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套衣飾是朕賞賜給裴四小姐的!」誰也沒有想到,這時候繡簾一掀,卻是身著明黃團龍袍的皇帝走了進來,若有所思地看著太後,道,「方才朕和貴妃偶遇裴四小姐,正巧御制監的人送新的衣裳首飾給貴妃過目。浪客中文網||中文||朕覺得這套衣飾裴四小姐穿起來應該很好看,就賞賜給她,到貴妃的宮殿換上。」
見皇帝進來,葉國公夫人和世子夫人急忙上前行禮。
皇帝揮揮手,命她們起身,這才轉向太後,眉眼微挑,幽深的眼眸似乎透漏出無限的深意,「怎麼?母後看不得這套衣飾嗎?如果母後看不得這套衣飾,那裴四小姐,你就去換下來吧!」
這分明是說太後心中有鬼,不敢看到如此相似阿芫的裝扮。
沒想到皇帝會進來,更沒想到皇帝會說這樣的話,太後看了看茫然無措的裴元歌,再看看似笑非笑的皇帝,只覺得心突突直跳,卻也不敢承認自己的確看不得這樣的裝扮,只能咬牙道︰「怎麼會呢?既然皇帝覺得元丫頭這樣穿戴好看,那就這樣穿戴好了。哀家怎麼會看不得呢?」
「母後千萬不要勉強才是!」皇帝淡淡地道,似乎微帶譏諷。
太後心中琢磨不定皇帝的意思,只能勉強道︰「不勉強。」
皇帝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眼楮在葉國公夫人和世子夫人身上微微一轉,又收了回來,在首座坐下,信手取過旁邊的茶盅,淺淺啜著,道︰「剛才葉國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在說什麼呢?怎麼見裴四小姐和朕過來,就突然不說話了?是不是朕妨礙了你們?」
「皇上說笑了,不過是說些家常閑話罷了!」葉國公夫人笑著道。
皇帝點點頭︰「原來是在說家常閑話,朕還以為是為了禮部尚書葉兆敏的事情呢?」
听皇帝主動提起,正好可以趁機求情,葉國公夫人便道︰「回皇上的話,也是為了這件事。吏部尚書葉大人素來公正清廉,也不知怎地竟會遭這樣的誣陷,堂堂朝廷二品大員,居然被拿下刑部大獄,連家里也被抄撿,弄得亂七八糟,毀損了不少東西。家里淨是些女眷,哭得淒淒慘慘的。妾身看著,實在覺得淒涼,就想進宮來向太後娘娘說道說道,妾身說句不該說的話,這刑部尚書也太放肆了些!」
說著,忍不住狠狠地瞪了眼旁邊的裴元歌。
裴元歌垂手而立,卻依然目露驚訝,似乎對此事全不知情。
「哦,這件事朕也知道,也是朕準了裴尚書抄撿文書的。」皇帝淡淡道,神色依然淡漠
葉國公夫人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來︰「皇……。皇上……」
「有人舉報,說葉兆敏身為吏部尚書,不想著舉賢任能,為國為民挑選人才為官,卻私下收受賄賂,根據別人說送的禮錢多少才安排官職,一個刺史五萬兩銀子,左右布政使三萬兩銀子,依次類推,朕大夏王朝的官位,竟成了明碼標價的貨物!這樣選出來的官員豈能是好官?自然是要在官位上撈回更多的銀子,到時候還不是貪污受賄,搜刮百姓?長此以往,這大夏王朝焉能不亡?朕非要煞煞這股禍國殃民的歪風邪氣不可!」皇帝越來越怒,說到後來,幾乎是聲色俱厲。
太後听得有些刺耳,不覺皺了皺眉頭。
葉國公夫人愣了愣,又神色哀戚地道︰「皇上,兆敏那孩子,妾身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為人忠厚,為官清廉,素得朝中大臣好評,怎麼會做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定然是有人陷害,以泄私憤。據妾身所知,鎮國伯府世子原本卻是裴尚書之女裴元歌自小定下的未婚夫,而前些日子,兆敏的女兒問筠嫁給了鎮國伯府世子,後腳就出了兆敏賣官蠰爵的案子,皇上,這件事恐怕另有內幕,皇上千萬不要被裴諸城蒙蔽了才是!」
言下之意,顯然是在說裴諸城和葉兆敏有仇,故意栽贓陷害。
說到這里,葉國公夫人也有些氣鎮國伯府,原本安卓然跟裴元歌訂了親事,要是他安安穩穩把裴元歌娶過去,裴元歌又怎麼能夠親近太後和皇上,成為現在這樣的禍害?
