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里外 正文 第十九章 各有各報

作者 ︰ 歸去來兮1974

朱雅潔休完了年假回單位上班的第一天,就收到快遞公司送來的一束玫瑰花,里面還放著一張卡片,即使沒打開看,她也知道一定是吳孝杰的杰作。「用最漂亮的玫瑰獻給我心目中的女王。祝女王陛下生日快樂。」她一看底下日期,這才想起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這麼老套肉麻的酸詞,不過其心可嘉,她心里偷著樂,對他的一股怨氣已跑得無影無蹤了。這時,桌上的手機也響了起來,是他發來的一條短信,「你還在生氣嗎?要是你再不理我,明天我就從這個地球上消失了,我要用我的生命,向你證明我有多愛你。」見你的鬼去吧,這麼沒創意的惡作劇,也敢拿來哄我。她靈機一動,回了條短信過去,「放心去吧,你的靈魂可以安息了,阿門!」發完了這條段短信,她不禁為自己這一聰明之舉感到得意。這才是神來之筆,真夠解氣的,看你還敢不敢戲弄我,她偷笑著想。

快下班時,宋韻打電話給她,約她一起吃飯。雅潔抱著那束玫瑰花,剛走到辦公大樓門口,卻迎面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修長的身材,精致洋氣的五官,白皙的皮膚,穿著亞麻質地的寬松連體褲,從她身邊經過的男人都似有意無意地要多看她兩眼。此人正是賀洋。她來干嘛?雅潔心里想,是來向我宣戰嗎?我可不怕她。她故意當做沒看見,從賀洋身邊走過。「雅潔,你別走,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賀洋叫住她。

「賀大小姐,好久不見,居然是你。有事嗎?」

「我是來向你道歉的。我听說因為我,你和孝杰吵架了。」

「怎麼?你覺得很內疚,還是覺得很高興?道歉就不必了,現在我心情還算不錯。」雅潔頗為得意地看看手里的玫瑰花。

「看樣子你們已經和好了,那我就安心了。我跑來這里,就是想向你解釋清楚,我和孝杰之間什麼事都沒有。他只是把我當朋友,所以那天晚上他才肯幫我的忙。我很感激他,當然也有點喜歡他了,不過,我知道現在他只喜歡你一個。那條短信只是我一時有感而發,我並不想破壞你們的感情,希望你不要誤會他,也不要恨我。孝杰是個很好的男人,你要珍惜他,可別錯過了他。」

「你倒夠坦誠的。可我也覺得真奇怪了,你幾時改了胃口,開始喜歡‘非帥哥’了。」

「我仍舊還是喜歡帥哥。不過,現在目標範圍更廣闊了,只要真心對我好的男人,統統都在我獵取範圍之內了。」

雅潔趕到約會地點,宋韻已經點好了飲料再等她了。「今天是我生日,我請客,快點菜吧,吃完了去電影院瞧瞧,最近又有好幾部電影上映了。」雅潔說。

「等等,勝國有事,一會兒他就過來了。」

「你猜,我下班在大樓門口遇見了誰?」

「誰?」

「賀洋。她跑來向我解釋,說她跟孝杰什麼事都沒有,她只是因為感動,有感而發,才發得那條短信。」

「當事人都跑出來親口證實了,你這顆心總該放下了吧,這一切就是場誤會。」宋韻模著她的玫瑰花說,「你的玫瑰花可真漂亮,看看這個,你也應該解氣了吧。」這時,她的手機響起,她接起電話,忽然臉色就變了,「真的,怎麼會這樣?孝杰他真的……好的,好的,我們馬上趕過去。」

「怎麼了?是誰打來的電話,是勝國嗎?孝杰怎麼了?」雅潔一邊听著,一邊已經開始著急了。

「快走!去孝杰那兒!」宋韻拉著雅潔就往外走,「勝國說孝杰自殺了,服安眠藥自殺了!」

「啊!不可能!這絕不可能!」雅潔驚慌失措,剛才一臉的喜氣,頓時變為絕望和驚恐,滿臉死灰,「我不相信!」

「下班前,勝國接到孝杰的電話,他在電話里只說了一句‘永別了’就掛了。」她們攔下一輛出租車,「他覺得不妙就直奔他家去了,所以先讓我過來。他說他趕到那里時,孝杰已經服下了一整瓶安眠藥,還留下了遺書,說是你讓他安息的,他覺得心碎了,被一生中最愛的女人拋棄了,活著已經是了無生趣了,還不如早點死了算了。」

