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沒有贏,棋局到最後是我輸了,但是顏公子認為,他在棋道鑽研這麼多年,卻始終無法攻下我所守的西北角,于是就認輸了。」裴元歌坦言相告,冷聲道,「即使我棋藝不如你,但七彩琉璃珠是顏公子親手送給我的,那就是我的東西。九殿下你三番兩次想要盜走,這算哪門子道理?」
最可恨的是,當盜賊來偷她的東西,被她小懲大誡,居然還覺得委屈。
這世道,盜賊也這麼囂張?
听著裴元歌義正詞嚴的譴責,宇泓墨也知道自己的確不講理,原本挺得直直的脊背,一寸一寸地彎了下來,心虛地小聲道︰「我只是想要七彩琉璃珠而已,再說,我也幫了你不少的忙啊!沉香殿里,是我幫你拆穿裴元容的;你偷听我跟葉問卿的談話,我也沒有拆穿你;溫府壽宴,是我幫你毀了那幅畫;白衣庵遇襲,也是我救了你……。」
「可是,九殿下,你也刁難了我很多次!」裴元歌瞪眼道。
到現在她終于明白,為什麼從初見面,這位九殿下就處處看她不順眼,處處都想找她的麻煩,敢情是為了這顆七彩琉璃珠!裴元歌很想拿再抓起桌上的青釉五福賀壽茶壺,不過這次不是砸宇泓墨,而是很想把自己砸暈算了。就為了這麼一顆珠子,就為了這個一顆她根本就沒放在心上的珠子……。
「九殿下!」裴元歌咬牙切齒地道,「能不能拜托,下次如果為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看我不順眼的話,請直接告訴我,我雙手奉送!」說著,撩起衣袖,露出墜著七彩琉璃珠的紅線,將接口處的活結解開,再向兩邊一拉,退了下來,連同紅線帶七彩琉璃珠一起放在了桌子上,向著宇泓墨的方向推去。
之前心心念念的七彩琉璃珠就在眼前,宇泓墨卻沒有預料中的驚喜。
他看得出來,元歌很生氣。而且,這種舉動就好像一種交易,似乎元歌把七彩琉璃珠給他,然後,他們之間就兩清了,再也沒有任何瓜葛。他不喜歡這種感覺,又將七彩琉璃珠推了過去,偷眼瞧著裴元歌,帶著些歉意道︰「元歌,我知道我以前的行為不太對,我給你賠不是,你別生氣行不行?」
這位祖宗居然給她賠不是?
裴元歌有些愕然地轉頭,看著他偷眼瞧著她,帶著點怯怯和討好的模樣,心中更覺得古怪。且不說宇泓墨身為皇子,高高在上,單就他的個性,十足囂張放肆,听說連皇上都拿他沒辦法,居然會給她賠不是?
總覺得,從上次他生病發燒闖入她閨房開始,宇泓墨就跟從前有些不太一樣。
但到底哪里不一樣,卻又說不上來。
「還生氣啊?」宇泓墨有些愁眉苦臉,他本是口齒伶俐之人,無論哄人還是氣人都堪稱一絕,但不知道為什麼,以前還好,自從察覺到自己喜歡裴元歌開始,在她面前就莫名其妙地笨口拙舌起來,尤其是在她繃起臉時,想說鼓動如簧巧舌,說些甜言蜜語怕被她認為輕薄浮夸,但太過誠實平淡又怕被她當做無能平庸,總之,他覺得說什麼都有問題,以至于什麼都不敢說了。
這絕對是報應!
裴元歌冷哼一聲,沒有做聲。
雖然不知道宇泓墨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以前被他捉弄那麼多次,不趁現在他脾氣好的時候捉弄回來,那就太錯失良機了!
