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女無雙 079章 誰能解此連環局?【手打VIP】

作者 ︰ 白色蝴蝶

「嫻姨,我覺得母親說得對,這是很蹊蹺。」裴元歌思索著道,「就算溫大人真的辦事糊涂,可是那個李樹杰也有問題。且不說他這身份真假,靖州左布政使司參政,是個從四品的官兒,但從品級來說,倒是比溫大人的翰林院學士還要高一級,可是,溫大人有溫閣老這個父親,你那就不同尋常了。他一個從四品的參政,居然就敢求內閣大學士的嫡孫女?這也太不知道高低了。就算他真想攀附溫府,那也應該請官媒來提親,正正經經地走六禮才對,現在這樣的行事,不是給溫府沒臉嗎?這不是攀附,倒是把溫府給得罪了。」

溫夫人氣道︰「可不是嗎?哪有這樣辦事的?我看就是個騙子!」

「若是騙子,該是為財,應該去騙那些富豪之家,怎麼敢騙到當朝閣老的府上?」裴元歌問道。

听了她的話,溫夫人慢慢冷靜下來,墨黑的眉緊緊地皺在一起。

她原本也是有見識有決斷的人,只是此事事關親生女兒,另一頭又連著自己的夫君,一時間又氣又痛,腦海亂成一團,沒能靜下心來好好思索。現在被裴元歌一提點,頓時也察覺到異常。從整件事的起因來看,溫睦斂跟李樹杰的相遇相識恐怕不是偶然,而是苦心謀劃的。

游玩相遇,最後提親,拿到溫府的玉佩和蘭兒的庚帖,昨兒到溫府鬧事……

「這件事的確處處都透著古怪,可是,若照你這樣說,既不是攀附溫府,又不是為的騙婚,這個李樹杰苦心謀慮的,到底是為了什麼?」溫夫人慢慢地理著千絲萬縷的思緒,盡量壓下對這樁草率婚事的怒氣,「我實在想不出來。從現在來看,這個李樹杰的目的顯然是想借那塊玉佩和庚帖,賴上我家蘭兒的婚事……。」

「我倒覺得,溫姐姐的婚事未必是重點。」裴元歌則道,「這個李樹杰身份可疑,行事又如此荒唐,不成體統,八成不是什麼官宦人家,倒有些地痞無賴的作風,我看那個靖州左布政使司參政的身份,恐怕不是真的。」

舒雪玉忽然道︰「靖州左布政使司參政,是從四品的官員,在吏部應該存有他的委任令,到吏部一查不就知道是不是了嗎?且不說溫閣老,就是溫大人在吏部也應該有這點體面啊。」

「正是,倒是我情急昏頭了。」溫夫人敲敲額頭,察覺到自己的疏忽。

「嫻姨且別急,以我的猜測,靖州左布政使司參政應該的確是叫李樹杰,但未必就是溫大人認識的這個李樹杰。既然是來行騙的,騙的又是溫府這樣高門府邸,哪能連這點功課都不做?嫻姨不是也說了嗎?起先溫大人听了嫻姨的話,也起了疑心,出去一趟後回來就說李樹杰身份無可疑。我想,溫大人恐怕就是看了吏部的委任令,確定了靖州左布政使司參政的確是叫李樹杰,才會這樣說。」裴元歌分析著,將自己的猜測一一道來。

溫夫人點點頭,很認同裴元歌的看法。

「可這樣也不對啊,如果說這個李樹杰不是靖州左布政使司參政,而是來行騙的,就算名字一樣,也沒用的。」舒雪玉提出疑點,「蘭兒是溫閣老的嫡孫女,就算最後真依照溫大人所言,許給這個李樹杰的獨子。但定親能草率,婚事卻不能如此,又有這麼多疑點,好歹溫閣老也會派人到靖州查個分明,總要先把身份確定了才是。如果他是假的,這樣一來,一切不是全都露餡了嗎?」

溫夫人也跟著點點頭︰「這些話,蘭兒父親也跟我分析過,還說,李樹杰是從四品官員,參政又是個油水豐厚的官職,他家里又只有一位嫡子,蘭兒嫁過去必定不會吃虧。他還說這李家如今將要有樁大大的喜事,卻又不肯說到底是什麼事,反正,我就覺得這事有問題。」

酒肉朋友,才結識幾天,便要求人家的嫡女,正經人家,斷沒有這樣行事的道理?

