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英雄賦 大野偏安賦 青目且殊

作者 ︰ 篋中雪

眼見梁菡直奔里屋而去,在場的不少英雄好漢,都瞟了季康等人一眼,隨之若無其事轉過頭去,各自整理衣冠佩飾,不再多看他們三人一眼。行止和尚甚是氣悶地拍拍無知無覺的季康︰「小哥兒,我看他們三才門的人眼高于頂,怕是未將咱仨外來人放在眼里呢,一會兒真打起來,你可別丟份子。」

季康茫然抬頭,望了和尚一眼︰「我只要打贏這里所有人就可以了麼?」

他嗓音雖柔,卻極有中氣,一時間場中又有不少人望了過來,多是覺他太過狂妄托大,原本因為他清秀樣貌對他頗有好感的,此時卻也皺起眉頭。

他這一開口,卻是將場中人都得罪光了,行止只知他內功詭異深厚,對他一身功夫卻還真說不出所以然,見他樹敵,不由自主地替他擔心起來︰「小子,你行麼?不行大和尚帶你拍手走路,甩了你那狗屁師兄,保準誰也追不上,免得最後一身傷,還得娶個虎姑婆回去,不值當!」

梁平管家冷冷一眼瞟了過來,和尚這句話,卻是連場中唯一可能中立的人都給得罪了。

梁家不愧是名門大戶,說話間的功夫,爭花台已平地起了三尺余高,五丈見方。梁管家輕描淡寫一個跟頭翻了上去,沖四面八方一抱拳,開口間聲若洪鐘︰

「各位英雄好漢,我家小姐終身之事,惹各位車馬勞頓,某心甚是不安,既然來了便都是梁家的客,無論這三日比試結果如何,但凡前來招親之人,協同親屬,這三日衣食住行,梁家願意代為安排。夫人吩咐,寒舍雖簡陋、飲食雖粗鄙,卻也不會委屈了眾位英雄,若眾位肯屈就個兩日,梁家便是蓬蓽生輝了。」

他這話說得太是恭謙有理,在場人人听了俱是心懷一暢。只有徐淮之伸手戳戳行止後腰︰「喂,和尚?」

行止將身子一擺,險些將身側七八個人都掀翻出去︰「你小子又有什麼屁要放了?」

徐淮之冷笑一聲︰「你卻是算來招親的還是算家屬了?還賴在這里看什麼熱鬧?」

未等行止聞言發怒,他已湊到了和尚耳邊︰「我說大和尚,我等做個交易如何?」

行止一把推開他︰「去去去,我算看清楚了,這滿院子的人里,數你小子最奸猾,和你小子做交易,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麼?」

徐淮之不以為忤,仍笑嘻嘻地湊了上去︰「你沒听我說完怎麼知道我要害你?你看著梁家家大業大,想來衣食住行都是考究之極的,再怎麼差,也不會差過行止大師你風餐露宿,在漏雨棚子里吃剩面,既然我們季康要去招親,你便順手幫我們一把,我們便算你是季康‘家屬’,咱們仨在梁家混幾天好日子過過,如何?」

「去去去!」行止不客氣地推開他,「我就是見不得小康那孩子受你欺負,就算你不說我也會幫他,還用你來拉攏?趁早給我滾遠些。」

「什麼話,」徐淮之不以為然地抱起雙臂,「他是我師弟,我欺負他是應該的,換做是別人要欺負他了,我可第一個不答應!」

眾人正在台下打得火熱,梁平不知什麼時候已下了台去,**拱門的院簾一掀,只聞一股凜冽的冷香順風直送而來,人人不由自主打了個冷噤,全場莫名地就靜了下來。

季康茫然隨著人群向院門方向望去,只見一身純黑的束身短打,利落簡潔的男裝式樣,衣袂卻寬寬得如同雲水激蕩,配著束腰的帶子正好顯出少女修長婀娜的身形。

季康自知那必然是梁菡,然而此刻的梁菡,又似乎與他先前看到的大有不同。

她只是梗著腰站在拱門之下,門上的紫藤垂花歇在她一釵不加的素發上,那秀發長及腳踝,卻只用一根漆黑漆黑的帶子簡單束起,襯得膚色瑩白,雙瞳剪水。滿滿的英氣中帶著說不出的嫵媚好看。

