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就在眨眼間,龍潭洞府內便四散飄著水汽,霧氣騰騰。一些水汽撲在墨如軒臉上,只覺得水汽中蘊含了奇異的重量,墨如軒心中一動,這水汽怎會比尋常的水汽來的沉甸?
隨著潭水的蒸發,火勢開始蔓延到了龍潭一寸之下。墨如軒清楚,若是自己在不想辦法,只怕自己片刻後就要被這火焚身欲死!
「臭小子,跳入這火里啊,你窩在水里干嘛?」這時候,洞府之上飄來了一聲粗野的聲音,是天虎的。
「跳入火里?」墨如軒听罷,瞪大的眼充滿了不可思議的神色。
要知道,五行之內,火曰「炎上」,具有炎熱,向上的特性。一旦被火勢抓住,必然要被焚燒的一干二淨。雖然不明白天虎言語中的含義,但想來不是心存害他之心。
只不過…
墨如軒稍有些猶豫的掃視了眼周遭的火海,濃烈的火浪如躍動的魔焰,在地獄里咆哮一般。這要是被火勢纏身,只怕下一刻自己就會變成一堆塵埃了吧。
墨如軒喉間忍不住滾動兩下,謹慎的性格,造就他不願缺少十足的把握下,輕易嘗試。
而就在這時,殺絕的聲音在飄出了墨如軒腦海中。
「孤狼,莫怕,極火和心火一樣,都是淬煉心神的火焰。龍潭是本門歷代傳下的重寶之地,不會傷害與你的。」
顯然殺絕的話語比較有重量,墨如軒一听便凝神深吸一口氣,從龍潭中慢慢向岸上劃去。
地面上的火海蒸蒸怒嘯,火焰愈發高漲。墨如軒一觸踫那些火焰,就感覺那火燒進了自己的身體里。識海中旋然疼痛起來。雖然只是一絲火焰進入,卻已經是灼傷了識海內的心神本源。
墨如軒安定下心來,這火焰似乎真的不燃其身,卻會導入識海內淬煉心神。若是自己的識海能熬得住火浪的灼傷,對自己的心神修煉必將是有莫大的好處。
這樣一想,墨如軒便向著火海中走去。
「極火?」墨如軒想到了殺絕口中對這火的稱呼,不由想起了七年前的那頭炎龍。不過他卻是疑惑,所謂的極是何物,是否萬物一沾染上‘極’,那便是不同凡響的存在?那日炎龍撲天火海,比之龍潭的火海不知強大了多少倍,難道極也是分層次的麼?
空氣中的灼燒的焦氣,滿滿的沁入墨如軒的鼻間。此刻墨如軒已經身臨火海,就在他一踏入火海的一刻。所有的火浪似乎找到了源口一樣,蜂擁而至的向著墨如軒處直撲而來。
「將力量貫注全身,吐納這真火之息。切記,內心勿要躁動不安。這極火乃是心神之火,一旦不小心,雖不致命,但你的心神比然受到重創。還有,運起你的天絕神體,感應四周的變化,從煎熬中體悟煉體的奧秘。」
殺絕的聲音再次在墨如軒的腦海內響起。
墨如軒點點頭,強自忍受著心神中傳來的劇痛,放松身心。同時,他體內的金絲再次高速運轉,體表外的金光如同太陽一般璀璨。
果然,當他心神安定下來時,識海內的心神本源遭受的火浪侵襲頓時減輕了不少。隱隱間,識海內一道極淡的白光開始擴散開來。這白光如同實質,將那些在識海內顯出身影的火浪堪堪壓了不少下去。
殺絕的聲音再次響道︰「跟著我念本門的安神咒︰無我,禪念,乃為本心;天極,月合,乾坤初定;道亦道,我非我,只以本心亂乾坤。還有就是,把你的神識輻射龍潭,將你的心神與那些火浪中的極之道相通,感悟其中的奧妙。」
墨如軒對殺絕的話深信不疑,照做下去,其原因也不知道為何。也許是自從那晚的夜談之後,殺絕在他心中的印象極為深刻吧。他將殺絕的口訣一句話念完,腦海中果然空明,忘卻一切。在這漫天的火海里,墨如軒的神識就如不斷扭曲的盤龍,無以萬計的神識蠶絲不斷融進了火浪中。