「的確有問題。還有,這樁事照嫻姨的說法,溫府里知道的人也不多,可是父親怎麼會在下朝時听人提起,說溫府要出事?如果說他們所說的出事,的確就是指溫姐姐的婚事的話,這就太蹊蹺了……」裴元歌能分析出諸多可疑的地方,腦海中有著隱隱約約的思路,卻一時理不清楚,只好將自己所思所想說出來,與溫夫人和舒雪玉相互討論,看能否得到些提示,將整件事情串聯起來。

這種事情,溫逸蘭根本插不上話,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最後起身去倒了三杯花茶,奉給三人。

然後,她就坐在了裴元歌身邊,攬著她的腰,將頭靠在她的肩膀上,神情黯然。那好歹是她的親生父親,再怎麼不喜歡她,也不該這樣草率地決定她的婚事……是不是因為她太笨了?如果她能夠聰明點,像元歌一樣能夠修理溫逸靜的同時,又讓父親覺得是她佔著道理,是溫逸靜的錯,是不是父親就能夠多為她著想一點?

裴元歌知道她心中不好受,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前世的她雖然所嫁非人,但當初是她極力要求要嫁萬關曉,那時候她跟父親的關系已經很惡劣,疏遠冷落,但父親還是認真地考校了萬關曉的家世為人,確定他雖然家道普通些,卻也是清白人家,人又上進,這才答應了婚事,卻還是給了她豐厚的嫁妝,十里紅妝地把她嫁到了江南。

不只是她,就連二姐姐裴元巧的婚事,父親也是仔細斟酌,反復考察過那人的品行才定下的婚事。

雖然心中有偏寵,但父親在大事上,對四個女兒卻都是愛重的,從來沒有起過利用女兒攀附權貴,為他前程鋪路的心思,還是把女兒們的終身幸福放在第一位的。

相比較起來,溫姐姐反而連前世的她都不如了。

「被元歌這麼一說,這樁事情的確太古怪了。」事關女兒,溫夫人想著想著,想不出頭緒來,難免焦躁起來,「這個李樹杰到底安的什麼心思?就算他是想騙婚,可是身份什麼的,派人到靖州一查就知道,根本遮掩不了多久……再說,這事情又怎麼會被朝臣們知道討論,被裴諸城听到了?」

舒雪玉蹙眉深思,不過她在這種事情的敏銳度還不如溫夫人,更想不出所以然來。

朝臣們也許也會討論各家的閑事,但多數應該會在酒樓或者家里議論,誰也不會在朝堂這種地方家長里短地說話。溫姐姐雖然是當朝閣老的嫡孫女,但她的婚事也未必夠格在下朝後討論,能夠被提起,多半是這事關系到了朝堂的是非爭斗……朝堂……靖州左布政使司參政……蹊蹺的婚事……

裴元歌努力地思索著,隱約覺得自己應該想到什麼,卻又說不上來。

的確,嫻姨說得很對,這個李樹杰如果是想以此騙婚,怎麼都說不過去?如果他的身份是假的,派人到靖州一查就知道;如果他的身份是真的,拿到了溫府的玉佩和溫姐姐的庚帖,若正正經經照六禮行事,溫府反而不好推拒,這樣做,分明是給溫府把柄,親事未必能成且不說,先得罪了溫府……無論如何,說到底,還是得先查清楚這個李樹杰的身份來歷,再作判斷。只是,靖州離京城最遠,來回一趟,少說也得兩個多月,事情一時半會兒恐怕還弄不清——

裴元歌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也許,這樁事本身就不是沖溫姐姐來的?

