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里外 正文 第十八章 焦頭爛額

作者 ︰ 歸去來兮1974

「我都快瘋了。」孝杰對坐在對面的廖勝國和宋韻說,「為了這條短信,雅潔再也不理我了,我是被冤枉的。」

「那你干嘛不跟她好好解釋,誰讓你這麼說她來著,她一向是最大度最沒小心眼的人。」宋韻替自己的朋友打抱不平,「論誰讓你這麼說,都會氣急敗壞的。」

「我跟她解釋了,可她一點都听不進去,我只是被她逼急了才胡說的。」

「那你跟賀洋真的什麼事兒都沒有?她一向都是只愛帥哥的,要你們真沒什麼,她怎麼會發這麼條曖昧的短信?」

「我怎麼知道她會突然改了胃口,還弄了這麼條短信發過來。我跟她也是在上回的酒會上才踫見的,那天晚上我根本沒想著要充好人啊,要不是他‘廖公子’要加班,我哪會這麼背。我就是做了回好人,居然還把老婆弄沒了。」

「那你干嘛要對雅潔撒謊?要是你一開始就說實話,她哪會疑心成這樣啊。」

「我是想這樣的事也是僅此一回,就是不想她瞎想瞎猜,所以才不告訴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女人都是敏感多心的,對男人來說,有些事能不讓女人知道就不讓她們知道,省得她們心神不寧疑神疑鬼。你要不信,可以問問你邊上這位,要是換做是他,會不會撒這個謊。這就叫‘善意的謊言’。」

「雅潔上哪兒去了,你知道嗎?」廖勝國問宋韻,「她幾時回單位上班?」

「她悲痛欲絕離開傷心地,出去散心去了。」

「拜托你,做做好事,幫我去找找她,你一定要告訴她,我每天都急得焦頭爛額,什麼事兒都干不了,要是她再不見我,我就快瘋了。」孝杰哭喪著臉說,「要是她再不理我,我就要跳樓了。」

「你以前不是說‘大丈夫何患無妻’嘛,說不定走了一個朱雅潔,來了一個大美人呢。」宋韻奚落他道。

「你看他這樣,人都瘦一圈了,要是雅潔真的棄他而去,說不定他真會做出什麼傻事來。」廖勝國撲哧一聲倒笑了,「他終于能領會什麼是‘為伊消得人憔悴’了,你就全當發發善心,拯救一下這兩個可憐人吧。」

「我都已經心碎欲絕了,你倒還來拿我開涮。」孝杰一臉的哭笑不得,「那天晚上我真該堅持讓你去送賀洋,那樣說不定現在就是我拿你開涮了。」

「我跟他徹底完了。」朱雅潔趴在床上抱著枕頭嚎啕大哭,她請了年假出去旅行了幾天,可這樣也並沒讓自己變得好過一點,「我以後再也不想見到他了。」

「我向你保證,他跟賀洋什麼關系都沒有,那天晚上他真的只是送她們母女去醫院。」等朱雅潔回來後,宋韻跑去她家里做說客,「他和勝國都是在酒會上遇見賀洋的,那天晚上廖勝國也跟他們在一起,賀洋心情不好,喝高了,根本開不了車,她家保姆一個電話打過來,說她女兒發高燒病了,這才有了後面的事兒。因為勝國第二天要加班,所以他才讓孝杰送她們母女去醫院的,要不然可能就是他去送賀洋了。」

「假如只是送醫院那麼簡單,她還發那麼條短信做什麼?她可是號稱‘唯帥哥不愛的’,現在她連這唯一標準都不講了,可見她對他有多喜歡了,說不定他們私底下已經約會好幾次了呢。」雅潔擤了擤鼻涕,抹了一把眼淚說,「以前他就死追過她,這回她終于想起他的好來了,所以趁著他還沒結婚,迫不及待要回頭了。吳孝杰一向都喜歡美女,眼看過去的夢中情人活生生的來了,當然是舊情復燃啦。他們要在一起就在一起好了,我還那麼不識好歹夾在里面算什麼呢?」