「不,不會的!他不會這麼做的!他不會死的!」雅潔掩面失聲痛哭起來,「你怎麼那麼傻呢?我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你怎麼就當真了呢。我已經不生氣,我不再跟你慪氣了。」她哭著又撲到宋韻身上說,「這下我該怎麼辦啊?要是他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我干嘛要給他發那條短信,我干嘛不理他呢?要是他死了,我可怎麼辦呢?」

「你冷靜點,現在你哭也沒用,我們還是祈禱吧,希望他命大沒事。」

車子一停下,雅潔跳下車,一路哭著,抹著眼淚就往孝杰家跑,可只覺得雙腿發軟,踩在樓梯上差點跌倒。她拼命敲著房門,可沒人開門。「你不是有這兒的房門鑰匙嗎?」宋韻提醒她。打開房門,屋子里很黑,沒有一個人,沒有一點聲音。「孝杰。」她的聲音顫抖著,「我回來了!」

忽然,黑暗中傳來「生日歌」的音樂,「祝你生日快樂……」像是從一個八音盒里發出來的,她正感到奇怪,這時客廳的燈一下子大亮起來。她猛然看見餐桌上擺滿酒水和小菜,中間還放著一個大大的生日蛋糕,上面插著一塊牌子,「祝女王陛下生日快樂」。她這才回過神來,只听背後傳來一陣大笑聲,「這個生日夠難忘吧!」回頭一看,宋韻、廖勝國都坐在她身後的沙發里,笑得人仰馬翻,連吳孝杰也笑嘻嘻地和他們坐在一起。

「你們太過分了。不帶你們這麼嚇人的。」

「她在車上哭天抹淚,那個傷心欲絕啊,都快哭暈過去了!」宋韻說,「你瞧她,臉上還掛著眼淚呢。」

「眼楮還腫著呢。」勝國說,「這才叫真情流露。孝杰,能娶這樣的老婆,這輩子就值了,你可得好好感謝我的天才創意呢。」

「宋韻,連你也跟他們一起合伙耍我,要不是你,我才不會上當呢。」她撲過去,拿起一個靠墊打他們,「我就知道你們耍我玩。」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馬後炮’小姐,這樣才能讓你對‘失而復得’有深刻體會。」廖勝國得意地說,「孝杰,你得趕快行動啊,別在那兒干瞪眼啊!」

「你還想玩什麼花樣。」雅潔噘著嘴看著他。

孝杰走到她跟前,從褲兜里掏出一個戒盒,單腿下跪,「蒼天有眼,皇天在上,要是我此生負你,定不得好死。」

「有沒有搞錯,你會不會求婚啊,哪有這樣表白的。」宋韻樂壞了,「雅潔,你要讓他重新求一遍。」可雅潔已經將盒子打開了,里面放著一顆閃閃發亮的鑽戒,她臉上的立刻現出可愛嬌羞的笑容。

「孝杰,快給她戴上!」見孝杰給雅潔戴上戒指後,廖勝國叫著,「求婚成功。祝準新娘、準新郎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劉志奇回來上班第一天,就將廖勝國叫到辦公室詢問工作情況。「阿明那兩家店開業後情況怎麼樣?」

「他違反合約,私下在做其他公司的產品,差點把店都弄垮了。不過,昨天他打電話給我,說已經把那些東西弄走了,以後他再也不敢這麼做了,求我們回去幫他的忙。」

「他做別的產品?那家公司的。」

「是……」廖勝國猶豫了一下,「是方達玲開的公司,她背地里搭上阿明,把東西弄到他店里銷售,企圖控制那兩家店。不過,我听說,她的公司只是個空殼子,而且他的合伙人已經捐款而逃,她在S城弄得聲名狼藉,被阿明老婆趕了回來,現在是一無所有了。」

「這女人!實在太無恥!」劉志奇一想起自己曾被她牽制過,就感到一陣慍怒,並對自己曾和這樣一個女人在一起感到生氣。「那兩家店你看著辦。你的報告中說,本市已經有一家樣板店在動工裝修了,那里情況怎麼樣?」

