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十,我很早便被吵醒,搖珠又莫名其妙的出現了,娘也說了,原是送搖珠去見習宮中禮儀了,娘又找了個丫鬟,,叫金妮,與搖珠一同隨我入宮。辰時,宮里來了人,是位公公,姓張。還有先前為我梳過發的寧嬤嬤。張公公在大廳,打開了那卷明黃色的聖旨,尖細的聲線開始大聲讀起來︰「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我天朝內閣一等大學士之長女——林熹梓,其容貌端莊,品行大方,實為官家女子之典範,故,令其入宮,封為婕妤,入住汀雨軒,即刻入宮,欽此。」
「臣等,領旨。」諸人一同下跪,而我則上前接過聖旨。環顧四周總覺得少了什麼人。還在看著,就听見嬤嬤喊起來「哎呦喂,我個小祖宗啊,怎麼還不緊著去打扮啊,這轎子可候著呢!」我這才回過神來,趕緊著跟著嬤嬤去梳妝,搖珠忽然冒了出來,跟在我身後,總覺得她的眉眼不似以往的舒展,便開口「搖珠,這幾日,過得可好?」
她只抬頭看我,笑道「小姐不必擔心,搖珠過得很好。」
嬤嬤為我上完妝,換完衣服,我才發現宮中的服飾竟如此華麗別致,制作精細,與我平時穿的全然不同,嬤嬤見我看得呆了,只笑道「小主,這宮中華貴可比這多了去了,如今還是婕妤的服飾,日後小主晉了位分,這衣服樣式可是多到天上去了。」我只笑笑,日後我怎麼會為這華麗服飾而發呆呢。整身是藕粉色,廣袖邊上用金銀絲線勾勒出蓮花,內袍上同是繡著蓮,裙邊是百褶。公公派了人來催,說是不能誤了時辰,嬤嬤便慌忙著出去,看似無意的掀了我的袖子,恰好露出那粒朱紅的守宮砂,該是故意的吧,我冷笑。
「婕妤小主可是收拾好了,那便走吧?」嬤嬤話語里帶了絲必先前更甚的恭敬,到底我是真真正正的宮里人了。
「嬤嬤稍等,我還得再收拾點兒東西。」嬤嬤點了點頭,只說讓我快點,便去了前廳,我拿出那個先前裝過彩鳳鎏金玉簪的刻著梓樹的匣子,這是昨日我向先生討來的。將先生送我的簪子放進去,想想,又將那三枚翠鈿和著玉梳尋了另一個匣子置著一同帶進宮中。娘紅著眼進來,未說話,只是塞了好些碎銀子和幾張銀票,她哽咽著︰「在公里,需要打點關系。」我點頭「娘,你和爹要好好保重,女兒沒那福分在跟前為你們盡孝了,只盼著三弟四弟和四妹,能好好孝敬你們。」娘只擁著我,重重點頭。
在府門口又傷感了一陣子,才上了轎。太後果真沒辱了我,八抬大轎,前前後後站了不少太監宮女。只是,一點喜慶也沒有,沒有鮮艷的大紅色,沒有吹鑼打鼓,連所謂的新郎都沒有。在轎子上,頭上釵子特別多,壓得頭沉沉的,我也不敢往後靠,怕弄亂了發髻。
記得昨日,我去先生的西廂道別,先生的臉上沒有什麼波瀾,只是靜靜的說︰「我也要走了,丫頭,可記得先生曾教過你的一句成語——罄竹難書?」
我點頭,「自然記著,猶記得當時我還說這成語可是隱喻著先生呢!」
「記著便好,那以後便要牢牢記著,很多事都是罄竹難書的。」
「梓兒知曉,只是不知,先生要去往何方?」
他還是靜靜的「丫頭,先生要去的地方很多,算得上是浪跡天涯了,但是,先生保證,先生會回來的,這兒還有我的丫頭呢!」他揉了揉我的發,笑著。我們又聊了許多,他還給了我一摞銀票,讓我在宮中好好當心,我吃驚的是,他哪來的那麼多銀票,仔細憶起,卻發現我對他竟是一無所知,他,到底是何身份。
轎子在顛簸,覺著停下了一陣,偷偷掀開簾子一小條縫,原是到了宮門口了,原以為宮門口會開了迎我們進去,卻不想轎子是從偏側的側門進去,這才明白,不是皇後,有什麼資格從宮門正口進去,只是冷笑放下了簾子。閉眼想著到底如何在宮中自處。
——————————————————————————————————————————————————————————————————————————————————————————
乾元十三年,十五歲的我入了宮。
嬤嬤在外頭說,要先去慈安宮見太後,入了內宮門,便換下了八抬大轎,一頂小轎子載著我去。約是半柱香的時間,終是到了,搖珠扶了我下來,進入內殿,瞧見貴妃踏上躺著個婦人,該是太後了。四十歲的光景,風華猶在,只是多了些許滄桑,眉眼間盡是祥和。但話語之間卻透著精明,旁的坐著個華服女子,看起來極是年輕,倒算不上美,只是清秀。太後見我進了來,讓那名女子扶了起來,我識趣地跪下來「嬪妾叩見太後,太後鴻富錦安,長樂未央。」行了個大禮。
「熹婕妤起來吧。」我只站起來,卻不敢抬頭,又听見他說「熹婕妤抬起頭來,讓哀家好好看看。」我只好依言抬起頭來,卻不敢直視,眼還是垂向地的。
「嘖嘖嘖,果真如傳言一般,這林家大小姐確是天人之姿啊!」太後並未開口。只是她身邊的那名清秀女子開了口,我雖是不知她身份,但敢在太後面前輕易說話的,地位定是不低的,只乖乖的站著。
「妹妹許是不知道本宮是誰吧,如此羞怯?」她話語極是輕松,太後也不惱,這廝到底是誰呢?
太後終是開了口「你這潑皮子,可是嚇著你的好妹妹了,也不知收斂。」
她只笑著「是是是,我的好姨婆,嬪妾可是存了好心的。」我只愣著听著她們的話,太後下了來,輕握住我的手「熹婕妤不必緊張,這女子啊,是蝶貴人,是哀家哥哥的女兒,自小便寵慣了,見著誰都是這副脾性,也不知好好收斂一番。」我在心底冷笑,你不也是我姨婆嗎,這天壤之別,可是誰都看得出來,面上卻還是乖乖的「這也是姐姐的優處啊,做人就該高高興興的啊。」
又是待了一會,太後嫌累了,我才告退,前往汀雨軒,太後是擺明了打發我,誰都瞧見了蝶貴人不曾離去,我只是奇怪,皆是她的佷女兒,為何?
搖珠似是知曉我的想法,只低聲道「小主的祖父蘇邕與蘇家的其他不同,祖父爺是自己發家,並不算太後的外戚,因著才要小姐入宮為著是牽制住」她未有再說,我這下是清明,原著當初先生未說完的話是這意思,我卻只理解成是籠絡父親,反過來一想,搖珠怎會有這般清明的想法,只偏頭看她,她知我是何意,「小主,先上轎吧,有什麼事回了汀雨軒再說吧?」我確實糊涂了,這兒是宮里,都不知那兒便有幾個人藏著,自是要萬分小心,點了頭,上了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