「嫻姨,你再把昨天那個李樹杰來鬧事的經過,和他說的話都詳詳細細地告訴我,半個字也別錯漏。」裴元歌眸光湛然,神色凝重。

看元歌這模樣,難道想出了這樁事的原委?溫夫人有些疑惑地看著她。雖然听舒雪玉說起過,章芸是裴元歌扳倒的,卻沒說具體經過,溫夫人覺得,但因為明錦的關系,裴諸城素來疼愛元歌,倒也不是不可能。可這件事似乎已經不止是內宅的事情了,元歌這孩子才十三歲,真的能看出這其中的蹊蹺嗎?

雖然有些很難相信,但溫夫人還是抱著一線希望,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又說了一遍。

見她鄭重其事的模樣,似乎這事情很要緊,溫夫人不敢有疏忽,偶爾有記不清楚的地方,又將當時在場的趙嬤嬤找來。裴元歌仔細地詢問了幾個問題,尤其是那個李樹杰說過的話,心中已經慢慢地浮現出大概的輪廓來。

如果這樣的說的話,那一切事情就都能解釋的通了。

為什麼李樹杰會找上溫睦斂,為什麼要求娶溫閣老的嫡孫女,為什麼要自稱是靖州左布政使司參政,又為什麼要這樣行事……。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圓滿的解釋。

「嫻姨,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件事不是沖溫姐姐來的,而是沖溫閣老來的,所以,必須得告訴溫閣老一聲才行。」裴元歌神色鄭重,「我知道嫻姨你很想知道事情的原委,不過,老實說,我也沒有太大的把握,有些事情,還得向溫閣老請教下,我才能確定。」

「公公?」溫夫人一怔,這樁事跟公公有關?難道是牽扯到了朝堂的爭斗?

可是,元歌小小年紀,能對朝堂上的事情這麼敏感嗎?會不會是她胡思亂想,想太多了呢?因為這樁事牽扯到溫睦斂的荒唐和蘭兒的婚事,溫夫人怕兩位老人擔心,不想驚動公婆,因此有些猶豫。但再一想,反正這樁事到最後是要鬧開的,早晚要知道,既然元歌這麼說,且信一回吧!反正她是個孩子,就算說錯了,公公也不會放在心上,最多一笑置之而已。

于是,溫夫人又帶著舒雪玉、溫逸蘭和受傷的裴元歌,來到二老居住的壽安堂。

溫閣老正在書房寫字,見這一群剛見過的人又涌了過來,其中還有個腳扭傷的裴元歌,再看看她們的神色,多年在朝堂練就的眼力,立刻看出這些人有事前來,揮手命書房內服侍的丫鬟僕從退下,這才問道︰「怎麼,出什麼事情了?」

溫夫人遂將事情的經過娓娓道來。

已經是將近五月份,窗外荷葉田田,水的清氣帶著荷葉的清香幽幽飄來,雖然屋內不曾焚香,卻充滿著一種令人凝神靜氣的悠淡芬芳。溫閣老听完事情的經過,神色微變,只是眼眸中透漏出幾分凝重,卻在看向裴元歌時透漏出些許光亮來,也不急于問裴元歌的推斷,笑著道︰「老大媳婦說,你有些問題要問我,然後才能斷定?你想問什麼?」

看他的模樣,裴元歌猜測他心中已經有了定論,只是在考校自己,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道︰「小女冒犯,想問溫閣老兩個問題。第一,听說首輔張閣老即將告老還鄉,他離開後,內閣必定要委任新的首輔,新的首輔是不是會在兩個月內認命?第二,在選擇繼任首輔時,張閣老的意見是不是很重要?張閣老是不是出身清流?」

因為蒼老,溫閣老眼眸有些渾濁,加上刻板的面容,總讓人有種不好親近的感覺。

但在听了裴元歌的話後,那雙渾濁的眼楮頓時綻放出異常的亮光來,明亮不可逼視,將內閣大學士的風範氣度展露無遺。溫閣老久久地看著裴元歌,忽然大笑起來,贊道︰「裴諸城真是有個好女兒!甚好!甚好!」隨即又嘆息,頗為惋惜地道,「可惜!可惜!」

這小姑娘的聰慧常人難及,甚好!甚好!

卻是個女兒身,不得出堂入朝,可惜!可惜!