「這家店原先一直經營得不錯,目前工程進行得很順利,再過一個多月就能完工了。您回來之前,羅總已經去那里看過了。」

羅爸爸的手術很成功,在醫院康復得很快,劉志奇回來後,美玉全心全意服侍在他身邊。她發現爸爸雖然身體漸漸好轉,可似乎總是滿懷心事的樣子。她試著問他,可老頭總是含含糊糊說沒事,她知道,要是爸爸打定主意不肯說,那別人一定是問不出什麼東西來的,她也只能作罷。有時,她望著爸爸躺在床上合著眼的樣子,想起小時候,曾騎在他的脖子上拍手撒歡,曾趴在他寬寬的背上睡覺瞌睡,她會覺得鼻子發酸,眼眶發熱。爸爸真的老了,他的頭發全白了。她從沒想過,自己的父親會有這麼老的一天,在她印象里,他永遠都是高大、健壯、威嚴的。這天,劉志奇下班後,趕去醫院看望他,美玉正坐在床邊給老人削隻果,走至病房門口,听見二人正在說話,他便了停下腳步听著。

「我心里有個事兒存了很久了,一直都想問你。」羅爸爸說,「你和志奇這是咋了?」

「爸,你和媽都別瞎想,我們挺好的。」

「瞎想?上回你走後沒多久,你婆婆就跑我們家來了。她是個直腸子,說話從不拐彎抹角,可那回她來,明明裝著滿肚子想說的話,卻支支吾吾說東指西,只一個勁兒地求我們絕不能同意你們倆離婚。她說你能嫁到他們老劉家,是他們家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只要她還有一口氣,他們家就只認你這一個兒媳,其他不論是誰,她都不認。」

「婆婆也是,她老愛操心。大概不知從誰那里,听了幾句閑話,就東想西想的。等我下次回去的時候,一定好好開解開解她。」

「這回志奇在出國前,他又來找過我了。他跟我說了很多話,談了很久。」

「出國前?他來找你做什麼?」

「他來把那些事兒都跟我說了。他說他愧對妻子和女兒,沒有盡到做丈夫的責任,他不是個好爸爸,也辜負了所有人對他的期望,後悔得不得了,可現在他有心補過,卻又害怕你會跟他離婚,不給他機會。」美玉只低著頭,一言不發地听父親說話,「你們結婚也有二十年了吧,你還記得那會兒你媽不願意支持他上大學的事嗎?那時你那麼堅持,非等他不可,就因為你的堅持,所以我才下定決心幫他的。」

「爸,您的意思我明白,可現在他變了。當初要是我不支持他出來開公司,或許也不會有今天。那時媽一直嘮叨,說男人身上一有錢,難保不長出幾根花花腸子來,我一直都不信她的,可看來她的話還是應驗了。」

「這些天我不知怎麼的,老是會想起以前你和你哥小時候的事。你還記得嗎,在你剛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你媽答應備年貨時帶你和你哥一起去縣城趕集,可出門前一晚你住你大姨家沒回來,等第二天一早,興匆匆趕回來後,發現你媽沒等你,只帶著你哥去城里了,你失望得關在屋里一天都沒說話,也不出來見人。後來,你媽怎麼給你賠不是,你都不理她,整整一個多月都沒跟她說話。直到大年二十九晚上,她捧著給你新作的衣裳端到你面前,你才委屈抱著她的脖子哭了,你說你疑心她只疼哥哥不疼你,你生氣自己怎麼是個女孩兒,如果是男孩的話,你媽就能多疼你一些,會一直把你掛在心上。其實在你跟她生氣的那段日子里,你媽每天都唉聲嘆氣,躲在被窩里難過傷心,以為你以後都不會再跟她親了。」

「這都過去多久的事了,要您不說,這事兒我都忘了,我想媽媽肯定也不記得了。」

「你也許忘了,可你媽一直都記得很清楚呢。每年年前備年貨時,她就會嘮嘮叨叨說起這事兒,說她當時怎麼就偏偏忘了把你帶上一起去呢。人老了,就老是想起以前的事兒。這一晃都幾十年過去了,現在連你的女兒都那麼大了,可你的脾氣一直都沒變。」