「我真不是存心的,你別生氣好不好?」宇泓墨抓耳撓腮,無奈地道,「要不,我下去給你找個雞毛撢子?」
裴元歌再也繃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干嘛?拿雞毛撢子打你啊?」
「打唄,一頓雞毛撢子而已,你就是打斷了,我也不會吭一聲!」見她這樣,宇泓墨頓時稍稍放下心,不再那麼拘謹,眼珠一轉,突然來了精神道,「不過打我沒意思,不如我幫你揍別人去,就當我將功贖罪,怎麼樣?最近的事情的確讓人挺憋屈的,我猜你心里一定窩著不少火,我們找個地方砸場子,發泄發泄如何?」
裴元歌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什麼意思?」
「算一算,你最近的倒霉事,都跟葉家月兌不了關系,先是五皇兄想要逼婚,害得你匆匆定下了壽昌伯府,結果又因為太後的一句話,讓事情鬧到了現在的田地,頭上還懸著太後那把利劍。而且,五皇兄背後支持的廣致齋又在給你們裴府的簡寧齋找麻煩,弄得你們鋪子問題重重。」宇泓墨如數家珍,瀲灩的美眸中閃爍著熠熠的光輝,期待地道,「听說,現在裴府還關著廣致齋的一些管事,我猜,你一定對廣致齋這事兒很窩火,很想教訓他們一頓,但是又不想因為一間鋪子,讓裴府跟葉家徹底對立,所以還在猶豫不決,不知道該怎麼處置這件事,對不對?」
裴元歌凝眼望著他︰「你怎麼知道?」
之前偷換假貨的那件事,抓到的那些人手還在裴府關押著,她的確很想教訓廣致齋,最好弄得他徹底倒閉。但是,父親先砸了鎮國候府,又御前對峙,讓皇上狠狠地處置了鎮國侯。在這風口浪尖上,實在不宜再有過激的舉動。
尤其,廣致齋後面還牽扯到葉家,五殿下有那麼大的野心,想要壟斷整個京城的絲線和刺繡行業,簡寧齋在中間擋著,已經夠礙眼了。若再把廣致齋斗得倒閉,將壟斷絲線和刺繡的行為扼殺在萌芽狀態,肯定會徹底激怒五殿下。在兩位殿下的爭斗中,父親一直保持著中立,不偏不倚,既沒有刻意地偏向哪位殿下,卻也不想得罪哪位殿下,這才是當前局勢的明智之舉。
為了一間鋪子激怒五殿下,這不劃算。
因此,得知事情的詳細緣由後,父親和母親都覺得沒必要為此激怒五殿下,畢竟裴府並沒有涉及商業的打算,損失一間簡寧齋固然可惜,但也不算什麼。
只是,正如宇泓墨所說的,她最近先是被五殿下逼婚,然後是太後,現在鋪子里的事情又有葉家和五殿下在背後撐腰,接二連三的事情,實在讓她覺得憋屈窩火,很不甘心就這樣放手。不過,她也不是會被情緒左右決定的人,分得清輕重,因此百般思索後,也還是覺得放人。
現在听宇泓墨的話,裴元歌忍不住問道︰「你有什麼辦法?」
「後族的勢力還是很雄厚的,裴府的確犯不著為了一個簡寧齋跟葉家杠上。」宇泓墨也點頭道,「所以,關在裴府里的那些廣致齋的人,教訓一頓就放了的好。至于簡寧齋這件鋪子,還是盤出去的好,免得被葉家記恨上。」
以裴諸城的身份,即使廣致齋背後有五殿下撐腰,但把跟自己鋪子搗亂的家伙教訓一頓,只要沒死人,就不會有麻煩。這就是一個「度」的問題。
裴元歌有些失望︰「這算什麼主意?」
還以為他有法子,讓她既能夠折騰跨廣致齋,又能不牽連裴府呢!結果跟父親和母親的看法一樣,也是要把鋪子盤出去,不摻和葉家的這件事。
「別急啊,把鋪子盤出去的確不算什麼辦法,關鍵是要把鋪子盤給什麼人?」宇泓墨微微一笑,唇形優美的薄唇勾出一抹魅人的弧度,眼眸中波光瀲灩,「到時候一定會有很多人登門求價,這其中肯定也會有廣致齋的人。明面上的理由就說商業決策,決定把鋪子遷到別處,私底下卻可以放出風聲,說是廣致齋總是出陰招,逼不得已才要盤鋪子。但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盤給廣致齋的人,這也符合裴尚書的個性,廣致齋的人也好,五皇兄的人也好,都不會起疑心。總之,你們就先拖著,直到一個叫莫全的人上門後,再把鋪子盤給他!」
裴元歌本是冰雪聰慧的人,一點就通︰「這個莫全是什麼人?」
「他是什麼人不重要,只是中間轉手的人罷了,只不過兜兜轉轉之後,這件鋪子最後會落在我的名下。到時候我出人出力出錢,你出主意,我們一起把廣致齋弄垮!你覺得這個主意怎麼樣?」宇泓墨笑眯眯地問道,既能幫小貓咪出口氣,又能打擊五皇兄,最重要的是,這樣他以後就有借口經常來找小貓咪,甚至把小貓咪約出去,畢竟,要商量怎麼弄垮廣致齋嘛!