睦斂要是能有這小姑娘一般的敏銳,他就不會授意翰林院冷落著他,更不會落入今天的圈套。

眾人听得懵懂不已,不明白為什麼甚好,卻又可惜?裴元歌倒是隱約猜度出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道︰「溫閣老如此說,想必小女猜對了?小女反復思量,才隱約猜出一點眉目,溫閣老只听了大概就看出了來人的心思,不愧是當朝的內閣大學士!」

「你這丫頭,小小年紀,有這份聰慧就極為難得了,還跟我這個老頭子比?是不是想讓我這老頭子多夸你兩句?」溫閣老仰頭笑道,卻對裴元歌的逢迎極為受用,忽然腦海中閃過一念,有些遲疑地道,「丫頭,你老實告訴我,玉之彥那件事,是不是你給裴諸城出的刁鑽主意?」

沒想到溫閣老會聯想到玉之彥的事情上,裴元歌驚詫著,不知道該不該應。

「看你這模樣就知道我猜對了,裴諸城那是個直腸子,哪能想到那麼彎彎道道的東西?玉之彥不算是好人,卻是個好官,若真為那件事流放,實在可惜了,老朽也很想救他,卻想不出招數來。不過裴諸城膽子倒是夠大,居然敢放火燒刑部衙門……」溫閣老笑著道,言語雖然是在罵裴諸城,語氣中卻滿是贊賞。

裴元歌小聲道︰「溫閣老,刑部衙門失火是意外啦,哪有人放火?」

「是是是,是意外!」溫閣老知道這事情也不宜扯開,笑著附和道,隨即想到眼下的事情,又忍不住嘆了口氣,轉過頭去凝視著窗外,蒼老刻板的面容上籠上了一層陰霾,眼眸半垂,思索著應對的辦法。

房內其余三人面面相覷,根本听不懂這一老一少在說什麼。

溫夫人是兒媳,不敢在溫閣老跟前放肆,舒雪玉也是晚輩,倒是溫逸蘭年紀小,又得溫閣老疼愛,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想了半天也想不通,忍不住問道︰「爺爺,元歌,你們在說什麼呀?這樁事到底是怎麼回事?別打啞謎,賣關子了,我都快急死了!」

溫閣老回過神來,道︰「元歌丫頭你說說看,看咱們想得是不是一回事兒?」

裴元歌福了福身,這才向舒雪玉等人道︰「這樁事兒,也可以說是沖溫姐姐來的,但最終是沖溫閣老來的。那個李樹杰的身份,八成是假的,故意跟溫大人攀上交情,又趁醉提出婚事,扯上溫姐姐,再到溫府來鬧,其實根源應該在于首輔張閣老的告老還鄉,這事兒,恐怕是李閣老那邊設計的。」

听她提到首輔之爭,溫夫人和舒雪玉對視一眼,道︰「首輔的事情,我倒是知道,可是,蘭兒的婚事跟這事能有什麼牽連?」

「嫻姨你想,這人行事如此可疑,無論是您,還是溫閣老,能放心把溫姐姐嫁給他兒子嗎?但他卻又偏偏要到溫府來鬧,目的就是為了把這件事鬧大,吵嚷出去。如果事情傳開了,從表面上看,這人的身份跟溫大人也相符,結為兒女親家也算合理,又有玉佩和庚帖在,但溫府卻賴了婚事,別人會怎麼說?肯定會說,溫府仗著有位閣老,連自己定下的婚事都不認,顯然是嫌他官小,看不上人家,卻又定下親事,把人家朝廷官員當猴耍,既落個失信于人的過錯,又有個驕矜自大,意圖攀龍附鳳的名聲。」

溫夫人面色一沉,咬著嘴唇不語。

「現在的首輔張閣老雖然即將告老還鄉,但在皇上跟前這麼多年,自然有他對皇上的影響力,在繼任首輔的人選上,也有一定的話語權。張閣老出身清流,是天下讀書人的表率,而讀書人又最重一個信字,如果這事情傳到張閣老耳朵里,他會怎麼想?對溫閣老的印象恐怕要大打折扣,在加上京城傳言,眾口鑠金,溫閣老的聲譽必定要受影響。繼任首輔要在溫閣老和李閣老之間選,溫閣老若是落了下風。李閣老自然希望就大了。」裴元歌將自己的推測慢慢道來,又向溫閣老道,「如果小女有舛誤的地方,還請溫閣老指正。」

