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六年級,比現在的孩子,要輕松很多很多。
那時候的六年級,我們沒有小升初的概念。哪個小學的學生升到哪個片區的初中,是一定的。只要成績不是太差,都會順利升到中學。
相對于當時就輕松的六年級學生,我們就更加輕松了。
到我們小學快畢業的那年,學校擴招。班級多了,教室卻不夠。于是,學校讓五三班和六三班發揚風格,搬到鄉政府某部門辦公地改成的教室,這兩個班級就成了獨立于學校之外的分校。從此,我們開始了不用為衛生打分發愁,不用擔心帶不帶紅領巾,不用上課間操,想什麼時候上課就什麼時候上課,想什麼時候放學就什麼時候放學的日子。
雖然自主性強了,不過我們的班主任沙老師和數學王老師都是非常盡責的老師。他們兩個人的性格很迥異,沙老師屬于溫和派,只要我們做事兒不出格,能完成他的教學任務,他給予了我們很大的空間去做自己的事兒,王老師屬于鐵血派,他的學生一個個都得遵循他的規則,不許觸踫界限一步,要不就等著挨批。
在這個獨立的院子里,我們享受著小學最後一年的時光。在上課的時間,沙老師和王老師是我們的老師,下課後,他們是我們的老大哥。快夏天的季節,學校里的孩子都必須趴在桌子上睡覺,而我們一人一卷涼席,鋪在地上,躺了滿滿一個院子。渴的時候,沙老師和王老師會買來一堆西瓜和我們一起分享。
幸福的日子就這麼繼續著,直到那刻骨銘心的悲痛突然襲來。
王老師在教學上,跟他平時,完全是兩個人。上課時,只要你回答錯問題,他隨時會發火的。他發火時是咆哮的那種,揮舞著他那蒲扇大的巴掌(在那時看來),好像馬上就會落在你的臉上。其實,王老師是深愛著他的弟子的,他雖然罵過人,但幾乎沒有動過我們一個手指頭。
六年級的孩子,是可以參加數學奧林匹克競賽的。有一天下午,王老師問我們,有幾個自認可以參加數學奧林匹克競賽的,請站起來。當時,我們都想謙虛一下的,但是當王老師的目光嚴厲的掃視一遍,定格在某個人的臉上後,教室里站起了八個人。
此後,他對我們進行了近乎嚴苛的教學。在這段期間,他對我們動手了,這讓我們八個人每天都處于擔驚受怕之下。在每天惡補完各種類型的題目後,天已經黑完。幾個人走在路上的時候,都會發泄當天對他的不滿,有的時候,我們幾個孩子會從嘴里蹦出一些惡毒的話。
我永遠記得出事的那天早晨。
我是第二個來到班級的,當我進入班級後,班里練體育的女孩子正趴在桌子上哭。我以為她是因為訓練不積極被教練責罵了,趕緊過去勸慰她。在她邊上坐下來問她怎麼了後,她紅腫著一雙眼楮告訴我,王老師過世了,心肌梗塞。那一下,我突然像是塌了天一樣,這是我第一次遭遇親人的離開。我根本就不能相信,頭天晚上精力十足、恨鐵不成鋼般訓斥我們的王老師,會這麼就走了。在邊抽泣邊證實後,我也抱頭痛哭。那天上午,六三班沒有老師,所有的孩子都坐在屋子里,把門反鎖,哭聲震天。
孩子們買了蠟燭,每個人邊哭邊輪流站起來,向著講台,向王老師說了一句最想說的話。
王老師,是我生命中走的第一個老師。
從那以後,六三班少了很多的快樂,每個學生都在努力學習,希望能以此給天堂的王老師一點寬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