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開,伊人歸 及笄(2)

作者 ︰ 初日余光

在大廳等了片刻,門房便傳了話來,說是爹的轎子已經停在府門口了,不多會兒,爹已經進來了,一眼便瞧見了我,原本儒雅的面龐頓時有些激動,「我的梓兒,真是美啊!」我羞澀低頭,嬤嬤湊了上來「林大人,還是快行禮吧,可別耽誤了好時辰。」

「是,是,是,嬤嬤說的極是,是我太過激動了。」爹懊惱的拍拍額,「梓兒,快來快來,坐在廳中央。」

我遲疑的坐下,「爹,可否,請了先生來?」正忙著張羅的爹一愣,隨即又笑道︰「我真真是糊涂了,怎麼就忘了呢,來人啊,去請段先生來!」很快,先生就趕來了,他依舊是那般溫潤,看見我也不如他人那般驚訝,只是眸子里有絲絲流光。他上前「大小姐,果真是貌如天仙。」我笑著起身向他行禮,又復坐回椅中。在爹娘面前,他從不叫我丫頭,只因,太過親切。

嬤嬤從袖中掏出一個琉璃鏤空的匣子,比先前裝翠鈿的匣子還要精美別致。「這是太後親自祈過福的彩鳳鎏金玉梳,是做及笄梳的。可惜的是,與之配對的彩鳳鎏美玉簪于早年間流失于民間,若是有了這簪子就真算的上齊全了,如今只能用這梳子了。」嬤嬤正欲為我行禮,先生卻突然出了聲「這確是巧極了,在我入林府之前,我四處游學,曾踫到過一個得道慵人,說是與我有緣,便贈了這簪孑與我,我只當是普通的簪子收著,如幣是大小姐生辰,本就想著贈與大小是,如今倒是巧極。」說著,他從長袍內襟里取出一個長匣,我眼前一會,這匣子雖無珠寶點綴,卻部著梓樹的花式,他打了開來,里頭躺著個簪子,確是美極精致極。爹臉上卻僵韁的,嬤嬤也是一樣,我不要先生為難,便出聲「那是極好,嬤嬤快行禮吧,免得誤了好時辰。」他們這才回過神來。

嬤嬤用玉梳將我的額發梳于頭頂,露出我光潔的額頭,又將簪子插入發髻。在場的人無疑是驚異的眼光,無疑是因為我的美。

及笄禮算是完了,下午也無事,嬤嬤留著吃了碗水酒便走了。今日爹原是要一整天呆在宮里的,只因是我積極,太後才恩準他回來一陣子,行完禮,招呼了一下嬤嬤,便著急忙慌的趕回宮中籌備晚宴。

因著無事,我閑庭散步,不知覺便走到了先生的西廂。先生在院前的桂花樹下看書,桌上放著個杯子,該是茶吧。遠遠望去,竟是夢幻一般,桂花細小的花朵在風飄揚中掉落,先生月白色長袍被風吹拂,發絲些許凌亂的垂在肩上,仙風道骨,果真是沒辱了這詞。

「先生是在做什麼?」我坐到他對面,手肘搭在桌上,兩只手撐著腦袋。

他不似往常笑意甚濃地抬頭看我,而是定定地看著我。眼眸中深意萬千,剎那間,紅我想起了葉灝的那雙眼楮。

「先生?」

「丫頭,你今天,真的德美,美若天仙。」

「先生謬贊了•」我羞澀回答。

「丫頭,有想過入宮嗎?」

「嗯?!」我吃驚極,為何要入宮。

「太後今日如此行為,向來自是這種想法。」

「可,為何要我入宮呢?」我還是疑惑,我只是個普通的官家女子,並無什麼可利用之處啊。

「丫頭,是不知道如今的朝堂之事啊,你爹可是兩朝元老,當初皇帝登基時,他並無表明立場,如今時局動蕩,你爹的立場至關重要」他不再繼續說,也知道我已明白,是呀,若是納我入宮,定是做制衡父親的工具,父親的立場在朝臣之中極為重要,他又是如此疼我,定要被我所牽制。拒絕又是絕對不可的,這誰人都看得懂的局,卻愣是沒有解決之法,我倒是無事,嫁給誰都是嫁,只是沒了先前「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的祈願了,爹卻是要為我在朝政上為難,若是當今皇帝是個仁慈之君,爹成為保皇派也是無所受害的,可我听說如今使政事動蕩的根本是先帝,具體情況不甚清楚,畢竟我只是個待字閨中的小姐,無這權利打听政事,這動蕩原因還是我在爹的書房外偷听到的。