溫閣老淡淡一笑,道︰「沒有,我也是這樣想的。」

「事情有這麼復雜嗎?這個李樹杰行事太不對勁兒,身份有可疑。元歌你剛才不也說,這個李樹杰八成是假的嗎?只要把這李樹杰的身份查證出來,證明他是騙婚,事情不就真相大白了嗎?」舒雪玉試圖分辨。

「這就是他為什麼要自稱是李樹杰的原因啊。李樹杰是靖州左布政使參政,靖州離京城十分遙遠,就算是最快的馬,也得兩個月才能來回,再加上還要查證,總得兩個多月。而繼任首輔的人選,在兩個月內就會定下,所以,他們根本不在乎事情最後會變成什麼樣,他們只要爭取這兩個月的時間。李樹杰行事可疑,是故意如此的,他要的就是溫夫人和溫閣老反對這樁婚事,這樣事情才鬧騰地起來啊!」

至于這個李樹杰是假的推斷,裴元歌則是從溫逸靜的那句話里猜想出來的。

她說溫逸蘭威風不了多久,恐怕是知道這個「李樹杰」的根底的,所以才敢如此譏刺溫逸蘭。這樁事兒想要成,必須對溫府眾人的性格,和溫逸蘭的地位有準確地了解,認為溫夫人和溫閣老必定不會答應這件事兒,這樣才有成事的余地。

來人能夠準確地冒充李樹杰的身份,又能確保這計謀有用,那李樹杰恐怕在京城並沒有熟識的人,不然這樁詭計很快就能被拆穿。有這樣的消息網,設計之人必定位高權重,一個小小的溫逸蘭的婚事,恐怕不值得他們如此耗費心思,他們的目標是溫閣老!

溫府應該有人里應外合,跟外面的人通消息才是。

不過,這些推斷,她可以私底下悄悄地跟溫夫人說,卻不能當著溫閣老的面說出來。

這話一出,眾人都沉默了下來。是的,那人只是要爭這兩個月,只要在這兩個月內弄得京城風起雲涌,影響到溫閣老的聲譽,讓他在首輔之爭中落了下風,他們的目的就達到了……。溫夫人想著,心頭忽然一陣酸痛,如果想不影響到公公的聲譽和前程,只怕蘭兒的婚事……都怪她那不爭氣的糊涂爹,辦了這樣的糊涂事情,卻還不知道錯!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就不只是溫睦斂和溫夫人的事情,而是牽扯到整個溫府。

因此,溫閣老命人去叫溫睦斂和二方三房的人都過來,一同商議。

這就是整個溫府的家事,舒雪玉和裴元歌畢竟是外人,不好旁听,便都借故告辭,離開了溫府。

乘車回到裴府,舒雪玉還是不放心裴元歌的腳傷,又派人去請了大夫來看,確定沒事了才放下心事,想到溫逸蘭這樁糊涂荒唐卻又牽扯甚廣的婚事,心中一陣煩亂。以嫻雅的本事手腕,穩坐著正室的位置,又有子女,又有公婆的支持袒護,蘭兒還會被庶女刁難,元歌以前一個沒娘的孩子,又是章芸掌府,真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頭,才能磨出如今的鋒芒來?

