爺點點頭,道︰「不錯,此事要緊。我就算將此事嫁禍到李望頭上,府城隍還是會讓我去治罪李望,于事無補,而且還會與他正面沖突。」
「第二呢,就是趕緊去拜訪李望,跟他緩和關系。並且,大人你最好將虎熊山附近的幾十個村子全部都交給李望來管轄。或者,你需要將盧縣三分之一的土地爺都劃撥給李望來管。」
「三分之一?」包老爺顯然是舍不得了,道,「這是不是太多了一點。」
吳會道︰「老爺,這樣做的目的,就是要先穩住李望,只要他提出價碼,我們都應該接受。而今李望是長纓在手,肆無忌憚,老爺你沒必要為了幾十個土地爺跟他計較。而且,我已經給老爺你想好了後一步了。」
包老爺急忙道︰「吳師爺,你快說來。」
吳會道︰「第三步,就是想辦法除了他。」
包老爺叫苦道︰「我現在就是後悔當日沒把他扔進火爐里燒死,可現在他已經成了氣候,我哪里還動得了他啊。」吳會道︰「盧縣城隍廟中確實沒人是他的對手,可那不代表府城隍也不是他的對手。」
包老爺皺著眉頭︰「但此事風險極大。府城隍之于我,就如我之于各級土地爺,他對我有生殺之權。我若是說收拾不了一個土地爺,很可能將他激怒,反倒將我免職,甚至降下重罰,將我貶為鬼卒。」
吳師爺胸有成竹地道︰「老爺你放心,此事我已經有了計較。府城隍老爺的脾性你也知道,他最喜歡香火孝敬。你可以派人去府城隍那里,打通關系,至于李望的事情,不需要多說。只需要取悅府城隍,老爺你或許可以晉升為三縣城隍爺,自然就可以離開盧縣了。」
包老爺連連點頭︰「不枉我這麼信任你,果然是好主意。吳師爺,上府城打點之事就交給你了,這等大事,我只信你,我給你撥五萬香火。去拜訪李望,我需要先去地仙集市之中采購一些東西回來。」
吳會遲疑了一下,道︰「老爺,這只怕不夠。」
包老爺擦了擦汗,一咬牙︰「也罷,這里有三十只太乙白金袋,你都帶上吧。小心應付吧,拜托了。」
「老爺放心,卑職一定盡力。」吳師爺頓了一下,隨即又道,「老爺,拜訪李望之事,不宜拖得太久,若是等他主動找上門來,就不太好了。」府城隍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三日之內,我一定會去的,你拿了香火,趕緊去府城吧。」很顯然,城隍爺還是有些不敢去。
「是。」吳會點頭出去了,可心里卻在咒罵︰「優柔寡斷,膽小怕事,真是一個十足的草包!」
風和日麗,天清雲淡。
在兗州西南的天青山之中,一棵老松樹下,一老一少正坐在那里下棋。那老者身材高大,須發皆白,國字臉,濃眉,怒目,正襟危坐,頗有些長者威儀。那少年看上去也就是十八九歲的樣子,劍眉星目,英俊非凡,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給人一種很親切的感覺。
這一局棋已經下了半天多,那老者已經被少年人逼入絕境,無路可退了。
「我輸了。」老者終于投子認輸。
少年微微一笑︰「白老哥,你來找我,也不單單是為了下棋吧。」
白發老者將棋子放下,道︰「青老弟你聰明絕頂,自然是猜到了我來找你所為何事了。」
少年笑道︰「白老哥,你是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歡涉足權利的爭斗。我們都是地仙,畢竟不是凡人。仙人之間的法則你我都懂,無非就是實力二字,不管你的計謀多麼高明,到頭來拿不出實力,也是白搭的。後土大帝,五方上帝,二十八星宿之所以身居高位,最主要的也是他們本身擁有驚世駭俗的修為。你我雖然都修煉千年,也頗有一點道行,但終究還是卑微的地仙罷了。結不結盟,意義都不是太大。」