「瞧您,還說這些干啥?」

「假如你真的感覺跟他的感情走到頭了,我和你媽也不會勉強你。可你想想,假如他不重視你,不重視這個家,他又何必跑這一趟來向我請罪呢。你是他妻子,你應該最了解他,不要因為一時一事的容不下就毀了你們一世的緣分吶,這夫妻一場多不容易啊,二十年的婚姻你舍得說收場就收場嗎?如果你都舍不得,那他又怎麼舍得呢?一對夫妻從結婚到走進墳墓,那得經過多少坎兒啊,白首偕老這幾個字不是這麼好寫的。這兩個人撂開手那還不容易嘛,可真撂開了,你心里就徹底放下了嗎?你呀,該有些寬容和容人的雅量,該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老揪這事兒既傷自己也傷他,女人也應該有些氣度的。」

方達玲終于打听到江浩的下落了,他卷款來到市郊某個地方,又和別人重新合伙開了一個公司。方達玲千方百計找到那里,江浩見了她,雖然有些意外,卻一點歉意都沒有。「我的錢呢,你得還給我。」

「我可沒借你的錢。你那三十萬是作為股東參股投入的資金,連公司的法人代表寫的都是你的名字呢。既然是股東,那我們就是利益共同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們公司經營虧損,一直沒有盈利,不信,你可以看看這個賬本,到現在我還留著呢。」江浩拿出一本賬冊推到方達玲跟前,「那幾個月啊,我為公司可是費盡了心力啊。」

「可你不是說,我們肯定能賺錢嗎?還說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呢。我相信你,所以我才到處借錢,可你居然連招呼都不打,就捐款而逃了。」

「我怎麼知道你的那些錢是借來的?我之所以找你,就是因為你一直說你家里多有錢,家境有多富有多好,我以為你是有閑錢的,所以才想自己投資做老板。再說,也是你自己想跟我一起干的,我可沒逼你啊。要不是你覺得里面有很大利益,你怎麼會這麼爽快跟我合作呢。可你要知道,做生意哪有沒風險的,總不能虧的都算別人的,賺的都算自己的吧。你說我捐款而逃,可你看看,這賬面上還有錢嗎?我們倆的錢都扔在里面了,你的都虧了,我的也一點沒剩下。你最後還從倉庫拿走一批貨呢,可我倒好,什麼都沒有。我勸你還是想開些吧,我關機不和你聯系,就是不想親口告訴你這個事實,怕你接受不了。我還想,等我什麼時候在外面搞成功了,再回去找你,向你當面賠不是呢。」

「你說你的錢都賠光了,那你怎麼又跑到這里來開公司了?」

「嗨,那還不是我朋友多,關鍵時候他們拉了我一把嘛,這個公司的老板可不是我,我只是其中的一個小股東,沒什麼話語權的。還有啊,我老婆是把自己的私房錢全都掏給我了,起先她也是死活不同意,我只差沒給她跪下了,這才把錢給我,讓我上這兒來賭一把。」江浩面帶難色搖著頭,大嘆苦經,「我想想,我也是真對不起她啊,要是這一次我再失敗的話,那我跟她真的是什麼都沒了。可我就是心有不甘吶,才到這兒另起爐灶的。你以為我虧掉那些錢就不心疼嗎?可想做大事兒,就得冒風險,就得願賭服輸。這回我也只能認輸了。」