伸手將元歌摟在懷中,輕聲道︰「元歌,你放心,你的婚事,我一定會慎重慎重再慎重!」

就在這時,裴諸城也回來了,听說舒雪玉和裴元歌都從溫府回來,也跟著進來,看到裴元歌的腳傷,忙上前探問,確定沒事,卻還是把裴元歌說了一頓,罵她不小心。末了,才問起溫府的事端。听了舒雪玉的解說,眉頭緊緊蹙了起來︰「怪不得我會在下朝時听到,恐怕是有人在商量著是支持李閣老,還是支持溫閣老,不小心說漏嘴的,也難怪一見我過去就不做聲了。這事情要真是如歌兒所猜想的,那李閣老用這種手段,也太卑鄙齷齪了!」

舒雪玉心有同感,朝堂爭斗斗得你死我活都是常事,但居然把手段用到後院的無辜稚兒身上,這就太過了。

「父親,如果……」裴元歌忽然開口,「如果今天換了我是溫姐姐,父親是溫閣老,你會怎麼做?」

裴諸城一怔,故意板起臉道︰「要是我呀,我肯定二話不說把你給賣了去,首輔呀,可沒那麼容易做到的……。」看著裴元歌哭喪著小臉,忍不住笑了出來,親昵地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笑道,「放心吧,父親舍不得,別說你了,就是你二姐姐,遇上這種事情,父親也不能這麼做啊!」

裴元歌又問道︰「那要是三姐姐呢?她最近可經常犯錯呢!」

「誰也不成,這不是偏疼誰不偏疼誰的問題,這是為人的根本問題,為人父的,是家里的頂梁柱,得護著家里的人,家人做錯了事,該怎麼罰是一回事,但無論如何,都不能拿家人去換榮華富貴。懂不懂?」裴諸城有些不滿地加大了力道,「小丫頭,對父親連這點信心都沒有?該罰!」

「父親放手啦,疼!」裴元歌撅著嘴,打掉裴諸城的手,「父親就知道捉弄我!」

「誰家的女兒,小時候沒被自己的父親捏捏臉,捏捏鼻子?偏你小的時候,父親不在身邊,只能趁這時候討回來嘍。」裴諸城笑著,很喜歡逗小女兒玩,「再說,父親也捏不了多久了,小歌兒也大了,都十三歲了,該議親了,再過兩三年就該出嫁嘍!」說著,常常地嘆了口氣,不知道是歡喜還是惋惜。

每次都愛拿親事來轉移話題…。裴元歌很不滿,忽然想起一事,好奇地問道︰「父親,為什麼你會被叫裴半城啊?這是你的字嗎?」

這話一出,裴諸城神情頓時一僵,渾身不自在地道︰「誰跟你說的?」

「溫閣老說的,溫閣老還說,讓我給你求情,他老骨頭,禁不起你提刀追著砍半個京城。」看父親的模樣,似乎有什麼隱情,裴元歌眼楮頓時閃亮起來,「父親父親,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典故?你提刀追著誰砍了半個京城啊?又為什麼會被叫裴半城?」

被女兒這樣追問,裴諸城更覺得臉上掛不住,板起臉道︰「歌兒,我好歹是你父親,有你這麼問父親話的嗎?記住,以後誰再在你跟前提這事,你就說,我說了,不想被我提刀追著砍半個京城,就給我閉嘴!壞丫頭,想打听父親的糗事笑話我,不搭理你了,我去書房了!」

說著,起身就離開了。

看他那模樣,似乎很有些尷尬,裴元歌倒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倒是更加好奇了,轉頭問舒雪玉道︰「母親,你應該知道吧?告訴我好不好?」

「你父親說了,要閉嘴,你還問?」舒雪玉的神情也很不自在。

※※※

正如裴元歌所料,溫府這樁婚事很快就在京城宣揚開來,首輔張閣老即將卸任歸鄉,溫閣老和李閣老是最可能接任的人,本就是風口浪尖上的人物,在這個時候定下嫡孫女的婚事,當然引得京城熱議不已,都在猜測這樁婚事背後有什麼謀劃。不過,無論京城怎麼傳揚,這件事,溫府卻始終沒有回應。

對此,京城也有些議論,有好有壞,不一而論。

沒有回應,就代表著溫府還在權衡這件事,還未有決定。想到溫逸蘭,裴元歌心頭沉甸甸的,為了這件事,裴諸城也曾經把她和裴元華叫過去商議,但裴元華如今心思都在繡圖上,又是溫府的事情,並不用心,也沒想出什麼主意。裴元歌自己也覺得腦海中一片混亂。

