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裴元歌和趙婕妤盡管心中各有盤算,言語暗藏機鋒,但表面上卻是一派的和睦溫馨,听在別人耳朵里,看在別人眼楮里,只覺得趙婕妤的確是真心悔悟,想要拉攏討好裴元歌,姿態擺得極低;而裴元歌更是溫柔善解人意,對懷有龍裔的趙婕妤體貼入微,處處周到。
尤其到了晚間,皇帝過來時,這兩人的親密熱切更是到了巔峰。
以皇帝的淡定沉默,看著兩人親如姐妹的畫面,一時間都覺得有些無語,輕輕咳嗽一聲,面無表情地贊了幾句趙婕妤的知錯能改,裴元歌的大人不記小人過,然後便借口國事繁忙,只留了一會兒就匆匆離開。
看到皇帝遠去的身影,趙婕妤心中非但沒有覺得失落,反而更加自得。
皇上對裴元歌的看重,所有人都看在眼里,顯然十分中意,但是現在明明看到裴元歌在這里,卻沒有以趙婕妤為借口多留,反而只是隨意聊了幾句便離開,顯然是因為她趙婕妤在旁邊,不想當著她的面表現得對裴元歌太過在意,讓她心里不好受。這樣說起來,現在在皇上心里,還是她的分量比較重!
趙婕妤如此認為著。
這樣更好,皇上這般在乎她,那麼到時候對裴元歌的行徑就會越震怒,裴元歌就越沒有翻身的余地!
計劃中的場景已經讓想要看的人看到了,裴元歌見時間不早,便起身告辭。趙婕妤再三留她在寒露宮住,都被裴元歌婉言謝絕。但這次趙婕妤倒沒耍什麼ど蛾子,微笑著送她離開,又再三表示自己跟裴元歌聊得十分投契,心情十分開懷,竭力邀請裴元歌一定要再來寒露宮探她。
裴元歌微笑著應了,走出兩步,忽然頓足,轉身看著趙婕妤。
「元歌妹妹怎麼了?」趙婕妤依然笑意滿面。
原本溫和柔軟,充滿關切的眼眸慢慢褪去偽裝之色,漸漸變得漆黑幽深,裴元歌靜靜地凝視著趙婕妤,眼眸中有著微弱的暗色光芒閃爍不定,忽然又向趙婕妤走過來,一直走到她的跟前,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泛著淺淺的光澤,輕聲道︰「趙婕妤,如果我說,我從來都沒有想要跟你爭些什麼,也不會跟你爭,你相信嗎?」
趙婕妤一怔,迎著裴元歌的眼眸,手微微握起,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但很快的,她就微笑起來,拉住裴元歌的手,笑吟吟地道︰「元歌妹妹說什麼呢?咱們將來都是姐妹,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有什麼爭不爭的呢?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如果以後有事,盡管來找我,不要把我當外人!」
她還是不肯相信!
裴元歌輕嘆了口氣,不是為自己,而是為趙婕妤。雖然她不清楚趙婕妤在謀劃著些什麼來算計她,但是她卻知道,趙婕妤是皇後謀劃中很重要的一顆棋子,這場她和皇後之間的對決,贏家是誰尚未可知。但無論如何,趙婕妤卻絕對會是這場謀劃的犧牲品!如果趙婕妤能夠放下成見,跟她合作,或許能夠齊心協力扳倒皇後,但可惜……
她方才的那句話,是給趙婕妤的最後一線生機。
而趙婕妤沒有抓住!
或許這樣也好,總有要個後果足夠嚴重的罪行,才能徹底扳倒皇後……裴元歌微微笑著,笑容中充滿了薄涼之意,柔聲道︰「多謝婕妤娘娘厚愛,小女必定謹記!您放心,趙婕妤您為小女帶來的便利,小女定會銘記終身!小女先告退了!」說著,微微頷首,帶著紫苑和趙公公盈盈離去。
不知為何,趙婕妤只覺得,裴元歌最後的那個眼神很奇怪。
那種帶著微笑的憐憫,似乎又透漏著淡淡的輕蔑,看得她渾身都不舒服,似乎……似乎裴元歌看待她,如同看待死人般,讓她有種透心的冰冷和莫名的恐懼……趙婕妤凝眉思索著,卻無論如何都想不出緣由,最後歸咎為這是裴元歌的疑兵之計,故弄玄虛想要分散她的注意力,好在暗中設計對付她。
想到自己的謀劃,趙婕妤嘴角又露出自得篤定的笑意。
這次,裴元歌死定了!
趙婕妤和裴元歌和好,親如姐妹的消息,很快就在皇宮中傳揚開來,尤其是趙婕妤對裴元歌的刻意討好和拉攏,更是或明或暗地流散開來,道盡了趙婕妤的煞費苦心。素來驕橫的趙婕妤,居然對裴元歌做出如此的低姿態,宮中人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猜測。但無論眾人怎麼猜測,這些天里,趙婕妤跟裴元歌關系越來越親密,卻是眾所周知的。
而同時,趙婕妤依舊時不時地找其他妃嬪的麻煩,驕橫如故。
這種截然的反差,更讓眾人產生了無數的揣測,也曾有人旁敲側擊地用言語試探,但都只是提了個頭就被趙婕妤擋了回來,只說自己確實意識到之前萱暉宮的錯,又深切地感受到了裴四小姐的好,這才越來越親密,無論別人怎麼試探,怎麼說都是這樣的言辭。俗話說得好,謊話說了一百遍都能成為真的,看著趙婕妤這般表現,不少人心里開始暗暗猶疑起來。
難道趙婕妤真打算拉攏裴元歌,二人聯手了?