方達玲沒能要回那些錢,懊喪無奈地離開了,等回到家里,她發現兒子正在自己房里收拾行李。「你這是要干嘛?」

「快開學了,我把我的東西收拾一下全搬走。我已經跟爸爸商量過了,讓他幫我在澳大利亞找一個適合的大學,等他那里辦完手續,我就去他那里上學。」

「你不是說等在這里念完大學再出去嗎?」

「我想能早點出去也是好的,在這兒讀和在那兒讀都一樣。」

「那你還急著去那里做什麼?你已經升大二了,等幾年畢了業去也一樣啊。你這麼突然讓你爸爸去找合適的學校,哪有那麼順利啊?」

「爸爸關心我要比你多得多,在我考大學的時候,他就已經為我在那里物色好的學校了,只不過我想在這里念書不肯去罷了。他很快就會幫我辦好的。」

「你非去不可嗎?」

「是的。這次我一定要去他那里,如果沒必要,我也不想回來。」

「我跟那些人都沒關系了。」方達玲也清楚,兒子為什麼厭惡她,要離開她。

「那是你的事。」笑天忽然用一種超過他年紀的冷靜口氣說,「在你心里,你從來都拒絕承認自己是有家、有子女的女人,你希望過的是被男人包圍、追逐的生活。在你身上我體會不到母愛,只看到你作為女人的自私與虛榮。我也好,爸爸也好,對你來說都只是用來向人炫耀的資本,爸爸說得對,假如他不是有張澳洲綠卡,可能你早就吵著要跟他離婚了。今天你或許跟那些男人沒關系了,可明天後天呢?要是哪一天你覺得有必要的話,你依然會抓住身邊的那些男人不放。就像你想讓我在這兒念書,你根本不是為我考慮,而是擔心我去了澳洲,爸爸會更毫無顧忌地跟你離婚。你把我當做一張牌,一張可以拖住爸爸的牌。」

「我是你媽,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說話!」

「你所做的那些事像一個母親嗎?因為你,我不敢再和美美來往,見到她,我會為你感到羞愧,我不希望她知道我的媽媽就是你,一個破壞她家庭幸福的女人。我不希望被她討厭,更不希望被她看不起。」

阿湯晚上十一點多打了烊回家,她手上還拿著一些化妝品,那是王姐預定的,這幾天她扭傷了腳,不能去阿湯店里做護理,要她有空把東西送到家里去。她剛走進小區大門,拐過一個路口,往王姐家的方向走去。當她剛走都小區健身角附近時,忽然听見那里傳來一陣女人的叫聲,「救命啊,救命啊。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

「你再叫,我看你再叫,我打不死你!」阿湯原本要往相反的方向走,可听到叫聲後,她往健身角方向緊跑了幾步,借著昏暗的路燈,遠遠看見一個男人將一個女人按到在地上,手中似乎揮舞著一只鞋子在抽打女人。她覺得這不像是搶劫,倒像是家庭暴力,她拿不定主意是不是應該去報警,只能開動腦筋想個合適的辦法救那個女人。她一回頭,看見不遠處的一個垃圾箱外面扔著幾個空酒瓶,她立刻跑過去拿了兩個過來,然後小心地躲在暗處。那個男人還在打那個女人,「你個賤貨,臭不要臉的,我看你再把錢藏起來,看你還敢不敢!」阿湯將一個瓶子向他們那個方向扔去,只听「啪」的一聲,那男人受了驚嚇,立刻松開那女人,向四周張望了下,那女人奮力掙月兌那男人,站起身想跑,可不知怎麼絆了一跤,又摔在地上,嗚嗚的哭了起來。大約是那男人打累了,他看著腳下的女人說,「今天就饒了你,等回家再收拾你。」隨後,他丟下那女人便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健身角。

阿湯見那男人走遠了,她本想走開,可看那女人坐在地上起不來,可能是哪里傷著了。于是,她走到那女人身邊想去看看她。「你沒事吧。」阿湯蹲,看看那女人,她大概是讓腳上的拖鞋給絆了,一個腳的腳踝處腫了起來了。當她抬起頭看阿湯時,兩個人都愣住了,原來這挨打的女人竟然是「雅尼」的老板娘小晶。

「是你扔的瓶子嗎?」小晶被打得不輕,一個眼楮明顯淤青了,一個鼻孔有血淌出來,一邊臉頰上有指痕。阿湯見是她,一下倒不知該怎麼辦了,扔下她也不是,幫她也不是。「我能去你店里坐坐嗎?」小晶可憐兮兮地望著她說。阿湯將她扶了起來,攙著她一瘸一拐地往自己店里去了。

在阿湯幫小晶處理傷口的時候,她又抽抽嗒嗒地哭了起來。阿湯不知該不該安慰她,也不知該怎麼安慰她,只能去泡了杯咖啡遞給她。忽然,她說,「你是不是很討厭我?」阿湯沒有說話,她不是個會撒謊的人,但又不想在這種時候對已經跌倒的敵人落井下石。「我真羨慕你,你有那麼多朋友。」