「你可真是冤枉他了。這兩天他都快急瘋了,天天都在找你呢。那天他把我和勝國叫出去,我看他人都瘦一圈了,你這一走,他可是大受打擊。其實我也得說說你,你也是,不問緣由,就先把他狠狠罵了一通,他被逼急了,才胡說八道的。」

「逼急了才會吐真話呢,他心里其實根本沒我,我只是個‘備胎’而已。他一直都在對我撒謊,他說他跟客戶喝酒,可結果怎麼樣呢?要不是我偶然看見這條短信,他就算把我賣了我都還被蒙在鼓里呢。虧我以前這麼信任他,要是他真的光明正大,和賀洋沒什麼,他又何必撒謊怕我知道呢。」

「他那也是太在乎你,怕你疑心罷了。你自己說,要是他跟你說實話,你就真的一點懷疑都沒有?」宋韻這一問,雅潔倒不哭了,「男人總會對女人撒點小謊的,不過是涂個省事,既能少費口舌,又免了麻煩。」

「要是廖勝國也對你撒這樣的謊,你會不會光火?會不會發脾氣?」

「是女人都會生氣的。不過呢,這畢竟不是什麼大事兒,吳孝杰可沒背叛你,這的的確確是場誤會,你可千萬不能因小失大,放跑了這麼個對你死心塌地的男人就太劃不來了。再說他已經受到應有的懲罰了,這些日子他整天寢食難安,人都快崩潰,他說你要是真的離開他了,他就去跳樓去。」

「他才不會跳樓呢,鬼才信他的話。」朱雅潔終于將心情平復下來,「我才懶得理他,讓他去好了,反正現在有美女等他呢,我也懶得回去湊熱鬧。」

那天早上起來,方達玲找不見阿明,那晚他睡在客廳的沙發上的,可等她到客廳一看,放在客廳一角的那個旅行袋也沒有了,除了茶幾上的煙灰缸是滿的,人和包都悄然失蹤了。他跑了。方達玲開始撥他手機,卻只听見話筒里傳來已關機的聲音。她一下跌坐在沙發里,不知該怎麼辦才好。這個混蛋竟然把所有的麻煩都扔給她一個人處理,他根本不想承擔任何責任和後果,一腳把她踢了出去。他怎麼可以這麼薄情寡義,連招呼都不打,就這麼走了。他以為能一走了事萬事休了,決不能便宜了他。她獰笑著,掏出手機,她曾經記下了阿明老婆的電話,那時倒不是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只是出于一種防備而留著,現在她卻派上用場了。既然你這麼絕情絕義斷我生路,那就別怪我不仁不義要你好看。此時,廉恥這兩字對方達玲來說是沒有任何價值可以忽略不計的東西。

她想了想,是應該發短信還是直接撥電話,她覺得還是應該直接對話,她撥通了阿菊的電話。「我是方達玲,有件事我想告訴你,不知你有沒有興趣知道。」

「我對你們的事不感興趣,你想說就說,要是想打我錢的主意,那就別做夢了。」

「我懷孕了。」電話兩頭一陣沉默,「我只想要十萬塊,錢一到手,我絕不會再去找你們。」

「你問他要去。」

「他說錢全在你手里。」

「我一毛錢都不會給你的。」

「你們連活路都不給,那我要不要臉也無所謂了,等我把孩子生下來,到時候法院見。」

「你要不要臉是你的事,有決心你就生好了,我倒巴不得你生下來呢,我就怕找不到理由,他賴著不肯離婚。我得謝謝你,幫了我這個大忙,像他這樣的畜生,我早就想讓他滾了。」說完,阿菊就關掉了手機。