他雖然腦海空明,但疼痛的煎熬依舊緊隨不舍。被火焰燃燒心神是何等的痛楚,這點很少人知道。不過墨如軒卻是死死挨了下來,畢竟他曾經經歷過被極火圍困的境況,而且那時候的極火比如今的極火,多了殺虐之氣,境界也是高出了數十倍有余。
墨如軒盤膝坐下,周圍的火海在他周身燃燒,將他染成如全身滾著火焰的火煞。但這些火卻是根發不傷他的皮膚,卻是滲透進了皮膚內,順著經脈向上,涌入他識海中。進入識海的火浪似尋到了肆虐怒火的場地,正欲咆哮席卷識海時,前方極淡的白光又籠下,不斷抵抗著火浪的步伐。
墨如軒腦中鏗鏘一聲,眼前的場景驟然改變。重新出現在他面前的,依舊是那低矮的山岡,在崖風前瑟瑟抖動的墓碑。天空上滾動的不變的黑雲,陰冷的風直接吹進了他的衣領內,冰涼的感覺真切無比。
略微與之前不同的是,除卻他所站的低矮山岡上,四野荒蕪的地表皆是冒起濃烈的火焰,焰心處露出骷髏臉一般的模樣,空洞的眼眶內都是幽藍的焰心在不斷躍動。
崖風將墨如軒的衣襟吹起,黑雲上的昏暗光線將他淡漠的表情的映出。
「原來是這樣,腦海一旦空明,這些場景就會出現。呵呵,雖然我不知道這個荒蕪的世界跟我有何關系。不過,總有一天我會知道的。」墨如軒邁開步伐,走到墓碑前。這一次他不再如當初那般驚詫,而是平和的將墓碑穩住,用力向下一按,墓碑便入土三分,原本遙遙欲墜的墓碑頓時穩了不少。
墨如軒做完這一切,便轉身向著山崗下走去。他清楚,那些荒原上冒起的火焰,定是龍潭里的火海,只要自己破開了火海,自己便能得到下一個煉體的啟迪。
忽然,風聲驟緊。
墨如軒心中一動,向墓碑處看去。
墓碑泛著微弱的青光,綠油油的液體從墓碑底下冒了出來。接著,山崗下的滿地火焰突然暴漲幾十寸來高,原來只在山崗下活動的火海瞬間漫上了山岡,直朝墓碑處爬去。、
四周的火焰呈圍攏形,頓時將墨如軒壓到了只有數十步的範圍內。粘稠的綠色液體延伸到了墨如軒的腳下,陰冷的煞氣從那些液體中闖入了墨如軒的識海內。
墨如軒震驚道︰「這些是什麼東西,為何我心里這般排斥?又感到很熟悉?」他分明感應到,那些粘稠液體中的有一些極淡的意識體,這些意識體,似乎極為依賴墨如軒一樣,使得那些綠色液體緊緊粘著墨如軒的皮膚。
不過此刻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山崗下的火焰已經冒上了山岡,離墨如軒只有幾步之遙。
但這些粘稠液體將他與地面緊緊黏在了一地,令他寸步不能移動。
墨如軒額頭冒汗。
下一刻,火焰已然臨身,
無數的火焰,順著墨如軒的褲腳順勢上爬。灼熱的溫度直接在他腳下的神經一直蔓延上來。不多時,墨如軒已然成了一個火人。皮膚上,毛發上,都是躍動的火焰的不斷跳動。
劇烈的疼痛,無比清晰的在他識海中傳來,並且隨著爬到身上的火焰愈來愈多,這種疼痛也隨之加劇。
黑雲滾滾,荒野之上籠罩了荒廖的氣息。灼熱的溫度如同打翻了的爐火,燎原數千里。但此刻,邊緣的火焰都在一點點褪去,向著那處低矮的山崗前行,向著墨如軒的身體,迎面撲來。
墨如軒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這個世界的時間仿若是停止的。只有當自己的疼痛達到了一個頂峰時候,燎原上已經見不到火焰,所有的火,俱被墨如軒的身體吸納了進去。他就像冥域內爬出來的火巨人,滾熱且焰高數丈的火浪在他身上燃燒。奇異的是,墨如軒的體表卻是毫發不傷。
這火,乃是極火,燃燒心神的火焰!