季康似是怔了一怔,然而一如往常地不發一言。滿場群雄,卻真真是看得呆了。

只見梁菡抬手一撩那紫藤垂花,隨之整個人都似隨著那春藤飛了起來,輕飄飄直落在爭花台上,反手一背,居然從背後的腰帶里抽出一把半人高的板斧,刷地一斧直砍在台面上,冷冷一抬眼︰「來招親的,有種的上來,沒種的滾!」

院內冷香愈烈,非胭非脂,卻有芳華自綻的清雅孤高,誰料梁菡這麼一出場,就唬得院內眾英雄一時間人人噤若寒蟬。

徐淮之卻只一笑,輕輕在季康身後一推︰「她叫你上去呢。」

季康只覺一股大力自身後涌到,身子一輕騰空而起,徐淮之那一掌見來明明是橫推,季康這一躍數丈,還跳這麼高,在場幾乎所有人都覺得他是輕功了得了。

他既出手,眾三才門之人又豈肯善罷?剎那間身影起伏,一個如翔鷹高飛撲下,一個如猛虎著地滾來,一個卻離得近,直接走上了台子,眨眼台上已然站了三個。

季康離爭花台略遠,在空中撲騰了好一會,正正到高台上方時騰飛之勢驟減,便忽悠悠地降了下來,眾人正在感概這少年收發自如神功了得,卻見季康落台之時身子一歪,砰地將那木頭搭起的花台砸出個大坑。

徐淮之即刻捂臉︰「平日叫你少吃點少吃點你不听,偏要長得這麼重,看看,摔了吧。」

行止亦記起方才季康在雨棚里刺溜刺溜吃面條之事,亦不覺好笑,等著看著兩位少年如何收場。

卻見季康一臉呆愣地自台上爬了起來,台上三人被他這麼一摔摔得一愣,還以為他玩的什麼新花樣,卻見他腦門上一片青紫,乃是實打實地摔著了,不由群起嘩然,很有些被耍了之後惱羞成怒的味道。

卻見方才高空直落的一位白衣少年冷冷哼了一聲︰「我原道是輕功勝過我天字門百倍才敢如此上台,不想卻是來鬧笑話給人看的,哼。」

徐淮之湊到行止耳邊︰「這個是天字門下的人?看那樣子也不像當差的,這比武,卻不是各家掌門出來比?」

行止嘿嘿一笑︰「這你小子都不懂?比武的人是要娶個小姑娘的,怎麼能讓掌門出來比?掌門半多都七老八十了,這些想來都是門里出彩的年輕後生。」

徐淮之聳聳肩︰「不是掌門就不怕他。」

季康好容易站起身來,揉揉踫痛的腦門,也不知該如何反擊台上台下一片冷嘲熱諷,只好負了手呆呆站著。

卻見梁菡扶著那把半人高的斧子一跳,輕輕松松坐在了斧背上,捋著頭發對著台上四人開口︰「喲,後院里來了這麼一大票人,我還以為有多少人想娶我,怎麼就你們四個,台下那些親屬卻也太多了些,卻都是來吃我梁家的閑飯的麼?」

她這話一出口,台上台下三才門的人俱感尷尬,一時間對季康的譏諷之聲也停了下來。

「這丫頭居然還幫了小康一把。」徐淮之在人群邊抱臂一笑,「看來我們小康是真有戲啊。」

「規矩我先說一遍,听不見記不住的也不必比了。」梁菡一句話鎮得全場都靜了下來,「今日的比試是武比,既然只有四個,那麼只要將你們其中一個人打下台去,其余三人便可參加明日文試,打死我不管,只要打下台,可都听清了麼?」

三才門三人均乖乖點頭,只有季康好死不活地開口︰「那要是不小心打下兩個三個去呢?」

場內謂他狂妄,一時間嘩然之聲又起,梁菡冷冷掃了全場一眼,轉頭看著季康︰「那你今晚就等著被這些名門正派滅口好了,你敢說這樣的話得罪他們,想來功夫也不會差,被這些人暗地里做了,也沒人會說他們以強欺弱。」