他真是天才!
「好主意!」裴元歌喜笑顏開,計帳道,「這樣一來,簡寧齋跟裴府再沒有關系,而你跟五殿下本來就不和,正好可以借此機會打擊他。到時候,不說別的,你就是死守著簡寧齋不放,都足夠惡心五殿下和葉家的人了!不過,就這樣簡簡單單地把廣致齋斗垮,未免太便宜他們了,不如緩上一緩,讓他們吃個大大的啞巴虧!」
宇泓墨一愣,目光灼灼地盯著裴元歌,問道︰「怎麼說?」
「九殿下你大概不知道,五殿下派家臣開這個廣致齋,可不是只想開一間賺錢的鋪子這麼簡單。」裴元歌將五殿下壟斷絲線和刺繡行業的意圖大概說了一遍,道,「所以,只要九殿下你買下簡寧齋,這件事你就穩賺不賠!」
宇泓墨只是無意中知道簡寧齋跟元歌有關,進而發現有個廣致齋老根簡寧齋過不去,這才讓人查了下,知道這是宇泓哲派家臣經營的鋪子,卻不知道,原來宇泓哲有這麼大的野心,想要壟斷整個京城的絲線和刺繡。
他雖然對商場上的事情不太了解,但經裴元歌一提點,便知道,如果廣致齋的陰謀得逞,最後宇泓哲將會得到怎樣豐厚的利益。而在朝堂的爭斗中,各種拉攏人的手段都少不了銀錢的支持。如果再讓宇泓哲得到這麼可怕的一筆財富,那麼無異于讓他如虎添翼,這樣說起來,這件事他更是必須要攔阻,義不容辭。
「那元歌你說,讓五皇兄大大地吃個虧,怎麼說?」
裴元歌微微一笑,眼眸湛然,連帶著身上也多了許多神彩,光彩照人︰「我打听過來,這條街道上的鋪子,大多都是中等官宦人家所開,再不就是支持葉家的官員所開,只有簡寧齋是我裴府的產業。我父親是刑部尚書,又是執拗的性子,因此簡寧齋算是最硬的一塊骨頭。所以廣致齋會先挑簡寧齋下手,一來簡寧齋本來就是經營絲線的,二來也是殺雞儆猴,如果連簡寧齋都被逼得無法經營下去,那其他的鋪子自然要權衡一二,到時候廣致齋想要收購這些鋪子,就會容易很多。」
宇泓墨點點頭,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裴元歌臉上。
比起方才沉默靜思得甚至有些淒涼的元歌,此刻的元歌眼眸中充滿了異樣的光彩。他在後宮見過各式各樣的女子,也見過她們謀劃算計時的模樣,都帶著一股陰測測的冷。可是元歌不同,這時候的她看起來比任何時候都光彩奪目,讓他轉不開眼神。
「我所謂的讓五殿下吃個大虧,就是想請九殿下先按捺下,晚一段時間再開始跟五殿下作對。簡寧齋一旦盤出去,廣致齋再去收購別的店鋪,一定會以簡寧齋為範例,也許會遇到波折,但一定會很順利。我們何不等一等,等五殿下將整條街的店鋪收購得八**九時再出手,讓他花費偌大的人力物力,金銀錢財,到最後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元歌的這個主意的確很解氣,但中間也有紕漏。
宇泓墨沉思著道︰「雖然我不懂商事,但如果是我的話,已經把店鋪收購得八**九,那麼,五皇兄絕不會甘心就此認輸。廣致齋背後有景軒商行雄厚財力的支撐,我雖然不缺錢,但是也不可能拿出太過的銀錢來跟景軒商行耗!到最後恐怕只能撐著簡寧齋惡心惡心我那五皇兄而已。」
這個問題裴元歌早就想過︰「所以,我們需要找個幫手!」
幫手?听元歌的意思,應該是跟商行有關,宇泓墨略一沉思,忽然道︰「慶元商行?」
「你怎麼知道?」裴元歌一怔。
宇泓墨冷哼一聲道︰「慶元商行的少東家對簡寧齋的東家小姐一見鐘情,大獻殷勤,不但認了假貨的事情,還特準簡寧齋以後進貨全部進價,連運費都不掙。這麼好的關系,的確應該好好利用利用。」
