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落日的余暉天際留下了最後一抹紅,仿佛燃燒的火焰,又似寧謐的錦緞,涂抹在碧綠細長的葉子上,以及含苞待放的蓓蕾上,熱烈中又帶著些許悲涼。細細縷縷的白煙從樹下冉冉升起,慢慢彌散,使得周圍都充斥著淡淡的香火氣息。
寒麟將杯中的酒沿著樹掃了一圈,神色悲涼。
「誰在那邊點火?」就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清潤而微帶嚴厲的女聲。
見有人過來,寒麟急忙收拾表情,又恢復了平時那種沉肅冷靜的模樣,朝著聲音來處看去。
只見一個身著淺紫色綢緞衣裳的女子繞過房門,面容秀麗,舉止沉穩,正是裴元歌最得力的貼身丫鬟紫苑。
裴元歌嫁過來後,春陽宮的事務便全部由她打理,如今又添了新過來的宮女,紫苑等四人越發忙碌起來。為了確保安全,每天這個時候,紫苑都會帶著宮女巡視整座春陽宮,以防有所疏漏。剛才走到附近,看到有白煙冒起,紫苑擔心有異,便出聲詢問,同時走了進來,看到是寒麟,微微一怔。
「寒麟侍衛。」紫苑福了福身。
寒麟也不敢怠慢皇子妃身邊的大宮女,點頭道︰「紫苑姑娘!」
「對不起,我初到春陽宮,對各處所還不太清楚,不知道這是寒麟侍衛的住所。之前幾日都沒見這院落有人,剛才忽然看到有白煙升起,以為出了什麼事,就過來查看下。打擾寒麟侍衛了,我這就離開。」紫苑當然知道,寒麟是九殿邊最得力,也最受信任的暗衛,既然是他的住所,應該不可能有什麼問題。
何況方才短短一瞥,也看到樹下的情形,顯然是在祭奠親人,更不宜多問。
寒麟搖搖頭,道︰「我平日很少在處所,難怪紫苑姑娘不知道。」
兩人分別是宇泓墨和裴元歌身邊最得重用的人,在三年前就有所接觸,還曾經聯手偽裝,欺騙宇泓燁的耳目。但也是要生不生,要熟不熟的地步,若沒有事情,也沒多少話可說,紫苑正要離開,猶豫了下,道︰「或許是我多事,皇宮素來忌諱白喪之事,寒麟侍衛此舉,如果被人看到,只怕會引起風波。祭奠不過是形式,只要心誠,寒麟侍衛的親人定然能夠察覺到的。」
她初入皇宮,記這些規矩記得最牢,免得給小姐帶來麻煩。
「多謝紫苑姑娘的提醒,不過祭奠之事,九殿下是知道的,也默許著。」寒麟知道她是好意,解釋道,「今天是寒鐵大哥的壽辰。」
簡單的一句話,便解釋了所有的因果。
三年前,冷翠宮所發生的慘劇,紫苑也有所知,听到寒鐵的名字,頓時默然。
雖然她沒有親眼看到那幕血腥的場景,但看著小姐那段時日沉痛而肅穆的臉,听說九殿下閉門不出,以及後來七殿下的步步緊逼,便也猜想得到那份慘烈和緊迫。時隔三年,小姐和九殿下已經大婚,似乎所有的事情已經恢復了正軌,可是,當初死去的那些人,卻再也無法活轉過來,只留給活著的人無數的傷痛,如同眼前的寒麟……
三年前,寒麟侍衛性情還有些跳月兌,三年後再見,卻已經沉穩如山。
前後的變化,便足以說明一切。
「對不起。」
寒麟搖搖頭,神色平靜︰「沒關系,總有一天,我會給寒鐵大哥報仇的!」
平平靜靜的一句話,卻帶著醞釀了三年,而變得越發濃郁的仇恨,年輕明亮的眼楮中,射出了如利刃般寒冽的光芒。九殿下曾經答應他,到時候會把殺害寒鐵大哥的凶手交給他親手處置,因此,三年前他苦學武技,不斷地磨練自己,就是為了有一天,絲毫不假手他人,親手把報仇的利刃,刺入仇人的胸膛!