「今晚你你不回去了嗎?睡哪兒?」

「店里。我經常睡在店里,因為我沒別的地方可去。」小晶也不看她,只喃喃自語自顧自說話,「我是知青子女,爸媽都在外地,就我一個人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我的戶口落在姑媽家里,自打一到這個城市,我就住在她家的小閣樓里,站在那個地方,連人都不能完全站直,還不得不看她和她家人的臉色,為了能盡早獨立,我只能選擇早工作早嫁人。我老公以前是做水產生意的,沒念過幾年書,當初我嫁給他,就是因為他有錢,又對我好,我開的這家店就是他出的錢。生完孩子後,我因為忙于店里的生意,顧不上照顧家里,也沒時間盯著他,他就開始跟外面亂七八糟的女人來往,起先我也跟他吵過,可他說,我沒給他生兒子,還不肯陪他,我根本沒資格管他,所以我只能睜只眼閉只眼隨他去了。幾年前,他跟人合伙投資生意失敗,被人騙走一大筆錢,從那以後就開始吸毒,什麼正事也不干了,整天在外面吃喝嫖賭。他自己的那些錢早就敗得一干二淨了,是靠我這個店養活著一家人。我不得不拼命賺錢,挖空心思保障自己的利益,因為我好不容才把父母接過來,我要給他們養老,我要讓他們過上像樣的生活,在這里我什麼都沒有,所有的一切都必須靠我自己賺出來。」

「他靠你養活,還這麼打你,為什麼不離婚呢?」

「離婚?他怎麼會這麼容易放我走呢。他說,我開這個店全是他出的錢,現在他花我的錢是天經地義的。我要離婚的前提,就是把這個店留下。他說我是個‘掃把星’,不能旺夫,還害得他一無所有傾家蕩產,我欠他的就必須要償還。他家人多勢眾,他的那些姐姐、哥哥都一個個凶狠霸道……我沒辦法,只能忍著。他花我的錢也就算了,還大把大把拿去賭,輸光了就問我要,我不給,他就打。我不得不把錢藏起來,可不知怎麼,讓他發現了,他就像發了瘋似的打我。」她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說,「別人都說我精明勢力,可他們又怎麼知道我的苦處,如果不拼命抓住錢,我根本沒辦法活下去,更要被人欺負宰割了。」

兩天後的下午,王姐和她的一個麻將搭子一起來阿湯店里做護理,她的腳還沒完全好,走路還有些瘸。她一躺上床,就開始說,「你們知道吧,前幾天對面‘雅尼’的老板娘又跟她老公吵了,這回吵得可厲害了,她老公抄起家伙就打,都打到外面去了,住在他們附近樓里的人都听見了。」

「他們家是小吵天天有,大吵三六九,都見怪不怪了。」麻將搭子說,「她那個老公就是個‘亡命棺材’,鄰居見到他都怕死了,沒有敢勸敢管的。那個女人也是命苦的,嫁了這麼個老公。」

「一物降一物,命中注定嫁給這種‘強盜胚’,那也是她活該。」王姐說。阿湯在一邊听著她們說話,心里卻覺得沉甸甸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難過。

這天晚上,絲絲跑來找阿湯,她提出要加薪。「湯姐,我想跟你談點事。」絲絲有張甜嘴,很會討人喜歡,「你看我們搬過來也好幾天了,現在店里的客人越來越多,我們幾個每天都忙得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你招美容師也招不到,我們都是一個人干兩個人的活呢。」

「這我知道,大家都很辛苦,不過這些都是暫時的,我已經想辦法聯系美容學校,讓他們給我介紹合適的美容師過來了。」

「以我們的工作量,在別的店里少說能拿四、五千塊錢呢,可我們到現在都沒加過工資,連提成都還那麼一點。彩雲和我都在你這兒好幾年了,光看著別的美容院在給美容師加錢,我們到現在還是拿那麼一點兒,連嬌嬌和小培都說,咱們這里的工錢太少。你說咱們出來工作這麼辛苦,都圖個啥?昨天蓉蓉還跟我說,和她一起出來的老鄉,在家政公司一個月能掙兩千多呢,比她多一倍還多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要知道,我開的工資不比其他地方低,至于提成,每個店做的產品、品牌不同,給的高低自然不一樣。就目前來說,我沒有調整打算,人手問題我已經在想辦法解決,我希望你們能克服一下,度過這段時間。要是你覺得不樂意,那我也沒辦法,現在外面的美容院也多,你自己看著辦吧。」

