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莊嚴的祠堂中,燭火閃爍,裴元歌靜靜地跪著思過。/中文/忽然風聲微響,一道大紅色的身影憑空了進來,落在她旁邊的蒲團上。燭火映照下,來人眼眸璀璨如星辰,閃爍著別樣明亮的光彩,將他本就絕美的容顏更襯得冠絕塵寰,夜色之下,令人望之而怦然心動。
「泓墨?你怎麼來了?還受著傷呢,亂跑什麼呀!」
從最開始的驚訝,到歡喜,再到擔憂,所有的情緒都在裴元歌的話語中表露無遺,宇泓墨更覺得心中歡喜,也輕輕地跪在她旁邊的蒲團上,陪她一起跪︰「我就知道,你回來後,裴尚書肯定會罰你,所以過來看看。別老跪著不動,偶爾起身活動下,反正我也不會跟裴尚書舉發你啊!」
說到後面,語氣中帶了一絲頑皮之意。
裴元歌白了他一眼︰「爹罰我跪祠堂,自然要誠心,哪能陽奉陰違?」如果是從前她跟裴諸城關系僵硬時,她才懶得理會這些。但現在她真的將他當做父親,自然敬畏誠懇,不會虛應敷衍。
宇泓墨倒還第一次看到裴元歌這麼听話,覺得很有趣,笑吟吟地瞧著。
「別說我了,你怎麼跑過來了?你的傷勢怎麼樣?」裴元歌急切地問道,「你原本受傷就重,也根本沒有養傷的時間,今又逞強參加秋獵。到後來別人不知道怎麼樣,我卻是看出來你面色不對,是在臉上做了什麼偽裝,怕被人看出面色蒼白吧?既然傷勢這麼重,就該好好養著,怎麼又到處亂跑?還用輕功,你不想好了是不是?」
宇泓墨當然听的話她的關心和擔憂,臉上的笑意越發燦爛。
「傷勢的確很重,可是,我想見你啊!」宇泓墨輕聲道,眼波溫柔如春水,令人沉醉,「再說,皇宮也不是我能養傷的地方,一個不慎,被人看出傷勢,那麻煩就大了,本就要出宮到私宅養傷,順便來看看你。哦,對了!」說著,他突然想起什麼,從胸口中取出七八包灑金紙包,遞給裴元歌,「這是給你的。」
裴元歌接過,好奇地打量著︰「這是什麼?」
「你之前不是說,我身上帶著的那種蓮花香味很好聞嗎?所以我這次特意給你帶了些,這里面好幾種香味,有蓮花香味的,桂花香味的,茉莉香,還有好幾種香味混合而成的,不管燻衣服還是燻香都很好。這些都是娘親親手做的,她說,你要是喜歡哪種,就讓我轉告她,她再給你做!」宇泓墨說著,神色越發溫柔明亮,純粹如孩童,絲毫也不像傳言中那個乖張陰戾,喜怒無常的九殿下。
裴元歌一驚,面色漸漸變作緋紅︰「你娘……給我?那她……。知道……。」
「她早知道你了!還記得那顆七彩琉璃珠嗎?我就是想要送給娘親的,她之前被人下毒,以至于毀容,余毒未清,所以身體很虛弱,我才想要求得七彩琉璃珠,為她調養一二。」宇泓墨言笑晏晏地道,安慰她道,「你放心,娘親是個很溫柔,很好相處的人,有時間我帶你去見娘親,你就知道了。娘親也很想見你呢!」
帶她去見王美人……。裴元歌終究還是覺得有些羞赧,低著頭不說話。
看著她為他而流露出的小女兒情態,宇泓墨只覺得整顆心都浮在雲端,飄飄然如登仙界,心中柔情涌動,一時間反而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眼神四下亂飄,好一會兒才道︰「你還要再跪多久?」
「要跪三!」提到這個,裴元歌就有些悶悶的。
雖然說她心里也清楚,正是因為太過緊張她,父親才非但沒有因為她賽馬奪魁而感到驕傲,更多的是擔憂和怒氣,但是心里還是覺得有些郁悶。不過,看看身邊的宇泓墨,想到他明明受了那麼重的傷,不該動手的,但為了她卻還是那樣發狠拼命,心情又驀然揚起來。
為了泓墨,值得!