白發老者頻頻點頭,道︰「青老弟,你這一番話說得透徹。但是,天下亂世已現,短短三百年,後土大帝都換了五任了,兗州遠離中土,才得以暫時平靜。但兗州位于青州和黃州之間,這兩大州地仙的實力都在青州之上,兗州屆時只怕難以保全,浩劫就要來臨。現在,各方都在拉攏自己的勢力,以圖在浩劫到來之際可以自保,實際上已經是暗潮洶涌了。上個月,我已經說動了廣平府的赤紅山山神,以及廣通湖的龍王,柳花湖的柳公權等,他們已經同意與我結盟。現在就差白老弟你點頭了,你雖然年紀輕輕,但天賦超群,在兗州西南十八府,你的修為穩居第一。我們都已經商議,要一致推舉你為我們的盟主,將我們十八府的地仙凝成一股勢力。」
「白老哥,你倒是願意抬舉我。」少年人哈哈一笑,道,「話說到這份上,我也不再推辭了。但有一點,我絕對不當這聯盟的盟主。」「痛快!」白發老者道,「這就對了,你我兄弟聯手,再加上幾十個好朋友,我們也會是一股不可小視的力量,就算不在地仙之中爭霸,也足以自保了。」
「白老哥,我還有一個要求。」少年人突然又道。
這倒是在白發老者的意料之中,他立即道︰「你盡管說,但凡我可以辦到的,絕不推辭。」
少年人道︰「你我相交千年,你應該還記得我告訴過你,我師尊古韻仙人曾經給我留下的忠告吧。」白發老者愣了一下,道︰「當然記得了,古韻仙人乃是聞名天下的散仙。他曾經說過,你只要是離開了天青山,就猶如龍翔九天,勢必成就散仙偉業,享受無盡香火。這也是為何,我一定要請你結盟的原因,因為你有霸主的氣運。」
少年人苦笑著搖搖頭,道︰「不瞞你說,我師尊還留下了另外一句話給我。」
「另外一句話?」白發老者眉頭一緊,「但請說來。」
少年人道︰「師尊的確說過,我有雄霸兗州的氣運,但若是兗州出現逆天之事,除非逆天之人已死,否則我只能留在天青山,永不得出。」
「逆天之人?」白發老者思量片刻,道,「何謂逆天之人?」
少年人道︰「逆天二字,我思索了千年,一直不得其要領,直到幾日之前,我的草頭神告訴了我一件怪異之事,我才終于明白了。」白發老者問道︰「什麼怪異之事?」少年人道︰「這一件事情,我想白老哥你是再清楚不過的,因為它就發生在虎熊山之中。」
白發老者的面色唰地一變,道︰「你是說虎熊山山神被一個小土地所殺之事嗎?白玉澤離虎熊山原本不遠,可惜那日我去了魯平府會見老友,沒有親自去觀戰,也是後來才听說虎熊山山神被擊殺之事。不過,他既然敢擊殺散仙之徒,想來也是有氣運之輩,我倒是有意將他拉入我們的聯盟。」
少年人笑著搖頭,道︰「土地爺是地仙底層,螻蟻一般的東西,窮其一生都不可能修煉出上乘神通法術的。而這個叫李望的卻可以殺了修為高強的虎熊山山神,實在是有違常理,可不正是應了‘逆天’二字!」白發老者思量片刻,眼中發光,恍然道︰「好了,青老弟,你的要求我知道了,你的這一次殺劫,我自會替你擺平。」
少年人道︰「如此那就多謝了,等渡過此劫,我一定出山相助!」
「那就一言為定!」白發老者說了一聲,頃刻消失在山頂之上。
少年人的臉上突然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白雲,我的爭霸之路早就開始了,你和那個新露頭的土地,都會是我雄霸兗州的絆腳石,就讓你們去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