與此同時,看著來探視眾人的神色,趙婕妤就知道,時機已經慢慢成熟,該是出手的時候了!
這天裴元歌再次來到寒露宮。趙婕妤喜好華奢,因此寒露宮名字雖然清冷,但裝飾卻素來豪奢輝煌,雕梁畫棟,飛檐勾角上都有著華美的紋飾,殿內更是以紅黃二色為主色調,顯得燦爛華美。一派的耀眼光華之中,趙婕妤卻半躺半臥在床上,雖然面色紅潤鮮艷,卻似乎有力無氣的虛弱。
裴元歌忙上前,關切地問道︰「婕妤娘娘這是怎麼了?」
「也沒什麼,就是這些天一直有些低燒,太醫說懷孕的女人體溫偏高是正常的,再說這時候也不敢亂吃藥,只能熬著。」趙婕妤氣喘吁吁地道,面色嬌艷欲滴,倒真有幾分低燒的模樣,柔和地拉過裴元歌的手,笑道,「這是沒辦法的事,不過多虧是有元歌妹妹你來看我,以前我只顧著跟你作對倒還沒發現,這些天相處下來,才覺得跟元歌妹妹實在是投契,現在只要看到你,我心情就霍然開朗了。」
裴元歌微微笑著︰「既然如此,那我以後常來探視婕妤娘娘便是。」
「還叫我婕妤娘娘,豈不見外?我都叫你元歌妹妹,你就叫我趙姐姐好了,除非你你嫌棄我魯莽驕橫,看不上眼!」趙婕妤佯作嗔怒地道,語氣神色里卻滿是寵溺歡喜之意,「不許再說什麼身份的高低差距,我這人就這脾氣,不投緣的,別人怎麼討好我都沒用;投緣的,我就忍不住想要剖出心來待!」
話既然說到這個地步,裴元歌便淡淡笑道︰「趙姐姐!」
這個裴元歌還真是狡猾,風向轉得極快,絲毫也不讓人抓住把柄!就像這件事,如果裴元歌還推拒,趙婕妤就能趁勢或發作,或裝作傷心難過,鬧講起來,定能讓裴元歌吃個小虧,偏裴元歌絲毫機會都不給她,無論她是裝柔弱可憐,還是暗藏機鋒,裴元歌都能應付自如……想到這里,趙婕妤便忍不住一陣暗恨,但很快就又逝去,重新露出了笑意,道︰「元歌妹妹這樣就對了!」
反正,裴元歌已是將死之人,犯不著在這時候再跟她起沖突,免得被她看出端倪來。
趙婕妤想著,便又笑著問道︰「听說元歌妹妹刺繡手藝可謂一絕,連太後都贊不絕口,想必烹飪手段也是了得,真可謂賢妻良母的典範。說到烹飪,我倒也懂得些許。」說著,就跟裴元歌聊起烹飪的事情來,從各大菜系的特色,一直說到聲名遠揚的特色菜肴。在提到一道名為燕影金蔬的菜肴時,趙婕妤忽然驚喜地喊了出來,道︰「元歌妹妹對烹飪果然知曉甚多,連這道菜都知道。」
燕影金蔬本就是江南的名菜,裴元歌前世在萬府時,也曾洗手調羹,也略有所知。
再說到這盤菜的刀工用料後,趙婕妤忽然嘆息道︰「說起來,我在入宮前曾經到過江南,嘗過這道菜,點菜時只覺得名字好听,沒想到吃到嘴里才發現味道也十分美妙,真可謂色香味俱全。只可惜,這是江南的名菜,京城的廚子大半都不知道,本宮懷有身孕後,胃口越發刁鑽起來,好些菜肴都難以入喉,倒是越發想念這道燕影金蔬了。」說著,目不轉楮地看著裴元歌,微笑不語。
這意思,是想要她做到燕影金蔬給趙婕妤用膳嗎?裴元歌思索著,眼眸幽深。
就在這時,臘梅忽然湊前說道︰「婕妤娘娘最近的胃口越發不好,眼看著用膳比前些日子少了許多,今天更是一天都沒有用膳,難怪娘娘最近總覺得頭暈目眩不舒服,又常常發低燒。明明是懷了身孕的人,胃口卻這般不好,怎麼能扛得住呢?若是能有些可口合心的菜肴,娘娘的身體想必能好許多。」
說著,像是忽然醒悟到什麼,歡欣鼓舞地道,「對了,娘娘最喜歡燕影金蔬,可惜連皇宮的廚子都不會這道菜,可是裴四小姐不是剛好會做嗎?裴四小姐對娘娘的身體如此關切,為了娘娘的身體著想,定然不會拒絕這樣的要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