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當你在無盡黑暗里下墜,永遠不知道這黑暗的深淵有多高時。若是一道極淡的余暉映入你的眼瞳,你會閉上眼,還是會下意識的向著那里,慢慢墜去?
墨如軒雙耳被狂風灌滿,如鉛一樣的腦袋拖著身子急劇在深淵中下墜。狂風將他嗆得連連咳嗽,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終于能夠在狂風下睜開了眼眸的一絲縫隙。恍然間,一道極淡的余暉在他視野前方閃爍,柔和的光暈勾勒出了半人高的山洞。
他的身後是滾燙的岩漿瀑布,如三千青絲直直墜下,消失在了他下方的黑暗里,撲騰的熱氣,令他後背被汗水打濕。墨如軒強忍一口氣,心念一動,忽然,一抹雪白色的身影在黑暗中亮起。正是玉牌內的雪貂。
雪貂一現身,立即發現了自己懸浮的地方,是一片無盡黑暗中的深淵。不由得一愣,似乎想起了七年前的舊地一樣。不過身下傳來的一聲低呼立刻引起了它的注意。
「雪,拖著我去那里的山洞!」身子急劇下墜中,墨如軒朝上喊道。
雪貂花了吃女乃的氣力,還不得不用上了變幻身形的神通。因為此刻他背上馱著的,不止受了重傷的墨如軒,還有一名緊閉雙眸的絕子,木凝煙。
墨如軒之前受到了老者的巨力沖擊,返虛期的力量震得他金光破碎,昏迷了過去。直到醒來時,發現自己一直緊緊抱著木凝煙,也不知是不是下意識的動作。墨如軒將手搭上了木凝煙的前額,沁沁冷汗下的前額,卻是發著極高的溫度。她的一張絕色容顏,又重新恢復了昔日的柔弱,溫婉。
她發高燒了…墨如軒想道。
而這時,雪貂終于費盡了極大氣力,氣喘吁吁的將背上的二人馱到了墨如軒所指的山洞前。
這山洞位于高高的懸崖中間,突出的平台如橫插而出的狼牙。石洞的對面百丈遠,是滾滾下落的岩漿瀑布。墨如軒歇息片刻,終于將神識都清醒了過來。將沉睡中的木凝煙輕輕放置在石台上。
雪貂安靜在在一旁舌忝著身上雪白的皮毛,對二人視若無睹。墨如軒苦笑一下,目光落在了木凝煙身上。木凝煙發了高燒,若是不及時救治,即使她修為不菲,也是受不住。
墨如軒沉吟片刻,忽道︰「雪,把乾坤袋取出來。」雪貂敖唔一聲,眼球上翻,極為不情願的吐出了月復內的乾坤袋。墨如軒沉默不語,抓起乾坤袋就將神識放入的袋中。
白霧中,那抹蒼雪一劍依舊平緩的懸掛著。
死寂的空間,看不出任何的生機。
不由得,墨如軒情緒莫名的低迷了起來。旋即神識化成了無形的大手,將白霧下方的生活用品翻找了一遍。終于,墨如軒找到了前輩為他研制的各類藥丸瓶罐。其中一瓶藥丸中,放置著七八枚青色藥丸,這種藥丸子,是前輩為他研制的祛除百病的良藥。
取出一枚這藥丸子,墨如軒便給木凝煙服了下。木凝煙咽喉處動了動,伴隨著陣陣咳嗽聲將藥丸子服入了月復中,臉上漸漸泛起了活色。
墨如軒一顆心頓時放了下來,這藥丸服下後木凝煙半個時辰就能痊愈,倒也不擔心她的安危來了。不過當墨如軒神識進入自己的身體時,卻是苦笑出聲。體內的金光絲線多處受損,甚至都能看到金絲斷截處有幾絲黑氣縈繞,想來是那老者打入他體內的靈氣吧。