裴元歌頓時有些不自在。
當時突然靈機一動出這個主意,只是為了迷惑簡寧齋的內奸,所以要求顏昭白配合她演一場戲。但這種事情畢竟有些尷尬,因此這個消息也只局限在慶元商行和簡寧齋內部。不知道怎麼會傳到宇泓墨的耳朵里去?裴元歌郁悶地想著。
「慶元商行雖然也算有名氣,但是跟景軒商行比起來還是差得太遠,即使能夠說動它來幫我,只怕也未必能耗得起!」小小地酸了下後,宇泓墨的神色又正經起來,「何況慶元商行也是顏昭白的產業,一明一暗兩個商行都是自己的,卻要互相打消耗戰,顏昭白那個死要錢未必會願意。」
裴元歌愕然睜大眼楮︰「你連這個都知道?」
顏昭白是慶元商行的東家,這件事當然是極為保密的,連他所依附的五殿下都不知道,宇泓墨是怎麼打听出來的?這天底下還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嗎?
宇泓墨扭過頭去,感覺臉上有些在發燒。
難道他能告訴裴元歌說,因為他發現裴元歌是簡寧齋的東家小姐,又听說慶元商行的少東家對簡寧齋的東家小姐一見鐘情,大獻殷勤,因此大吃飛醋,想去砸慶元商行的場子,所以派人搜集這個商行的資料,結果發現商行的東家是顏昭白這才作罷?
就算當時元歌已經跟傅君盛訂親,他決定放棄,但也不是隨便阿貓阿狗就能打元歌的主意的!
見他沒吭聲,裴元歌也沒有追問,繼續道︰「不會的,我想對于五殿下的企圖,顏公子絕不樂見。想要壟斷絲線和刺繡,需要雄厚的資金,而這些資金,絕對是由景軒商行供給的。但是,如果葉誠如願以償控制了京城的絲線刺繡,積累出大量的資金,有了這個依仗,到時候五殿下絕對會轉頭來對付景軒商行,直到徹底吞並景軒商行的全部財產。雖然說明面上顏公子不能做什麼手腳,但如果私底下能夠阻止葉誠,絕對也是顏公子所喜聞樂見的。」
「但是景軒商行和慶元商行畢竟實力懸殊……」宇泓墨仍有顧慮。
「九殿下不要把朝堂上的爭斗套用在商場上,商場上所有的動作都是為了贏得利潤,五殿下授意葉誠這麼做,一來是貪圖事成之後的巨大利潤,二來是這個過程中的投資都是由景軒商行提供,他只需要坐享其成。但是,如果簡寧齋跟廣致齋斗起來,讓廣致齋無法盈利,卻要往里面投入大量的錢財,這種虧本的生意,誰都不會做。五殿下再怎麼愚鈍,也不會為了一個前途艱難卻只是可能的利潤,而搭上整個景軒商行。所以,只需要堅持一個月,我想五殿下就會放棄葉誠。這點,慶元商行一定能夠做到。」
對于這點,裴元歌倒是很有信心。
見她信心滿滿的模樣,再想想五皇兄的為人,宇泓墨點點頭,覺得她分析得很對,笑道︰「好,那就這樣,我去找顏昭白談這件事。」說著,忽然以手撐頭,神色古怪地看著裴元歌,道,「元歌,我發現,你比我還狠,我不過是想弄垮廣致齋,你倒是比我更大手筆,連顏昭白都想拉過來,一起讓五皇兄徹底栽個大跟頭!」
「反正這件事對九殿下您只有好處,不是嗎?」裴元歌反問道。
這些日子,她被葉家折騰得翻天覆地,只是礙于裴府,不能跟葉家正面相抗。現在有機會讓五殿下和葉家吃個大虧,又不會連累裴府,自然會不遺余力。
「是對我只有好處,不過讓我想起幾句古語。」宇泓墨咳嗽一聲道,「古人說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可見小人比君子更可怕。但古人又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女子的排名還在小人之前。嗯,古人說的話,果然很有道理!」
調侃她?