其實這件事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

難得是眾口鑠金,又是這樣的風口,簡單的是,只要能拆穿李樹杰的身份,證明他是騙婚,一切難題就都能迎刃而解。父親顯然也了解這一點,發動所有的人脈打听這個李樹杰的身份,得到的消息卻是,這個李樹杰是地方上推舉出身,並未參加科舉,生于靖州,發達在靖州,旁處根本沒有認識他的人,何況京城這般千里之遙。

那幕後黑手選定李樹杰的身份,果然是精挑細選,不露絲毫破綻。

就在這時,紫苑來報說溫夫人來到裴府,正在蒹葭院跟舒雪玉說話,還帶著女兒溫逸蘭。

溫夫人來,必定會說到溫逸蘭的婚事,裴元歌急忙起身,也顧不得換衣裳首飾,帶著紫苑木樨,急急地來到蒹葭院。一進門,溫逸蘭就迎了上來,摟住她只掉眼淚。裴元歌撫模著她的背,細語安慰著,看到主座上溫夫人眼楮紅腫,淚汪汪的模樣,心頭便是一沉。

「嫻姨,事情怎麼樣了?」

如果是從前,溫夫人這種事情必然要避開溫逸蘭,免得女兒傷心。可經過這件事後,她卻覺得,女兒太嬌養也不是好事,她做娘的當然護著沖著,可是將來嫁過去要服侍婆婆,還有一堆妯娌,庶子庶女,若沒有一點手段見識,也落不了什麼好下場。索性這件事從頭到尾都讓女兒在旁看著,認清人心。

「還能怎麼樣?公公把溫睦斂和二方三房的人都叫來,把這件事情說了,二房就先發難,說什麼大局為重,不能為了蘭兒一個,影響到公公的前程,不然就是不孝。又說這事本就是大房招來的禍端,就該大房來受,不能為此連累全家。三房雖然唯唯諾諾的不做聲,可是看得出來,他們也不願意為蘭兒出這個頭。也是,首輔跟閣老,雖然都是內閣大學士,但在皇上跟前的重用和寵信程度,不能同日而語,又不用犧牲他們的女兒,當然是有多大話就說多大話!」溫夫人又是急又是氣,說著又拿帕子擦眼淚。

「別說胡話!」裴元歌拍拍她的肩膀,又問道,「那溫閣老的意思呢?」

「公公倒是疼蘭兒,說大不了不做這個首輔。可他還有兒子,有孫子,蘭兒只是嫡孫女,溫睦斂就不說了,二方三房也是不成器的,一大家子都得公公一個人頂著,他也有他的難處,何況這次的事情,的確是溫睦斂惹出來的。」說到這個,溫夫人就來氣,「明明事情都是他惹出來了,結果反倒在那里慷慨激昂地說什麼,不能為蘭兒害得公公受牽累,那是他的不孝;還說什麼人無信不立,既然答應了,就把蘭兒嫁過去,反而贏得一個守信的美名,公公的首輔之位更穩當,倒好像他不是惹禍,反而是立功了一樣!」

居然還能這樣厚顏無恥?裴元歌不禁鄙夷。

「還有那個容姨娘和溫逸靜,倒是會在這個時候賣乖討巧。說什麼,可惜對方要求的是嫡女,不然溫逸靜絕對願意為家門出力,嫁過去,分明就是看事情沒有轉圜的余地,故意在這里說風涼話,暗指我和蘭兒自私自利,為了蘭兒連一家子的利益都不顧,弄得別說溫睦斂,就連二方三房看蘭兒也橫眉豎眼。」溫夫人揉弄著手帕子,眼眸中露出幾分狠光,「別打量著我不知道他們的心思,無非就想拿蘭兒做墊腳石,用這樁婚事換公公得了首輔,到時候,蘭兒嫁得不如意,她們倒是首輔的孫女,身價跟著水漲船高!想得美,惹惱了我,我這就把溫逸靜認到我名下,代蘭兒嫁出去,既然都說是樁好婚事,又是為了溫府好,又願意舍身成孝的,我就成全了她們!」