場邊徐淮之又是微微一笑︰「好傻。」

正坐在他身邊扣腳板子的和尚忿然抬起頭來︰「你罵誰呢!」

「又不是說你,」徐淮之攤手,「我說那姓梁的小丫頭,真真傻到了家,這院子里誰不想娶她,跟誰不好,偏偏看上我那木腦瓜子師弟。」

「你怎麼知道她看上你師弟了,」和尚低下頭去繼續扣腳丫子,「自作多情吧你就。」

徐淮之笑而不答︰「我自作多情?你只管看著就是。」

台上梁菡見著眾人喧嘩之聲漸小,又拍一拍那把斧子︰「這規矩之上,卻還有一條,但凡我在台上見著有人暗施詭計,做些君子不齒之事的,甭管是誰,都會叫我一斧子給掀了下去,眾位少俠年少氣盛,難免犯錯,那些想打歪主意的,還是省省的好。」

她嘴上說著,眼楮就向台上一位褐色衣衫的少年一瞟。

那少年被她看了個大紅臉,伸手在衣袋中掏出華光燦爛的一物,恭恭敬敬呈給了比他矮一個頭的梁菡︰「無毒不丈夫,這原是本門一點拿不出手的嫁妝薄禮,先送與姑娘。」

眾人定楮看去,卻是一支純金的盒子,其上縱橫纏了幾道金線,又打了無數個小孔,想來是一門奇妙暗器,原想在比武中派上用場,卻叫梁菡一個小姑娘給唬了出來。

梁菡冷冷一揮手︰「這麼貴重的禮物梁菡怎麼受得起?先放在你師父那里,若是能贏得了這三日之局,再拿去向我娘求親。」

那少年滿臉通紅,一松手,手中暗器居然倒飛出去,嗖地越過眾人頭頂,只落進行止身邊的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手里。

那老者收起暗器,向四方拱手以示歉意,眾人見他如此也不便多說,只有行止嚇了一跳,一步退到徐淮之身後︰「他他他是地字門的掌門錢逸塵麼?怎怎怎的在我身邊站了這麼久?」

「你躲個什麼。」徐淮之一把將他拉過來擋在身前,「不是你說掌門都是老頭兒麼,他這樣子不是完全符合你的標準麼,見鬼了把你嚇成這樣。」

說著他就向那地字門掌門錢逸塵一拱手,老者頗有風範地回頭沖他點了兩點。

「小子運氣不錯啊!」行止暗暗推了徐淮之一把,將手搭在他肩上,「你看你看掌門沖你點頭了,肯定想收你做徒弟,錢逸塵親傳弟子……嘖嘖,听起來就威風……想不到你——」

徐淮之淡淡地拍了拍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佛爺這佛手方才摳了半天佛腳,現在倒擦得真是干淨,你就不怕我一刀給你剁了?」

和尚收回手去,尷尬地呵呵干笑。

台上梁菡將四位少年人各望一眼,淡啟朱唇︰「若無它事,便可開始了。」

台上四位少年人互相看了一眼,卻都沒有動手。

那三位三才門的人是互相用眼神達成一致︰第一輪先將季康這個外敵清理出去再說;季康卻是茫然回頭,將全身空門賣給了身後四個少年高手,對著徐淮之滿月復疑雲︰「師兄?這是要怎麼辦?我還沒听懂,是全部打下去就行麼?」

徐淮之淡淡一笑,開口聲音不大,卻叫全場都听得一清二楚︰「他們三個既然已經決定了要一致對外,自然給我全都踢下台去!」

「你瘋啦!」行止著急地猛拉徐淮之,「這三個年紀雖不大,卻全是高手,你這是送你師弟去死麼?」

「他們三個是三才門的舊識,台上只留得三人,自然是我師弟遭殃。與其畏畏縮縮不知從何下手,不如放手一搏以一敵三。」徐淮之一臉大義凜然地說完,壓低了聲音湊在行止耳邊︰「何況你沒听見麼,那小姑娘說了明日還有文比,我這師弟記性最是糟糕,你要他舞文弄墨不是開玩笑麼,今日搞下一個是一個,搞下兩個賺一雙,揚長避短麼。」

行止「哦——」了一聲,恍然大悟︰「高見高見……」

「高見吧?」徐淮之嘿嘿一笑,拈起自己衣袂上的和尚爪子,「我先前說要剁了你爪子,卻也是高見……」

行止慌忙縮手,正要道歉,只听那爭花台上轟然一聲巨響,卻是那三才門三人已列成一列,以「人」、「地」、「天」之順序依次發掌,掌力疊加排山倒海,沖著背向台面的季康猛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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