方達玲吃了一個憋,她抱著一絲僥幸心理,想從阿菊那里下手,可對方卻根本不吃她這一套。她心里的狂怒可想而知,卻無處發泄,她將手機狠狠砸向牆壁。

她已做完了人流手術,躺在家里的床上了。屋里的燈沒開,四周黑漆漆的,即使沒開空調和風扇,依然全身發冷,她面無表情,望著天花板中黑洞洞的一角。到此時她還沒明白,怎麼會弄成這樣的結果,是哪里出錯了。她的智力尚不足以發現,別人的智商遠高于她的想象。在整個這出戲中,她最聰明之處在于︰為自己穿上一件帶有光環的「愛情」外衣,發動一個頭腦簡單的男人的「偶像崇拜」,憑借光暈中的那個理想化的形象來提高自身的權利;而這一設計最愚蠢之處在于︰她也被自己所制造的「偶像」騙了。這個男人撇下她逃出升天,在這張精美的網里除了她,沒有別人。她對自己的魅力總有著夸張的想象,諸如男人們的死心塌地,女人們一見她就崩潰,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在自己編織的網里徒勞的轉圈,卻一無所獲。虛榮心制造的幻覺使她相信,她永遠是被愛得死去活來的一方,而現實是,她被丈夫從婚姻中驅趕出去,被情夫們一次次推出門外。

從享樂——拋棄,從情婦——廢渣,才幾個月的時間,她做了一個又一個美夢,最後還是被生活拋了出去。從劉志奇開始,她以火箭登空的速度從地面直奔月球,她以為自己是嫦娥;最後被阿明拋棄,轉瞬間一切美夢變噩夢,兩個男人一人一腳,將她從天堂踹了下去,下墜的速度遠比升空快得多,想都來不及想,她就撞在現實堅冷的地面上,跌入怨恨的地獄。她覺得命運對她不公,但她卻從未想過,她給別的女人、別人的家庭帶去過什麼。要是有所謂不公,那也是她自找的。她眼中的盲點遮住一個真相︰她總是「誤會」男人愛上了她。

阿湯的新店搬遷了,吳姐和王姐都送了鮮花禮藍放在她店門口。「魅力飛揚」開業的第一天,她的老顧客們都紛紛來捧場,場面熱鬧極了,阿湯忙不迭地招呼著顧客,帶她們上去參觀。「阿湯,你這兒裝修得可真不錯,以後我們就能給你介紹更多的顧客過來了。」

「你這兒的價錢可沒提吧,我們可都是你的老顧客了。」女客們七嘴八舌的說著。

「瞧你們說的,我怎麼會隨意提價呢。不過,我倒是新增了一些項目,今天你們就可以去體驗體驗,老顧客不收錢。」阿湯也高興得合不攏嘴。

「我听說你的老店也要裝修了,是真的嗎?」一個顧客問。

「是啊,後天工程隊就要開進去了。我想把那里裝修成‘專業女子養生會館’,專做進口高端的產品,到時候大家都來看看啊。」

「阿湯是越來越會做生意了,既不忘了咱們這些老顧客,又會去抓那些有錢人,你比‘雅尼’的老板娘還聰明呢。」

「那都是你們一直對我這麼照顧,肯幫我的忙。」

晚上,她上網登上QQ,自那天她和鐘瑞分別以後,她再也沒在網上看見過他,看著「清茶」的頭標,她心里一陣發酸。她還沒來得及去監獄,連阿武都還不知道他們的新店開業了,可她很想告訴鐘瑞,今天她新店開業了,想讓他先知道。明知他不在,可她仍舊留了言,「今天我的新店開業了,明天晚上我在我們去過的小飯店擺了幾桌酒席,幫助過我的好朋友我都請了,也給你留了位置,我很期待你會出現。」

吳姐和王姐,還有幾個老顧客也在受邀之列。可那天晚上,鐘瑞始終都沒出現,雖然知道是這個結果,可阿湯望著那個空位置,心里還是覺得空落落的。第二天早上,她卻收到一束粉紅色的玫瑰,里面沒有卡片,沒有片言只語,她數了數有22朵,可愛嬌女敕的花朵還被一圈紫色的勿忘我纏繞著。鐘瑞喜歡養花,也懂得很多花語,他也跟她說過一些,所以她讀懂了這封無字信,粉紅色的玫瑰象征著感動、愛的宣言、銘記于心,22朵代表祝你好運,勿忘我似乎在訴說著永恆的愛。她模著這些花,又有些想哭。原來他是真心喜歡我的。