先生只是心疼的看我「先生只是擔心,這後宮險惡,我的小丫頭,熬得過嗎?」先生的話,讓我听著心疼「若丫頭我有朝一日被納入宮闈。丫頭自然謹記先生教過的處世為人之道,不讓自己吃虧。」

他未說什麼,只拍了我兩下,沉默了良久,才開口「這後宮斗爭,不止要步步為營,且不可與他人輕易交心,丫頭你的性子淡,在後宮定是不會主動去爭寵,這也是好的,太在風口浪尖,越是會自身不保,只是到了緊要關頭,只有皇帝才保得了你,到那時候,爭寵是必要的,丫頭,可要記住。」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重重的點頭。

先生又與我講了許多,我越是听越覺得復雜。我對先生的判斷從無懷疑,事實也是如此,宮門剛下了鑰,爹便回來了,他憂心忡忡,猶記得他說「梓兒,太後娘娘當著群臣的面說要親上加親,要納你入宮,爹不得抗旨,只得應下,日子就定在三日後,七月初十。你說,我的梓兒,怎就進了後宮這虎狼之地呢?」我無言以對,整個人渾噩回到房里。

晚上,傾盆大雨,雷聲轟鳴,我素來是怕極了雷聲的,只是平日,皆是有搖珠陪著我,才能安然入睡,可自從爹回來後,她便不知蹤影。我蜷在床角,瑟瑟發抖,輕喚「搖珠!搖珠!搖珠——搖珠——」一聲比一聲響,卻不見那丫頭推門而入,雷聲還在響著,「轟————!!!」的一聲,響徹天際,「啊————!!!」我終是抑制不住,哭了出來,爬下床,匆忙跑出房,連鞋子都未穿,白襪子被泥水浸濕。我就是不想再呆在屋子里,好空曠,沒有一個人。

跑出了門,身子很快被淋濕,雨水順著鬢角流下,臉上一片濕漉,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爹今夜是歇在三娘處的,娘的院子里我這兒是極遠,我不知做了何想法,竟直直地奔了先生的院子去。雷聲照響,我在雨中狂奔,終是跑到先生的房前,我死命的叩門,又一聲極響的雷「啊————!!!!」我放聲哭出來,房門很快打開,先生穿著褻衣,身上披著湖藍色外袍。我想我是瘋了,這一晚,我真是毫無保留地展現我的脾性。一看到先生,我哭得更是淒厲,直直的撲入先生懷里,他很是驚訝,卻也沒急著推開我,任我擁著,進了屋子,關了房門,才輕推開我,「丫頭,今晚是怎麼了,哭得如此淒慘,還渾身濕透?」

「我,怕雷,搖,搖珠,不在。」剛說完,又是一陣響雷,我又嚇得躲進他懷里,他苦笑不得,又似是有些惱,急急推開了我「這不合情理,你還是快快回去。」我從他懷中抬頭,看見,他俊逸的臉上竟有絲絲紅暈。淚水復又滴落,模糊了視線,「先生,三日後我便入宮,再無孩童天真之心可言,今夜,可容,梓兒,任性一回?」句句哽咽,先生看了我良久,終是點頭應允,他行至衣櫥前,取了件長袍給我,「去換了它來,整個人濕漉漉的,會染風寒的。」聲音溫潤,卻听出幾分無奈,我接過,走到屏風後換上,這才發現,先生的衣服是如此之大,我拖著衣袖走出來,瞧著先生坐著看書,走過去,直直的站著。良久,他才抬眸看我,「丫頭,站著作甚?」

我依言行過去,打算做至他身邊,卻未料到又是一聲響雷,比先前更甚,我一急,便踩住了衣擺,直直摔入他懷里,我瑟瑟發抖,他的手臂僵硬地環著我的身子,「先生,不要推開我,等這場雨過了,我自會離開。」他無奈地嘆口氣,扶著我起來。

「去床上躺著吧,免得著涼。」

「那先生呢?」我牢牢拽住他的衣服。

他溫柔一笑「別怕,先生就坐在你身邊,陪著。」我這才安心躺在床上,先生為我蓋上被子,他則斜倚著床腳看書。我怕他走,便伸出一只手偷偷的拽住他的衣角。我問著被子里的氣息,有種淡淡的清香,是先生身上的,我蹭到他身邊,尋了個舒服的位置,才安心瞌上眼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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