又是氣又是哭,恨得咬牙切齒。

「嫻姨別賭氣,若真這樣做了,雖然解氣,但在溫大人和溫府,卻落下了一個苛待庶女,刻薄狠毒的名聲。再說,對方就是要抓溫府的把柄,到時候反而會說溫府拿庶女做嫡女,意圖蒙蔽,一樣是個不好的罪名,反而落了實罪。」裴元歌忙勸說道,她也想過這種招數,不過恐怕是行不通的。

「娘,別說了,女兒嫁就是了!」溫逸蘭紅著眼楮道,仍然是那副嬌憨的容貌,眼眸中卻多了幾分淒零。

這次的事情,算是讓她看透了那些所謂的親人!

「不行,你要嫁過去了,非但解不了溫府的危機,反而會讓溫閣老成為京城的大笑話!」裴元歌急忙道,「嫻姨,你先別急,我這幾日又仔細思量了些事情,隱約覺得這事情還沒這麼簡單,就算溫姐姐嫁過去,除了搭上她一輩子的幸福外,對溫府恐怕並沒有什麼好處?」

溫夫人一怔,急忙問道︰「這話怎麼說?」

如果說溫逸蘭嫁過去並無裨益,那她就有理由說服眾人,推掉這門婚事。

「之前,我有件事情一直想不通,為什麼對方費盡心機,千挑萬選,選出李樹杰這個人來呢?思來想去,才發現這件事還有後招。」裴元歌反拉著溫逸蘭,在舒雪玉跟前坐下,分析道,「如果按照溫大人的說法,將溫姐姐嫁過去,的確能博得一個守信的美名,反而對溫閣升任首輔有利。但嫻姨你想,如果這件事是沖溫閣老來的,又策劃得如此周密,怎麼會留著麼大的破綻,到最後反而成就了溫閣老,讓他轉劣勢為優勢呢?」

溫夫人和舒雪玉對視一眼,她們倒是從來沒想到這點。

而溫府之人也只想到,把溫逸蘭嫁過去,平息此事,但正如裴元歌所說,如果這件事只是犧牲一個溫逸蘭就能夠了結,那不是太輕而易舉了嗎?畢竟,溫逸蘭雖然矜貴的嫡女,卻也只是女兒,為了兒孫,為了自己,用一個孫女換來首輔的位置,恐怕很多人都願意這樣做。

「那照元歌你的意思,這事還有什麼後招嗎?」舒雪玉問道,神色憂慮。

「我想,這就是對方為什麼要費盡心機,找個假的李樹杰才折騰這件事。如果這個李樹杰的情況都是真的,且不論這件事本身的陰謀,單從表面來說,這樁婚事並不算溫府低就,嫁了溫姐姐也說得過去。可是,嫻姨你想,如果這個李樹杰本身根本就不是官身呢?如果他是白丁,或者更糟糕些,是個地痞無賴,戲子賤民,或者更低賤的身份,會怎麼樣?」裴元歌問道,「假如溫府答應了這樁婚事,等到木已成舟,再揭露這人的身份,是個完全不可能匹配溫府,甚至連普通官宦人家都無法匹配的人,到時候會怎麼樣?」

溫夫人听得心驚膽戰,如果真是這樣,到時候,溫府就會成為整個京城的笑話。

更有人會說,公公沽名釣譽,為了一點薄名,連親生的嫡孫女也能這樣作踐…。到時候,公公一樣會聲譽掃地,被李閣老佔得上風。

原本以為這局是要毀掉她女兒的幸福,卻原來她又想得淺了。

這是個連環局,無論溫府怎麼選擇,到最後公公的聲譽都會受影響,都會讓對方得逞。而這才符合朝堂爭斗的詭譎莫測,這是個死結,無論如何,都解不開!

實在是太狠毒,太陰險了!

「元歌,你既然能想到這些,你有沒有辦法解開這個死結?我求求你,你幫著想個辦法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溫夫人也知道,整個溫府的人都想不出辦法來,何況眼前這個才十三歲的深閨少女?但眼下,卻只有元歌這孩子想到了深處……滿含著希望和祈求的眼神凝視著眼前的少女。

她,能解開這個連環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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