「這麼久啊!不過沒關系,反正我這幾沒事,陪你一起跪好啦,你要是累了,可以靠著我休息!」宇泓墨正義凜然地道,絲毫也不提自己想要趁機親近元歌的小算盤,笑吟吟地道,隨即又有些擔憂地道︰「不過,你身體不太好,現在冷地寒,跪三你受得了嗎?要不你別跪了,我替你注意著動靜,如果有人過來就告訴你,你再跪不遲。」
「說到這個我就更來氣了!」
裴元歌郁悶地將皇帝派太醫為她診斷的事情說了出來,听的宇泓墨忍不住笑出聲來,道︰「不是吧?裴尚書真這樣說?父皇派太醫給你診斷,確定你身體無礙,然後告訴裴尚書,讓他盡管罰你,不用擔心你受不住?我從來都不知道,父皇還有這麼好玩的時——」
說到這里,忽然間明白過來。
皇帝只怕也跟他一樣,被元歌縱馬越過斷崖的事情嚇到了,因為驚嚇而惱怒,但看著元歌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又舍不得罰,舍不得罵,所以就假借裴尚書之手稍加懲戒。這樣說起來,父皇對元歌的心思,果然與別人不同!想到這里,宇泓墨心中抽緊,頓時再也笑不出來了。
裴元歌卻沒察覺到他的異樣,悶悶道︰「遇險後,我就知道,爹肯定會因為這事生氣,原本想著我裝作受了驚嚇,身體虛弱的模樣,就能逃過這一劫,沒想到皇上來了這麼一手,害我當場被爹抓到,一下子就穿幫了!」
「照我說,你也該罰,誰叫你那麼胡鬧?明明才學騎馬沒幾,居然敢縱馬跨斷崖,又差點撞樹,不止裴尚書,我也氣得很,嚇都快要被你嚇死了!」宇泓墨忍不住道,言語雖然抱怨,卻包含著深深地關切。
裴諸城罵的時候,裴元歌自覺心虛,不敢還口,但換了宇泓墨就不同了。
裴元歌瞪了他一眼,道︰「你好意思說我?明明受了那麼重的傷,居然那麼沉不住氣,去跟李明浩比射獵,現在又到處亂跑。要說胡鬧城牆,你宇泓墨才是翹楚吧!你居然有顏面說我胡鬧?」
「那不一樣,我是男人!」宇泓墨振振有詞。
他深愛的女子,被李明浩逼迫到那種地步,又差點遇險,他怎麼可能再忍氣吞聲?
「男人又怎麼樣?你既然肯為我拼命,我當然也一樣能……。」裴元歌月兌口而出,但終究察覺到後面的話有些羞人,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但意思卻已經很明白了。
你既然如此待我,我自然也如此待你!
盡管在元歌為他拼命時,宇泓墨一驚深受震撼,但是親耳听到元歌說出這樣的話,卻還是如同重錘,狠狠地震動了他的心。眼前的女子嬌弱如花,似乎風一吹就會飄走,但誰能想得到,如此柔弱的外表下,卻有著那般堅毅的心,居然為保護他而拼命?「元歌……。」
宇泓墨柔聲喚道,輕輕的將她攬入懷中,「不瞞你說,知道你對我有這樣的心,我很開心,真的!可是,元歌,你有這樣的心就好,以後不要再做這麼危險的事情。我會擔心!」
「我也一樣啊!」裴元歌輕聲道,「你帶傷參加秋獵大賽,我也會擔心啊!」
「元歌你……。」宇泓墨第一次發現,元歌也有這麼倔強執著的一面,想要說些什麼攔阻,卻突然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凝視著元歌清麗而微帶稚女敕的臉,許久忽然笑出聲來,什麼都不再說,只是加緊了抱她的力道。
他宇泓墨何其有幸,能夠遇到元歌?能夠……。讓元歌這樣待他?
所有的痴戀,所有的愛慕,所有的擔憂,所有的深情,所有的感動……。所有的一切一切,都融匯在這一個擁抱之中,不再需要多余的話語。
而就在這時,祠堂外忽然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好像有人過來了,听腳步聲該是懂武的——是裴尚書!」宇泓墨道。
父親?
深更半夜的,她和宇泓墨孤男寡女在此,如果被爹逮到,她就死定了!想到這里,裴元歌推了推他,急忙道︰「快躲起來,別被我爹抓到!」
耳听得那腳步聲越來越近,見元歌驚慌失措如此,宇泓墨看看四周,忽然縱身而起,輕輕地落在了屋梁上。裴元歌則急忙將他方才跪的蒲團拿去,墊在自己膝下,免得被父親察覺到這蒲團微溫,發現破綻,隨即挺直腰背,直挺挺地跪著。
就在她剛做好這些事情後,祠堂的門也「吱呀」一聲被推開,裴諸城緩步而入。
看到裴諸城身上那件藏青色的右衽勁裝,宇泓墨忽然一怔。他認得這件衣服,記得那時候他高燒闖入元歌的閨房,醒來是看到元歌的繡架上有著這麼一件衣裳。那時候元歌和傅君盛剛剛定親,他還以為這件事是元歌為傅君盛縫制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很有種偷偷把這件衣服剪壞的沖動。現在看到裴諸城穿著這件衣服,才明白,原來是元歌為父親而縫制的。
不過嘛……。宇泓墨看看裴諸城身上的衣服,再看看自己的。
嗯,應該讓元歌也為他做件衣裳才對!最好再繡個扇袋,荷包什麼的,再打個絲絛……。想到到時候他身上的東西都是元歌為他精心縫制的,宇泓墨就忍不住嘴角越彎越向上。
「父親?」裴元歌裝作才察覺到他靠近的樣子,轉身問道︰「您怎麼來了?」
「有些事情想問你,你先起來吧!」想到歌兒跪了這麼久,想必也很辛苦,裴諸城心中忍不住涌起憐惜之意,隨即卻又想到舒雪玉說的那些話,頓時眉頭緊蹙,看著亭亭玉立,如花朵般嬌女敕動人的小女兒,猶豫再三,還是開口問道,「歌兒,你和九殿下……。很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