裴元歌淺淺一笑,眸眼嫵媚︰「九殿下,您別忘了,您現在還得罪著我呢!」
宇泓墨頭一縮,低頭去喝花茶,不敢再說話。
就在這時,忽然傳來青黛的聲音︰「小姐,有人——」說話聲中,盈盈上樓,驟然看到絕美的九殿下突然出現在小姐身旁,神色愕然之下,聲音戛然而止,愣愣地看著兩人,好一會兒才道,「有人要見小姐,是傅世子。老爺看到他很生氣,本來不許他進門,但傅世子再三央求,最後老爺打發人來,說問問小姐的意思。如果不見,就直接打出去!」
九殿下怎麼又出現在靜姝齋?
上次更蹊蹺,九殿下還發著燒,卻……而且昏迷的時候誰也不許近身,卻肯讓小姐靠近。青黛思索著,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難道說九殿下喜歡小姐?心頭頓時閃過一抹欣喜,這樣說,那小姐將來其實有可能會嫁給九殿下?
看青黛的目光,裴元歌就知道她一定在奇怪宇泓墨的出現。
但認真來說,她也不知道這位祖宗殿下怎麼會又跑到這里來,索性也不解釋。尤其,青黛所說的事情也讓她有些驚愕,傅君盛要見她?是為了什麼?
沉思良久後,裴元歌道︰「你先下去,就說我隨後就到。」
等青黛下樓,宇泓墨忍不住冷哼道︰「壽昌伯府都把事情做得那麼絕了,你還去見傅君盛那個懦夫做什麼?」尤其想到那次在溫府壽宴,元歌那樣嬌糯地喊著「傅哥哥」,心里就更不舒服,什麼時候元歌能那樣甜甜地叫他一聲「墨哥哥」?
「不管傅世子是為什麼要見我,這件事總要有個了斷,我不想以後還糾纏不清。」裴元歌淡淡地道,將桌上的七彩琉璃珠拿起,推向宇泓墨,道︰「既然你想要這個,那就拿去吧!」見他愕然的模樣,微微一笑,道,「九殿下出的主意很合我的心思,所以以前的事情就算了,我原諒你了!以後太後應該會宣召我入宮,恐怕需要九殿下幫忙的事情還很多,這顆七彩琉璃珠就當是謝禮吧!」
該來的事情躲不掉,既然避不開太後的算計,那就只有迎面而上。
雖然她是太後,很多時候都不是她一介尚書嫡女所能違逆的,但太後也並非金剛不壞之身,她也並非全無反擊的能力。之前一味地忍讓,只是想忍一時風平浪靜,不必卷入皇宮這個漩渦。但現在壽昌伯府退親後,她顯然不可能再避開這場風波,那麼,就來斗一斗吧!
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太後,也會有弱點,也會有敵人,而這些都是她的機會!
如果有必要的話,為了自己,為了裴府,她也會不擇手段地把太後拉下來,讓她再也不能成為自己的威脅!