他雖不知道這黑氣會不會繼續損害金絲,但始終留在體內,終歸是不好的事情。低聲一喝,墨如軒通體的金光再度亮了起來,但光芒卻是黯淡了不少。墨如軒不氣餒,繼續將神識化成了實質的大手,靈識期中期修士的靈力有限,片刻後他體內靈力就輕易被他撥動起來,順著一股無形的吸引之力,這些靈力順入了那些金絲斷截之處。
叮的一聲輕響,金絲在靈力觸踫到的時候,猛然間嘶嘶如蛇信發出的聲音便在截斷處響起。鑽心的疼痛像螞蟻一樣侵蝕著他的神經。黑氣翻涌起來,跟那些靈氣形成掎角之勢,靈力始終無法將黑氣連根拔去。墨如軒無奈,這些黑氣不是自己區區靈識期的修為能夠根除的。只好運起了靈氣,纏繞在了金絲斷截處,就見金絲在靈力的護療下,金絲略微生長了一點,斷截處兩端的金絲微微合攏。這些變化,頓時令墨如軒精神一振,居然沒想到靈力可以解決金絲折斷的難處。
墨如軒整整花去了小半天的功夫,終于在精疲力竭,神識耗盡之下,堪堪把各處金絲截斷處的裂痕合攏了一小半。雖然效果不大,沒有徹底將之連在一起,但以墨如軒靈識期的靈氣,修復金絲的成果足以自豪了。
這深淵之下仿若沒有黑夜白晝之分,只有無盡的黑暗。墨如軒累的連根手指頭都不想動,便昏昏沉沉睡了去。
這一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夢里又出現了那片荒涼的墳地,更加枯黃的野草萎靡不振,夢里的他是一身黑紗披風,孤零零的站在山岡上,四野寂靜,獨自面對迎崖風不住輕微搖擺的墓碑,沉默不語。
「這里是哪里?」崖風中忽然飄起了墨如軒的聲音。
冷冽崖風,掠過他的心坎,風中沒有人回答他。
天空昏沉的黑壓雲團縮成了一片,墨如軒望去時候,黑雲中陣陣雷光亮起,襯出了黑雲的猙獰。緊接著的是沉悶的雷響一陣陣蓋過了風聲,一滴雨點率先打在了他的臉上,濕潤潤的。
天地間飄起雨,越來越大。
仿佛這片世界里,只有墨如軒一人。風中,雨中,他身前的墓碑在雷光中時而亮了一亮,映出墓碑上的身影,那身影蕭索的背後是透著無盡的蒼涼。
崖風呼嘯。
吹過他臉頰的風中,兀的夾帶了一絲幾乎冰涼的溫度。墨如軒內心猛然顫動,這溫度即使僅是一絲,卻令墨如軒忍不住血液翻騰。若是一個人長久生活在黑暗孤寂中,冰涼涼的只有你一個人的溫度,但有一天你的神經上兀的傳來一道不屬于你的溫暖,你的反應會是什麼。
是的,是激動,還有希翼!
「出來,你給我出來!」墨如軒興奮的大聲嚷著,雄厚的聲音破開了層層風嘯,絲絲雨點,響徹了整片寂寥的世界。
許久,許久,帶給他的依然是無盡的失落。
只有風聲依舊,孤寂在蔓延。
我真是可笑,這里怎麼會有人呢?
墨如軒內心自嘲。
轟!
墨如軒的身體猛然抖了一下,只見飄著漂泊大雨的天地間亮出了一道銳利的閃電,直插天地!閃電的光芒如破曉黎明劃破了整片沉睡的黑暗!
天地顫抖!
呼!
墨如軒兀自倒吸了一口氣。他的眼瞳中,那道奔騰的閃電如疾馳駿馬,奔涌而來,在漆黑的瞳中急劇放大!下一刻,墨如軒痛苦的睜大了眼,血絲爬滿了眼白。胸膛前無數的電芒灌入他的體內,那道閃電竟是在半空折了個彎,呈壓縮的「Z」形,另一端尖銳的刺進了墨如軒的胸膛!