新店剛開業就顯得人手不足起來,很多老顧客都增加了自己的項目,新顧客也趕著新鮮過來體驗。阿湯在門外貼出了招工啟事。她這里正忙著,可萌萌忽然過來,湊到她耳朵邊說了一句什麼,阿湯立即叫了出來,「這實在是太不像話了,把她給我叫到辦公室去。」

「你可別說是我說的,我答應替露露保密的。」

「這還保什麼密,都弄出這個事兒來了,紙能包得住火嗎?要是再這麼拖下去,還指不定會弄成什麼樣呢!」阿湯氣惱地說,「你和露露最要好,她什麼事都不瞞著你。你一定還有什麼事兒沒告訴我,現在你都給我說出來。」

「可這事兒還不能確定呢,也許不是呢。」萌萌小聲地嘟囔著,「我可不想讓露露以為我打小報告,在背後說她壞話。」

「我說你這孩子,到這時候了你還捉模這個。你告訴我那才是為她好,就是因為還不確定,所以才更要把事兒弄清楚。平時我最相信你,一直關照你多留意露露,可現在倒弄出這麼檔子事來。你說說,她到底是跟誰在一起。我知道她什麼都跟你說,都這時候了,你別打算再瞞我。」

「我真不太清楚。」萌萌扭捏著不肯說,「要萬一不是呢……」

「萬一不是那當然要謝天謝地,要萬一是的話,再往後拖就不行了,到那時後悔藥都沒處買去了。去,快去,把她給我叫上來。」

原來萌萌前幾天忽然想起問露露,她的例假來沒來,因為她們倆老是踫一塊兒,而這個月萌萌發現自己的例假已經來過了,可露露的卻還沒來。可這小丫頭卻一點心眼兒都沒有,只說大概過兩天就來了吧,隨後又將這事兒扔到腦後,反倒是萌萌對這事兒更留心,直到昨晚,她見露露從網吧回來,又問她,「你那個來沒來?」

「沒。」每天店里一關門,露露就和幾個美發師一起去網吧上網,她成日里和那些男孩子一起玩,剛來時阿湯想讓她學美容,可她卻喜歡美發,所以最後讓她在樓下跟師傅做了美發部的學徒。她和另一個學徒小濤總是追來打去,他們都是十五、六歲的孩子,自然也沒人太留意這些。

「那……」萌萌憂心忡忡地說,「書上說,那個沒來可能是有了。」

「這……真的?」露露也有些傻了,「可我怎麼沒感覺呢。」

「你跟小濤上回那事兒,我從沒跟湯姐和其他人說過。可我覺得你現在這樣,應該得跟她說一聲,要不然……」

「我看還是再等兩天吧。」露露真的害怕極了,她才滿十五歲,「也許不是呢,要是讓湯姐知道了,她會罵死我的。」

萌萌翻來覆去想了一個晚上,還是決定去告訴阿湯。她把露露帶到阿湯辦公室,將門順手關上。「你這個月例假過幾天了?」阿湯沉著臉問露露,她知道露露玩心重,而且喜歡夾在男孩子中間招蜂引蝶,也時常警告她別和那些男孩子開不三不四的玩笑,但心里總覺得她還小,不至于會鬧出什麼亂子來的,而萌萌的這個消息真讓她措手不及,她知道這會兒就算是罵她也沒用了,只能先把實話問出來,「你老實說,跟誰來著?是不是小濤?」

