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舞今天的穿著打扮,的確很亮眼。
只見她上身是件淺藍色的對襟上襦,領口和袖襟有著冰藍色滾邊,是淺藍色漸變長裙,從淺藍色漸變為深藍,繡著冰藍色的連枝花。淺藍色柔和,冰藍色亮眼,她又在衣裙花紋的花瓣間嵌上碎玉,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耀人眼目。頭上並不如其他官家貴族女子帶得赤金首飾,反而用的是翠藍色的點翠,翠綠色的羽毛經過加工,閃爍著幽澤的光芒,與藍色衣飾搭配得天衣無縫,看似素雅悠淡,卻又有著一種低調的奢華和耀眼。
時值秋季,萬物肅殺,大地一片金秋,更襯得她一身藍衣光彩奪目,躍然眾人。
裴元舞的容貌本就明艷動人,如今在這一襲亮色的映襯下,越發襯得她肌膚若雪,眉如遠黛,眼若秋水,淺然微笑間更顯明眸皓齒,艷若桃李。也許是知道這次秋獵是自己唯一的機會,破釜沉舟之下,眼眸中好似燃燒著一團火焰,灼灼動人,更顯得光芒四射,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奇怪了!元歌,我听說你姐姐不是也被太後看重,有意讓她入宮嗎?怎麼卻在秋獵上穿得這樣耀眼?難道說那些是謠傳嗎?」溫逸蘭有些不解的道。
這正是裴元歌淡笑的原因,連溫逸蘭都能察覺到這樣做的不妥,可笑裴元舞卻不知曉。
大夏王朝對女子要求甚嚴,平時在公眾場合,幾乎都要輕紗遮面,不可讓人輕易覷了容顏,唯獨這秋獵大典是個例外。據說是前朝曾有公主在參加秋獵時,佩戴的面紗被樹枝構住,當時那位公主正在縱馬急行,因此面紗揚起,遮了視線,沒能看清楚前方的道路,以至于撞在了樹上,當場斃命。因此,之後參加秋獵的女子便可不戴面紗,漸漸的,連不參與狩獵的女子也能夠素面朝天,成了慣例和傳統。
也因為這是女子唯一能夠光明正大露出容顏的場合,再加上能夠參與秋獵的,基本都是高官權貴,能夠出現在這里的青年男子,要麼有高貴的身份,要麼就是極得皇帝青眼,隨便一人都是夫婿的上好人選。因此,也慢慢形成一種相看的風氣,女子們自然變著法的爭奇斗艷,好吸引眾人的目光,若有兩情相悅者,皇帝也多半樂意成全。
李閣老帶李縴柔過來,就有這種意味,希望李縴柔能夠吸引到出色的才俊。
裴府從來沒人參加過秋獵,自然不清楚秋獵的習俗。
而裴元歌則在接到太後的懿旨後,借著送趙林離開的機會,詳細地向他詢問了秋獵需要注意的事宜,並授意他跟太後說了那番話,在太後心中埋下懷疑的種子。這是她前世養成的習慣,面對任何陌生的環境和事件,總要先想辦法打听清楚各種忌諱,免得出差錯。
裴元舞卻沒有這份謹慎和細致,一心只想著要艷驚四座,卻完全沒有注意場合和形勢。
太後授意裴元舞參加秋獵,本就用讓她出宮侍奉皇帝的意思,結果在這種情況下,裴元舞居然裝扮得如此光彩照人,吸引了全場的目光,如同那些想要挑選如意夫婿的女子一般,看在太後眼里,只怕未必會覺得裴元舞出色,反而會覺得她太過張揚,不夠檢點。
將目光轉向太後那邊,隔著遙遠的距離,看不清楚太後的神情,但隱約能看得出來太後的目光似乎也正凝注在裴元舞這邊,顯然也注意到了她耀眼的穿著。
將目光從太後那邊收回,裴元歌環視四周,搜尋著人群。
「怎麼了?你在找誰啊?」察覺到她的目光神態,溫逸蘭好奇地問道。
沒有找到想要看到的人,裴元歌眸光有些黯淡,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只是看看到底都有什麼人參加秋獵!」正說著,忽然目光一凝,眉宇微蹙,怎麼他也在這里?