「這也不是我一人這麼想,大家可都這麼想。」絲絲一听阿湯態度很硬,明著是要她走的意思,臉上顯得很難看,「她們雖沒來向你提,可保不準往後她們留不留下干。」

「願意留的留,不願留的可以走。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明天就把你的工資結清了給你。」

等關了門,絲絲回到宿舍,跟彩雲她們說,「我剛才去跟阿湯談了,她根本不打算給我加工資。我早對你們說了,要指望她給我加錢,那是不可能的,你們都不信。現在人手那麼少,我們每天干的累死累活,這美容師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招進來,我看你們還是跟我一起走吧,與其在這兒待著,還不如去對面的‘雅尼’呢。」

「那你真的要走了?」彩雲問。

「明天就走。你們走不走?」絲絲看看彩雲,又看看嬌嬌和小培她們幾個,「要走我們一起走,這樣我們到了‘雅尼’就能把工資抬得高點兒了。」

「我還是等過了今年再說。」彩雲也是有自己計算的,一來阿湯答應加她的錢,還讓在店里管事兒,二來她不確定到其他店是不是比這兒更好,她等著想看看,絲絲到了「雅尼」是不是真的像她說的那麼好。

「我們也是,等明年再說吧。湯姐每年年前都給我們發紅包的,都大半年過去了,還是等過了今年再走吧。」嬌嬌和小培早在私底下跟彩雲商量好了,先留下觀望一陣。

第二天一早,阿湯主持晨會,她宣布所有美容師的工資都各加三百,並發放手工提成,每做一個面部護理提五塊,做身體護理提八塊。蓉蓉原本是學徒,工資只有其他美容師的一半還不到,這回她的工資加的最多,一下加了五百,連她自己都沒想到會加這麼多,樂得在底下直笑。這時,絲絲才明白過來,自己是唯一一個被撇開的人,她的小聰明沒為自己弄到一點兒好處,反倒是讓別人得了便宜。更讓她恨得牙癢的是,當她拖著行李去「雅尼」找小晶的時候,對方卻改了口風,「最近我店里生意不太好,你看那些美容師都閑著呢,我正打算辭退兩個人,你倒偏偏這個時候來了。我看以你的能力,到哪家店都沒問題的,還是去別的地方看看吧。」

「小晶姐,你怎麼讓那個絲絲走了,我們這兒正缺人呢。」等絲絲走後,小晶店里的一個美容師問她,「你不是說最好從對面挖幾個過來嘛。」

「像她那樣的,留誰身邊都是個麻煩。為了她,再得罪了人,更不值了。」

羅爸爸終于出院了。那天一大早,劉志奇開著車,帶著美玉和丈母娘去把他接回家。老頭一進門就說,「這房子可真氣派啊!」

「何止是氣派,外面還有花園、有噴泉,就像個世外桃源呢。」羅媽媽眉開眼笑地回答,「那些老頭老太都在那里散步,能在這兒住一陣,那也算我們沒白活。」

「我年輕那會兒,哪敢想有這樣的好日子。」

「瞧你說的,那不也讓咱們給趕上了嘛。」

「外公,你的房間我一早就打掃過了,還給你插了鮮花呢。」美美說,「你和外婆的房間是最好的,那個陽台可大了,以後你不僅能在那兒種花,還能種菜呢。」

「爸,今天你出院,這晚飯我來做。」劉志奇說,「我剛學會了一道菜,叫什麼名兒來著……瞧我這記性,名字記不得了,但做出來肯定好吃。」

「我看你還是算了吧,剛學的手藝叫什麼名字都記不得,還敢拿出來獻寶。等一起油鍋,還不知你抓狂成什麼樣子。」美玉揶揄他道,「炒個雞蛋都能把蛋炒成全黑色,浪費兩個蛋事小,倒差點沒把鍋都給燒穿了。」羅爸爸和羅媽媽都哈哈大笑起來。

美美從房間拿了一架照相機出來,支好三腳架,「爸,媽,站到外公外婆後面,我們一起拍張照,那可是我們搬到新家的第一張‘全家福’。」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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