「嗯。」露露低著頭。

「什麼時候的事?」

「上個月。」

「你們就這一次?」

「嗯。那天她們幾個都出去了,他正好來找我,地下室沒人,是他硬拉著我的,我跑不掉。」露露極力為自己申辯。

「硬拉著你?你不會喊嗎?平時你們倆就整天拉拉扯扯打來打去的,他怎麼不去找別人,偏偏要找你,要是你不樂意拼命反抗,他敢硬來?你說你,我該說你什麼好。我早就警告過你,別和那些美發師走得太近,你偏不听。早知你這樣,我當初就不該讓你待在美發部,那樣你和那些人就不會走得這麼近乎了。還有,前些天我看你怎麼坐在一個男孩的摩托車後車座上,那個男孩是誰?我怎麼沒見過。」

「是網吧里認識的,那天我去超市買東西,他正好經過,順路帶我過去。」

「你倒是交游廣闊啊,總去認識這些不三不四的人,老把我的話當耳旁風,我讓你別老跟小濤他們去網吧,那里面的人都是些沒教養的孩子,你怎麼就听不進去呢。」阿湯看著露露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教訓她起來,「你看你鬧的這是什麼事兒?我成天忙得焦頭爛額,你倒好,還嫌我不夠亂,給我添這麼個麻煩。」

「也許不是呢。」露露嘴里小聲的說,「我也沒啥感覺啊。」

「我真是要被你氣死了。」阿湯狠狠瞪了她一眼,「一會兒你就跟我去醫院做檢查。」

等阿湯帶著露露從醫院回來後,她心里的疑問並未減少,反而對露露更多了一些懷疑,尿檢報告清楚顯示她已經懷孕,而且在婦科檢查報告中的「**清潔度」一項中,也檢測出一些輕度異常。婦科醫生看了報告後,問她,這是第一次嗎?露露使勁點頭。阿湯心里卻覺得很不安心,可她也不想再逼問露露了,畢竟是15歲的女孩兒,看她一直都低著頭不敢抬起來的樣子,盡管是怒其不爭,可也不想再盤問她了。先把眼前的事兒了了再說吧,她想。醫生問她,是讓露露做藥流,還是人流。她想了半天,因為自己也做過人流,知道那太痛苦,她不想讓露露這麼小就吃這樣的苦頭。藥流盡管麻煩,還要人看著她,可那樣能讓她少吃些苦,所以最後還是選擇了藥流。晚上她把露露帶回自己家,按醫生規定讓她服藥,一個晚上起來了好幾次,觀察她的狀況,一連三天都是如此,終于把這個棘手的難題給解決了。

「萌萌,以後你給我多盯著她一點兒。」等露露最後留院觀察回來後,阿湯再度將萌萌叫來問話,「你一直都懂事,所以我才相信你,放心把她交給你。可你看這事兒弄得,我帶她去醫院都覺得自己丟人,那里有好些護士醫生都跟我認識,是咱們這兒的客人,這要是傳出去的話,那真是太丟人了,還影響咱們店的聲譽。我想想就來氣,要是露露是我自己的閨女,我說不定一腳就把她給踹死了。」

「我也沒想到會這樣。」萌萌是個很有心氣的女孩子,听了這話覺得很委屈,她坑著頭搖著嘴唇,眼皮耷拉著,「我也跟她說過好幾次,讓她別去網吧,那里的人都不好,可她不听,我有什麼辦法。」

「平時她和那些網吧里的人有來往嗎?」

「這倒沒听她說起過,不過,她差不多每天都在那里玩到很晚才回來睡覺。」

「她和小濤那事兒,你是怎麼知道的?」

「那天我正好回去了一趟,敲門沒人來開,我開門進去就見他們倆躺床上。露露說,是小濤把門給反鎖了,硬拉著她干的。我也不可能每時每刻都跟在她身後啊。」

「我也不是怪你。」阿湯覺得自己對萌萌太苛責了,就放軟語氣安慰她,「以後你對她還是要格外多留個心眼,你們都是我帶出來的,還都是我親戚,要是在這里有個閃失,我怎麼向你們父母交代呢。對你,我一直都放心,等對面咱們老店裝修好了,我肯定要派你大用場。至于露露,我想等今年過年回老家一趟,還是把她交給她爸媽管吧,在這兒,她實在是太不安分、太不讓我省心了。」