不過龍潭之中的極火似乎不致命,在火焰的燃燒下只有無邊無際的劇烈疼痛。
啊——
墨如軒痛的仰天大嘯一聲,迸紅的眼中眼絲遍布。他的識海每一寸都在崩出裂縫,又愈合。並且體內的金絲被極火燃燒成了金黃色,還有些淡淡的紅色。
「給我出去!」墨如軒大叫道,但他此刻絲毫不能移動半步。再喊出聲音的時候,已經喊不出什麼了,因為那喉間的干燥都像是在噴火。
識海內的白霧終于不堪重負,被無數的火浪席卷下兀自消散了去。
肆無忌憚的火浪頓時在他識海內肆虐,將所有的一切都涂染上火紅的色彩。
徹骨的疼痛。
似乎,是天塌了。
……
「我看不透你。」
虛無之中,飄來了一聲淡淡的聲音。這聲音極淡,若不是墨如軒意識還算清醒,還誤以為是听錯了。
也就是在這聲音傳來的一刻。
墨如軒怔住了。
墨如軒的神識立刻搜索了起來,卻是驚異的發現,這道聲音竟是從他身體內的火浪中傳來。
一顆心登時被他提了起來。「你是極火?」墨如軒忍著鑽心卻不致命的疼痛,驟然大叫道。
許久,那道聲音輕「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了墨如軒話。
來不及墨如軒大罵出聲,那道聲音又接著道︰「龍潭內的極火,便是我。極火到了一定的境界,便會擁有自己的意識。你不要心急,且听我說完。」說著,墨如軒瞬間感覺到體內灼人的溫度低了下去。好比降臨了一場甘露,洗去了他身上發燙的火焰。
墨如軒冷靜了下來,極火的聲音不疾不徐的說著︰「之前我就對你很好奇,你的身體似乎對我的吸引力極大。我忍不住就進入了你的身體。不過,現在我才發現,原來你的識海深處,是一片世界!」
墨如軒登時一疙瘩,出聲道︰「世界,我的識海深處?」
「嗯,對。你現在所在的這片空間,就是那片世界。傳說中,擁有世界的人,除了至強者。剩下的,就只有一些特殊命運的人。」
「特殊命運?」墨如軒再次好奇道。此刻體內恢復到了正常的溫度,那股鑽心的疼痛已經消散了不少。想來是極火有意而為吧。這樣一來,墨如軒對極火的態度不知覺好了幾分。
極火的聲音極具磁性,將墨如軒深深吸引︰「那些我不明白,我生于天地之中,具備意識也才不過幾百年,所知的不多。不過你的世界,似乎曾經極為龐大,處處生機。你到底經歷了什麼才造成這樣的境況,我也無從得知。」
「不過。」極火的聲音一轉,說道︰「我與生俱來的天地感應,卻是發現你的世界被人封印了。而且封印的那東西,即使一絲煞氣,我都能感應到那是一個極為恐怖的存在!」
墨如軒瞪大了眼,心髒在這一刻猛的抽了一下。極火的話雖然天馬行空,但是,墨如軒還是忍不住信了兩分。因為之前風前輩就曾經說過,他的命格被人可以抹去,並且打亂了命格的順序,連他也算不出出手者的動機。
墨如軒怒吼道︰「還有什麼,統統告訴我!」
有什麼,比你三番兩次听到你的身世被別人掌握,你自己卻無從得知來的憤怒、痛苦!
極火沒有及時回答他,似乎在醞釀著詞綴一樣,半天後才徐徐飄起︰「怒我無能為力,這力量太過詭異,我也只能覺察到罷了。」
墨如軒的眼楮已經慘紅了。
極火才接著道︰「你心中對身世的竭力追尋,以及你對力量的渴望。我能感受的到,那麼,你想要變得更強麼?或者說,在這條尋覓路上走得遠些?」
墨如軒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吼道︰「廢話!」
極火似乎是笑了,極淡的笑聲在墨如軒腦海中傳開。雖然墨如軒不知道,一團火焰是如何發出笑聲的。
「很好,既然你有決心,我來幫幫你。來吧,接受我的極火焚身。嘿嘿,我提前告訴你,這次可不是像以往那樣,痛苦卻不致命。這次的焚身,如果你挺不過去,你就將一命嗚呼。至于你的身世,就永遠都無從得知了。如果你能挺過去,那麼,你的身體將躍上一個台階,日後你突破進入鋼之境界,將比尋常的鋼之境界來的厲害,並且有我一絲真正的極火護身!」
極火嘿嘿一笑︰「你可敢接受麼?」
你敢麼…這句話,如同懸崖中的陣陣的回音,不斷在墨如軒腦海中回蕩。一想起自己的未知的身世,那位將自己抹去了一切的至強者,以及深淵之下那老者所說的「族人的仇恨」,墨如軒只感覺到兩絲滾燙的熱淚從雙頰滑下,灑落在空氣中。
「有何不敢!」
墨如軒紅透了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