「既然葉兆敏是冤枉的,那葉國公夫人還擔心什麼呢?畢竟,這樁案子最後是要朕決斷的,若真是裴諸城栽贓陷害,朕自然會秉公論斷,絕不會冤枉好人,卻又不會放過十惡不赦之徒。葉國公夫人難道信不過朕嗎?」皇帝淡淡一笑,神情深沉難測。
葉國公夫人一怔,頓時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往日葉氏出了事端,她進宮來求見太後,偶爾遇到皇帝,皇帝的語氣都十分溫和,對她的話語深信不疑,常常當場拍板定案,為葉氏做主。怎麼這次,皇帝卻沒有當場下旨要釋放葉兆敏,問罪裴諸城,反而說出這樣的話來?她當然知道葉兆敏不是冤枉的,而且這件事也有葉國公府在背後出力,如果真讓裴諸城查出什麼,那可就大事不妙!
但皇帝已經擺出衣服秉公直斷的模樣,難道她能說葉兆敏就是賣官蠰爵了,請皇上將他無罪釋放?
世子夫人莫海芋也看出了皇帝態度的變化,稍加思索,便道︰「皇上,我家老爺和葉大人從小一起長大,常說葉大人為人忠厚,只怕做了官容易為人所欺。雖然說葉大人身為禮部尚書,但即便真的有賣官之事,也可能是下面的侍郎等人欺上瞞下所為,卻故意推月兌到葉大人身上,也是有的。妾身自然相信皇上英明神武,能夠明朝秋毫,但裴諸城與葉大人有私怨,又是刑部尚書,刑部正是他的地盤,若是做些手腳再容易不過,還請皇上明鑒。」
她比葉國公夫人腦子要好使得多,听著皇帝的話語就想明白了其中的訣竅。
既然皇帝說得這麼肯定,連官職的標價銀子都說出來了,顯然是拿到了證據,確定真有賣官蠰爵之事。這時候,想要將此事徹底遮掩過去已經不太可能,反而容易引起皇帝懷疑,倒不如將這件事推到吏部其余官員身上,葉兆敏最多落個疏忽職守這樣可大可小的罪名,在太後和葉氏的求情下,不會有太大的懲罰。
若是坐實了葉兆敏收受賄賂,賣官蠰爵的罪名,那可是抄家砍頭的下場!
皇帝皺了皺眉頭,道︰「裴愛卿不是這樣的人。」
「皇上,妾身也願意相信裴尚書並非這樣公報私仇的人,但裴尚書和葉大人之間畢竟有仇怨,若是由裴尚書來主審此案,而葉大人獲罪,那看在別人眼里,總難免會有猜疑。因此,為了能夠讓此案真相大白,妾身請求皇上更換主審此案的官員。這樣一來,也是為裴尚書的名聲著想。听說裴尚書十分疼愛裴四小姐,裴四小姐定然也是有孝心之人,應該也同意我的話,是吧?」
末了,又拉上裴元歌。
換主審官這個主意,卻比剛才所想的將罪責推到下屬官員身上更妙。
若是裴諸城要避嫌,不能主審此案,那按規矩應該輪到大理寺卿來審理,那可是他們葉氏的人,還能對葉兆敏怎麼樣不成?即便退一步,不是由大理寺卿主審,換了別人,也不會像裴諸城這麼刺頭?無論威逼,還是利誘,總能夠壓制得住。
之前總听說皇帝對這位裴四小姐十分喜愛,她也沒怎麼放在心上。但方才听到皇帝的話,身為一國之君,日理萬機,居然會關注裴元歌穿戴什麼衣飾好看,對于素來冷情的皇帝來說,真可謂稀奇。反正,她剛剛也說到了裴諸城的名聲,裴元歌身為女兒,若是不為父親的名聲考慮,那就是不孝。
裴元歌自然听出她話語中的陷阱,故作猶豫地道︰「不過小女覺得世子夫人所言有理……」
果然,裴元歌還是要附和她的話,世子夫人得意地想著。
只要裴元歌為自己的父親說話,皇上應該也要認真考慮,只要能夠撤換裴諸城這個主審官,就一切好說。
然後,就在這時候,裴元歌卻是話鋒一轉,恭謙地道︰「小女覺得世子夫人所言有理,皇上英明神武,定能夠明察秋毫。朝政大事,小女不懂,也不敢妄言,既然皇上英明神武,明察秋毫,定能夠妥善處置,小女只要相信皇上就好了。」
說著,還一副很謙遜恭敬的模樣,卻是將皮球踢給了皇帝。
沒想到朝臣打太極的話語,這小女子居然也學個十足!皇帝不禁好笑,臉上表情卻並無分毫變動,淡淡道︰「既然如此,拿那這樁案子朕自然會更加關注,葉國公夫人和世子夫人不必擔心,如果裴諸城真敢公報私仇,朕也絕不會輕縱,同樣嚴懲不貸!」
莫海芋沒想到裴元歌居然如此狡猾,將決定權推到皇上身上,而且還是順著她的話說下來的,反而讓她無法辯駁?她總不能說皇帝並不英明神武,不明察秋毫吧?而皇帝這樣蓋棺定論,坐實了要把這樁案子給裴諸城審理,難道說……莫海芋突然抬頭,看看皇帝,再向太後看去。
而太後也同樣驚疑不定地看著皇帝,難道說這次要對葉兆敏開刀的人,不是裴諸城,而根本是皇帝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