「這些天她都一個人坐樓下,也不跟小濤他們說話了,她也知道自己錯了,你就別送她走了,以後我多看著她點兒。倒是那個小濤,前天你找他談過話後,他還是動不動就去招惹露露,見她不理他,他就去招其他幾個美容師,樓下的美發師沒有像他這麼討厭的。」

「這些我都看見了,我想好了,反正現在樓下美發部客人不多,我會找個借口讓他走人的,像他這樣的,留著也是個禍患。還有,搬過來這些天,彩雲、絲絲她們幾個有什麼動靜嗎?」

「蓉蓉干活最賣力,她跟我說,你答應她,等搬了新店後就會讓她做‘實習美容師’,她一直都高興得不得了。彩雲和小培、嬌嬌在一起的時候比較多,上哪兒三個人都在一塊兒;絲絲這幾天晚上常出去,她說和幾個老鄉在一起吃宵夜。我們現在人手不夠了,得快些招美容師進來。」

「我比你還發愁呢,等對面的老店再開出來,人更缺了。你看我招工啟事已經貼出去了,你們就先辛苦一陣,克服一段日子吧。」

這天下午,阿湯店里來了第一個面試的學徒,是由她的一個老鄉陪著過來的。她才十七歲,身體挺結實,臉紅撲撲的,扎了個馬尾辮,看上去很憨厚的樣子,操一口地道的她們家鄉的土話,她說她已經在某個大型美容連鎖店里學過基本技能了,在那兒待了差不多半年時間,阿湯讓她當場在自己臉上試試,她說,「那還用試嘛,我做得一定好,以前我那店里的客人老喜歡我了。」

「你不在我臉上試試,我怎麼能知道你有多好呢?」阿湯說。

「那我就給你做了試試,不過我力氣可大了,讓我做過的客人都說我有把子死力氣,都有點吃不消,有幾個還讓我按得嗷嗷直叫。我看你身體也不壯,皮也女敕,我就擔心一個不小心,力氣使過了,把你給戳疼了。」

「那就算了吧。」阿湯有些哭笑不得,心想,這個人倒是夠老實,就是有點「二」,看著那女孩仍是眯著雙眼一臉傻笑,顯然她不是個很機靈的孩子,不過要是踏實安分些或許也能用用,「那你願意留在我這兒先做學徒嗎?」

「做學徒?我都已經學過了,還要我學,我那手法到哪兒都很受歡迎呢。我原來的老板也這麼跟我說,她說,‘你已經學得差不多了,以你的手法到哪兒都沒問題,咱們這兒工資開不高,你待在咱們這兒太委屈了’。所以我就出來了。」

「那你找了幾家美容院了?」

「已經去了好幾家了,她們都說她們的店小,我的手法很不一般,要到大的美容院才使得上。連你對面的那家也這麼說,那老板娘說,你這兒就缺我這樣的美容師,讓我上這兒來,所以我就過來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搓著手,仍是憨笑著說,「你會收下我的是嗎?」

「我這兒現在最缺打雜的,像洗床單、毛巾之類的,還有就是燒一天兩頓飯……」

「你怎麼能讓我干這個呢?我可是大美容院出來的,你看我手法可好著呢,干這個不是讓我丟人嘛,我要做就做高級美容師。」

「我這兒暫時還不缺高級美容師,你還是到別處再看看吧。」

這個有些愣的美容師剛走不久,又來了一個長得小鳥依人的美容師。她穿著牛仔熱褲,吊帶背心,披散的長發一側,別著一個粉色蝴蝶結發卡,她相貌甜美可人,而那兩只手上的手指甲更加引人注目,十個指甲涂成十種顏色,兩個小指的指甲留得足足有一寸長,從外貌看,年紀應該不超過二十歲,她是舌忝著雪糕進來。她自稱從十五歲出來學美容師,已經干了快四年了,每半年左右換一家美容院,不過她已經有大半年沒工作了,因為前男友有錢,不讓她出去工作,要她待在家里,現在她跟男朋友分手了,就又出來找工作了。「你就是這兒的老板?」她看著阿湯說,「我覺得你更適合做店長,不像當老板的。」