啊啊啊啊————
咽喉早已不堪重負,撕心裂肺的吼聲齊齊 出了他的嘴。目光往下,身體上塊狀盤扎的肌肉俱是通紅如血,脹大大拇指粗的青筋橫起遍體,隱隱電芒在他青筋上躍動。
劇痛!將身體撕裂的劇痛折磨的墨如軒幾欲死去,隱隱有崩裂跡象的識海每一處都在渲溢著痛苦的旋律,更是有無數的雷電在他體內亂竄,將肉塊和經脈攪混在了一塊,粘稠無比。
一只大手在崖風雨下伸出,毫無預兆出現在了墨如軒視野里。失去了對身體控制的他唯有迸紅了雙目,任由那只大手伸來。比墨如軒身軀還要大上十來倍的大手,其上浩淼絕倫的通天力量把墨如軒升起的僥幸心理瞬間撲滅,那是凡人無法抵抗的絕對力量。
對他來說,那只大手,就是天!
轟!
大手抓下!塵土飛揚!
啊———
墨如軒呼的從地上爬起,喉間的氣喘吁吁令胸膛劇烈起伏。他驚疑未定的四下望了一眼,只見深淵下翻滾的黑暗依舊在緊貼著他,這一刻,他方才平復內心,確定了那只是夢境而已。
「你怎麼了?」他身後飄來了動人心弦的聲音。墨如軒循聲望去時,就見到木凝煙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來了,怔怔的坐在石台上望著他。因為周圍的黑暗,他看不清木凝煙的表情。
呼——墨如軒深吸一口氣,雙手下意識的模向了胸膛,入手的卻是濕漉漉的觸覺。原來自己的衣物早已被濃厚的汗水浸透,墨如軒苦笑。
「沒什麼,做了一個噩夢而已。」定了定神,墨如軒答道。
但身後的木凝煙卻是沉默了,不知道黑暗翻滾了多少遍後,木凝煙的聲音才再度飄起︰「謝謝你,救了我。」溫和的語氣中,那種感激的情緒卻是分外明了。
墨如軒的心髒猛的一抽,卻是淡然道︰「你都看到了?」
「嗯。」木凝煙用著香鼻的聲響應了聲,懼意未消道︰「我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只知道那紅色的東西將我識海包住的時候,我的身體不受我的控制。若不是我拼盡全力,只怕它連我最後的保留的一絲神智都吞沒了。」
木凝煙口中的紅色事物,墨如軒不想去了解,畢竟他是個局外人。眼下最重要的,便是離開此處,將木凝煙還給木家,然後自己再買些干糧,前往噠茄古地。然而,墨如軒卻是不由為風前輩擔心起來,回想過往種種,風前輩那種長輩的風度不僅折服了他,更是令他心中倍加溫暖,就像血脈親人,他的安危,墨如軒十分在意。
風前輩應該沒事吧?墨如軒喃喃道。片刻後,他站起了身,目光落進了那處明閃閃的洞內。洞中有輕微的風向外飄來,他此刻身上濕漉漉的,被這風一吹,冷颼颼的寒意頓時滲進骨子里。
墨如軒心中登時一動,說道︰「這洞內有風,說不定有出口通往外面的世界。我們還是趕緊尋個出路,繞過那些人,之後我再送你回山陰城。」接著,墨如軒喚了一聲,雪貂登時理會,但心中頗為悲憤的鑽進了玉牌中,其間還有一兩聲急促的獸鳴聲傳來。(想來是些罵人的粗話)
說一不二,墨如軒打定了主意,便要邁進那洞內。可走到一半,他卻是狐疑的轉過頭來,一臉古怪的望著那抹在黑暗中格外鮮眼的青裳女子,哀愁的氣質仿若遺落凡間的嫡仙,襯著木凝煙如碧水秋潭般動人。
墨如軒正要勸說她跟上,兀的,他的心髒猛的一抽。那黑暗中,「碧水秋潭」前,木凝煙的眸中一絲極淡的紅芒閃過。
銳利,似劍芒。
「我,不要回木家!」
PS:墨如軒不久將拜入煉體門派,他的道路將徐徐鋪開!請耐心看下去,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