九殿下想必也是看出了這一點,所以才會來找她,才會這樣反常的,甚至有些低聲下氣地跟她賠禮道歉,又想辦法替她出氣,應該是因為在今後的日子里,他們很可能會經常有合作的機會,所以來向她示好,乃至拉攏。
既然如此,那送顆七彩琉璃珠做人情也不算什麼。
畢竟,這顆不同于父親送給她的那顆,那是娘的遺物。而這顆七彩琉璃珠,卻只是她從棋鑒軒斗棋贏回來的意外,就算送給宇泓墨也不可惜。
沒想到她會把七彩琉璃珠送給自己,宇泓墨微微一怔,隨即感到一股說不出的歡欣。雖然她的話語中帶著些許合作利用的意味,但至少,她原諒他了,不再因為黑衣銀面人的事情惱他。而且,七彩琉璃珠一直都是他的心願,現在是元歌幫他完成這個心願,不管是為了什麼理由,他都很歡喜。
「你不問問我,為什麼想要七彩琉璃珠嗎?」宇泓墨抬眼,這一刻,如果她問,他會願意告訴她,即使這件事牽涉到他和那個人的身家性命。
就是因為這件事牽涉到他和那個人的性命,他不敢相信任何人,不願意露出一丁點的蛛絲馬跡,被人懷疑。但是,他又真的很想拿到七彩琉璃珠送給她,所以他才會小心謹慎,用盡種種手段,試探裴元歌,甚至不惜去偷。
但是現在不同,他相信,就算告訴元歌,元歌也會為他保守秘密。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秘密,這顆七彩琉璃珠既然能讓九殿下這樣耗費心機,就一定很重要。九殿下放心,關于七彩琉璃珠的事情,我不會告訴任何人,連我父親也不會。我還有事,先下去了。」裴元歌淺淺一笑,向他頷首致意,隨即起身走下樓取。
堂堂九殿下,要黑衣遮面來偷這個七彩琉璃珠,顯然是不想讓人知道,這顆珠子落在了他的手里。那麼,這件事一定是很私密的,不能讓人知道的。這樣一來,對于之前宇泓墨對她的種種刁難試探,裴元歌心中也有了底,應該都是為了這顆珠子吧!宇泓墨很想得到這顆珠子,但又不願意讓人知道,這顆珠子被他得到,所以才會百般試探刁難她,想模清她的脾氣,弱點,看要怎樣施展手段壓制,才能讓她保守秘密。
這顆珠子,據父親說,只是對身體虛弱的人很有好處。
那麼,宇泓墨費盡心機想要得到它,應該是為了送人吧?能夠讓宇泓墨這樣的人耗盡心機,求得此珠相贈,那個人對宇泓墨來說,應該很重要。都說皇家無情,卻能讓身為皇子的宇泓墨這樣重視,實在很難得。
來到後院大廳,果然看到傅君盛的身影,裴諸城和舒雪玉都坐在旁邊。
數天不見,原本溫潤儒雅,瑩瑩如玉的傅君盛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身形消瘦,神情憔悴,再也沒有從前那種意氣風發,談笑自如的感覺。看到裴元歌進來,傅君盛眼眸猛地亮了起來,沖到裴元歌跟前,隨即又記起根由,臉上的神采慢慢消退,眸色黯淡︰「元歌妹妹——」
「傅世子,您應該叫我裴四小姐!」見到傅君盛如斯憔悴,裴元歌心頭閃過一抹惻然,隨即想起壽昌伯府所做的事情,又被惱怒代替。即使知道這一切應該與傅君盛無關,但他畢竟是壽昌伯府的世子,而且,兩人今後也不適宜再有任何牽扯。
原本有著千言萬語想要說,但是卻都被這句「傅世子」和「裴四小姐」打散了。
從前不是這樣的,從前,他叫她「元歌妹妹」,而她會嬌糯地叫他「傅哥哥」。每次看到她嬌小縴弱的身影,傅君盛都會生出一種想要保護她的沖動。當知道父親有意讓他和元歌妹妹定親,知道她會是他一生的妻子時,他真的很開心。可是沒想到,這個開心卻是那麼短暫。太後殿上,他一時的懦弱曾經讓他痛恨不已,發誓以後一定要好好保護元歌妹妹,沒想到只是短短幾天,父母居然背著他做出這種事情來!
從母親大鬧裴府那刻起,就注定了他們再也不可能了!
傅君盛的眼楮里涌出隱隱的淚光,卻沒有流下來,而是雙手向前,接著作揖的姿態掩飾起來,強自平靜地道︰「我這次來見元……。裴四小姐,是為之前家父家母的所作所為,向元……裴四小姐道歉!」微微抬眼,看著裴元歌那張清麗絕俗的臉,淚水終于奪眶而出。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