「那你覺得美容院老板該是什麼樣兒?」

「對面‘雅尼’那個看著挺像的。」

「那你怎麼不待在她那兒呢?」

「那兒太辛苦了,什麼都要干,晚上關門又晚。我只做面部護理,不做身體項目,我做不動那些大胖子,太費勁了,以前我在其他美容院一直都是這樣的。」

「你有什麼要求呢?」

「我銷售能力強,會賣貨會賣卡,給我的提成要高。還有,我的這兩個手指甲是好不容易才留起來的,我現在不想剪掉它。」說著,她伸出那雙白白的小手,很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手指甲。

「那你怎麼給顧客做臉呢?」

「以前我十個手指都留指甲的時候照樣能給客人做,我會讓顧客把眼楮閉上,讓他們不要亂動,不要害怕,她們可听話了。」

「我這兒暫時不缺人,你還是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不缺人,你早說呀,浪費我這半天時間。」說完,她翻了阿湯一個白眼,連再見都沒留下就走了。

傍晚時分,來了第三個應聘的美容師。三十五歲上下的年紀,穿著暗紅色的低胸貼身連衣裙,身材略顯豐滿,尤其是胸部,似有讓人想入非非之狀。她膚色偏黑,大約是為了遮住臉上雀斑的緣故,粉底搽得有些厚,經過太陽一天的洗禮,面部就顯得有些斑駁的樣子。她眉毛又黑又粗,向兩側鬢角處斜吊上去,使她的面相顯得有些凶,這像是早些年剛流行做紋眉時,做得不太成功造成的。當她走近時,會聞到她身上傳來的狐臭味。她是由一個騎摩托車的男人送過來的,她進來時,那男人就等在外面。她自稱做美容十幾年了,還在南方某地經營過七、八年的美容院,而且很成功,因為和老公分開了,才離開家鄉出來打工的。她的態度倒是很誠懇很謙虛。「我可以先在你這兒試工,工資你看著給。」她說。

「你開過美容院,手法什麼的應該都會吧?」阿湯雖然心里感到有些疑惑,她好像是急著要在我這兒上班的意思,但又覺得這個似乎比前兩個應該更靠譜些。

「以前都做過,後來開美容院了,都讓美容師干了,我不太上手,這幾年里我一直在家帶小孩,手法有些生疏了。」

「那我讓美容師帶你幾天,你在旁邊看看,以你以前的基礎,應該很快就能上手的。」

「那沒問題,只要讓我跟兩天,做幾個客人,我應該能記得起來了的。」她一邊說話,一邊向外面看那個男人。「他叫我了,我先出去一下。」過了一會兒她又進來了。

「這是你什麼人?」

「男朋友。他在附近上班,是他告訴我,說你們這里招人,所以我就過來了。」

「那你老公孩子呢?」

「兩個孩子都跟他了,家里所有的東西都讓他拿去了,我就跟他分開,到我男朋友這兒來了。他說你們這兒包吃包住,就讓我到這兒來上班,我只要你們包吃就行,我們在外面租了房子的,就算下班晚,他有車子,會來接我的。」

「那他是干什麼的?」

「他做過很多生意,什麼都干過,現在他把生意轉給別人了,專門在家陪我。」

「那好吧。假如你有興趣,明天可以來試試。」這個女人留了個手機給阿湯,然後客客氣氣地走了。阿湯從她躲躲閃閃的話語中,听出一些端倪,一個貌似背叛家庭、拋夫棄子、跟著情人離家出走的女人,現在不得不出來賺錢養這個男人。她心里有些感慨。第二天這個女人並沒來試工,阿湯也沒打她留下的那個手機,因為她懷疑,這個女人可能根本沒做過美容行業。招美容師真怎麼就那麼難呢,她想。