似乎注意到了裴元歌的目光,溫逸蘭順著她目光的方向看去,道︰「是不是看那些人衣著不像是朝中重臣,所以覺得奇怪?我听爺爺說,今年皇上特別恩典,準許文試武舉的一甲三人也參加秋獵大典,看那些人的衣著氣度,應該就是新科的狀元、榜眼和探花了吧?」
讓新科一甲進士及第參加秋獵,這可是從未有過的恩典,可見皇帝對這科三甲的重視。
這也讓裴元歌隱約猜到了一件事,只怕先前趙婕妤被害的時機,是皇帝算準的。趙婕妤被害,牽扯出皇後,因而廢話,故意選在科舉之前,一來可是借科舉這樣的大事壓下皇後被廢的風波;二來,廢後之後,借著葉氏暫避鋒芒的當口,想辦法除掉一些不會引起葉氏反彈的人手,隨後科舉,上百中舉的學子涌入朝堂,正好能夠有人相繼填補這些空缺,不至于引起朝堂動蕩。
皇帝根本就是步步為營,早就算計好的。
這種帝王心機,實在令裴元歌有些心驚,又有些心寒。
已經從趙林那里得到一甲進士及第會參加秋獵,裴元歌當然不會為此而感到奇怪,她覺得詫異,是因為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萬關曉。
裴諸城對萬關曉十分看重,因此裴府都知道萬關曉的科舉結果,文試中了三甲,被賜予同進士出身,武舉則是第四名,也就是二甲第一名,被賜予進士出身。皇帝明明是恩準一甲的三名參加,萬關曉是武舉第四名,怎麼也能夠參加秋獵?再看看跟萬關曉在一起的四人,似乎也因為萬關曉第四名能夠參加秋獵而感到驚訝,有意無意之中流露出一種排擠的心態,不自覺地離他遠了些。
難道說,是誰宣召萬關曉參加秋獵的?
皇帝,還是……宇泓墨?
想到宇泓墨,裴元歌早已經環視全場,倒是看到了五皇子宇泓哲,連病弱的六皇子宇泓瀚都在,氣色也比之前在寒露宮看到的好了些,衣著裝扮也與先前有所不同,顯然經過趙婕妤之死後,這位皇子也不再那麼隱形,說不定還因此得到皇帝些許憐愛。除此之外還有幾個年幼的皇子,卻惟獨不見九皇子宇泓墨。按理說,皇帝不可能不允許宇泓墨參加秋獵,怎麼到現在都不見人影?
高座之上,柳貴妃身為後宮之首,自然在場,也察覺到了宇泓墨的缺席,柳眉微蹙。
這孩子,不會出什麼事端了吧?
對著身旁面容刻板的周嬤嬤使了個眼色,周嬤嬤會意,悄悄地退下,前去打探消息去了。因為柳貴妃平時表現出最器重的是大宮女秋梧秋桐,因此別人偶爾關注過來,也是將目光聚集在這兩人身上,誰也沒有注意到周嬤嬤悄悄離席。
裴元歌正思索著,忽然察覺到一道極為肆無忌憚的目光,仰頭望去,正好迎上一雙熾烈如火,野性十足的眼眸,卻是站在新科進士及第之首的李明昊。見裴元歌察覺到他的存在,非但沒有退縮,眼楮里反而更透漏出挑逗的意味,微微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齒,煞是張狂。
這個男人……裴元歌皺眉。
如果被人看到這一幕,還不知道會傳出什麼樣的閑話。
李明昊實在太肆無忌憚了。
宇泓墨雖然說也被人說張揚狂肆,但是,宇泓墨還至少知道維護女子清名,大庭廣眾之下從無失禮言行。而這個李明昊,卻是隨心所欲得很,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言行會造成什麼樣的結果。看他的神態,若不是現在皇帝正在祭拜天地,說不定他會直接過來找她攀話,那麻煩就大了……
心念電轉之間,裴元歌忽然對溫逸蘭輕聲道︰「溫姐姐,你在這里也是無聊,不如隨我一道去大姐姐那邊。等皇上祭祀完天地,射完首箭,我們就到一邊去玩,听嫻姨說,你的騎術很好,反倒是我,一點也不會騎馬,待會兒你教我騎馬吧?」
「虧你爹還曾經是鎮邊大將,人家都說,虎父無犬女,你居然不會騎馬?」難道找到取笑裴元歌的機會,溫逸蘭笑著道。
裴元歌倒沒覺得害羞,撒嬌道︰「所以才要溫姐姐教我嘛,免得給我爹丟臉!」
「你這丫頭!」溫逸蘭點點她的額頭,隨著她往裴元舞處而去,邊笑道,「要我教你騎馬也行,可是得付束脩才行!」
「好好好,等到下個月初六,我給溫姐姐添大大的妝,權充束脩,如何?」
「你這壞丫頭!」
二人到達裴元舞身旁沒多久,皇帝便祭祀完天地,按照規矩,張弓搭箭,射出秋獵的第一箭。皇帝年輕的時候也是文武雙全,區區射箭根本難不倒他,輕而易舉的射中射程極近的紅心,頓時贏得轟天的喝彩聲。而同時,這秋獵第一箭射出,也昭示著秋獵的開始。皇帝一聲令下,便有許多喜好射獵的人騎馬絕塵而去,朝著獵物所在的叢林疾馳而去。
不過,更多的人都沒有動。
秋獵供三天,前兩天只是隨意射獵游玩,真正的重頭戲還是在第三天的秋獵大賽上。屆時,會放出三百只獵物供人射獵,得中魁首之人,能夠一舉成名不說,還會得到皇帝的嘉獎重用。據說,九皇子宇泓墨就是在三年前的秋獵大賽上,以十三歲的稚齡奪得魁首,嘩然全場,這才得到皇帝首肯,到邊疆歷練,磨出如今的赫赫聲名。因此,有意出風頭的人,都只是隨意活動,為秋獵大賽養精蓄銳。
而正如裴元歌所料,秋獵伊始,李明昊便毫無顧忌地朝著她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