半夜,羅美玉接到媽媽打來的電話,頓時傻了。「你爸突然心髒病發,進醫院了,現在正在搶救呢。」羅媽媽在電話里泣不成聲。

「我馬上就去。」放下電話,她匆匆換下睡衣就要走。

「媽,怎麼了?誰打來的電話?」美美剛睡下,也被這夜半鈴聲驚醒了。

「外公突發心髒病,我這就要趕過去。」

「這半夜三更哪來的火車?」

「是啊,這可怎麼辦呢?我還是得去。」她急得團團轉,「我想辦法打車去。」

「還是打電話給勝國叔叔吧,爸爸的車現在在他那兒。他最熱心腸了,一定會幫忙的。」

「對,我怎麼把他給忘了。」羅美玉立即打電話給廖勝國,他二話不說就趕來了。兩人正準備離開,美美也換好了衣服跟出來,「我也去,外公病了,我怎麼能不去呢。」

到縣醫院時,已是清晨時分,三人直奔羅爸爸的病房,美玉一進病房就看見哥哥和媽媽都守在病床邊。羅媽媽一見到女兒,話都沒說,就先哭了起來,「你來了,你爸他……」

「你來的可真快。」哥哥一見她就說,「昨晚搶救了一夜,這會兒爸總算月兌離危險了。」

「醫生怎麼說?」

「醫生說可能要做心髒搭橋手術,這樣的手術這里做不了,只有到大醫院才能做。我正想和你商量呢,把咱爸送到省里的哪家醫院才好。」

「可我想把咱爸接到我那兒去,不論是醫生,還是醫療設施、條件,都是我們那兒的最好。再說,這些年我一直不在家里,沒辦法照顧他們二老,眼下在這節骨眼上,我一定要把爸爸接過去,讓他接受最好的治療,也算是我的一片孝心。」

「可現在志奇出國去了,你工作又忙,我怕你照顧不過來。」

「再忙也沒咱爸重要。你放心,我會安排好的。」

「可我擔心,咱爸願不願意跟你去。以前他可一直都說,哪里都及不上自己的家鄉好,就算死,他都要死在自己的家鄉。再有啊,咱爸那脾氣,他怕給子女添麻煩。」

「那不行,他現在病了,不能由著他做主,媽年紀也大了,不能老讓她一個人照顧爸爸。一會兒等爸醒了,你幫著我一起給他好好說說。」

劉志奇接到廖勝國的電話,得知岳父病重,立即回國趕往醫院。那天,全家人都圍在羅爸爸的病床前。「爸,還是去我們那兒動手術吧,那里各方面條件都好,等你出了院,就住到我們的別墅去養病。」劉志奇說。

「我這是老毛病了,不用大驚小怪。隨便到省里哪個醫院動手術就行了,何必跑那麼老遠上你們那兒去,你們倆工作都忙,還要分身來照顧我,我看還是算了吧。」羅爸爸說。先前美玉和家里人都勸他,可他卻固執地不肯去,「在這兒有你媽,還有你哥哥嫂嫂,你們就別擔心了。」

「爸,我們再忙,也要盡盡我們做兒女的孝心,工作上的事,我們會安排好的。我和美玉買別墅前就商量好的,等過兩年把你和媽都接過去,跟我們一起住。現在您病了,我們不過是提前把你們接過去而已。您別擔心,那里都已經收拾好了,等你一出院就能住進去。我們那房子很大很寬敞,環境又好,很適合您養病。」

「我年紀大了,人總有一死的,我不想離開家啊,你們就別麻煩了。」

「等您病好了,我們再送你回去。爸,我們都是您的兒女,養老送終是我們做兒女的本分,不是什麼麻煩。以前,我們劉家這麼窮,可您什麼都不計較,供我上大學,收留了我,把我當兒子一樣待,這些我都記在心里呢,如今我也只是想盡盡做兒子的本分啊。」

「嗨呀……」羅爸爸看著劉志奇的眼楮有些濕潤了,抬起蒼老的手吃力地拍拍他的手。劉志奇的一番話,終于打動了頑固的老頭子,答應听從家人安排接受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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