就像九殿下一定會為王美人報仇一樣,他也一定會為寒鐵大哥報仇!
「嗯,一定會的!」紫苑輕聲道,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麼。
看得出來,寒麟侍衛對寒鐵侍衛有著很深厚的感情。
沉默了片刻,紫苑覺得自己這時候顯然不適合打擾寒麟,轉身就要離開,目光忽然落在那棵碧翠而帶著含苞待放的樹上,微微有些猶豫地道︰「這棵樹是……夾竹桃?」
「嗯,我和寒鐵大哥家鄉有很多這種樹,離鄉的時候帶出來了一些,好容易種活了這一棵。」寒麟凝視著夾竹桃細長碧綠的葉子,聲音有些飄渺。
「我是想說……既然寒麟侍衛的家鄉就有夾竹桃,寒麟侍衛或許知道,不必我多嘴。不過,夾竹桃的花色雖然絢麗,適合觀賞,但是花葉果都有毒,不小心誤食的話,會中毒的。所以,寒麟侍衛最好不要在樹下喝酒或者喝茶,靠近夾竹桃的窗戶最好也關緊,不要打開,免得葉子和花瓣飄落在飲食之中。」紫苑見樹下有著石椅石凳,而夾竹桃樹後面的窗戶也半敞開著,便提醒道。
「是這樣嗎?難怪我總覺得,家鄉的夾竹桃似乎沒有種在自家院子里,都是種在路邊野外的。難怪那次,我和寒鐵大哥在樹下喝酒,事後覺得頭暈目眩,睡了整整一天。還以為我倆酒量不行,原來是因為這樹有毒。」寒麟神色驚訝。
他倒是真的一點都不知道這點。
他和寒鐵很小的時候,就從家鄉逃荒出來,只記得家鄉的夾竹桃開得很好看,因為思鄉而種下這株夾竹桃,完全不知道夾竹桃還有毒。幸好他平時跟著九殿下到處奔走,極少回到住處,而那次和寒鐵喝酒後,以為自己酒量不好,也基本不喝酒,這才沒有事。
「如果不小心中毒的話,喝溫鹽水催吐,再用綠豆甘草熬成湯,也是能夠解毒的,嚴重的話盡快找大夫!」紫苑沒想到寒麟侍衛竟然不知道這樹有毒,在窗前種了這麼一棵樹,到現在還能沒事,也真是萬幸。不過,看他這種粗心的樣子,為了以防萬一,紫苑還是將夾竹桃中毒後的緊急措施告訴她。
寒麟認真地記下了︰「多謝紫苑姑娘提醒。」
紫苑點點頭,微微一笑,便轉身離開。小姐要打理整個春陽宮,本就辛苦,柳貴妃又送來一批宮女,這其中肯定會有柳貴妃的眼線,她也要多多留心這些宮女的行為,如果有不妥也能盡早發現。因此,事務繁忙的紫苑,很快就將這個小插曲拋在了腦後。
轉眼間,便是柳老夫人的壽誕。
如今後宮以柳貴妃份位最為尊貴,又有著統御六宮的掌宮之權,而皇子之中,風頭最勁的京城雙杰,七皇子宇泓燁是柳貴妃的親生孩兒,九皇子宇泓墨是柳貴妃撫養長大的,感情深厚,而剩下的六皇子母妃早逝,母族衰微,完全不能和兩位皇子相比較,雖然還有一位十二皇子,但尚在幼年,母族又尋常,更是連六皇子都不如。
皇上漸漸年老,立太子之事總要提上日程。
而以眼下的情形來看,太子之位顯然會在七皇子和九皇子之間角逐,但無論誰最後登上大寶,柳貴妃都絕對會是太後,安享權榮富貴,而柳氏也會因此越發興盛。關于這點,文武百官都能夠看得清楚,自然想要找機會攀附柳氏,現在遇到柳老夫人壽誕這樣的盛事,自然都想來湊個熱鬧,因此許多沒有接到請帖的人,也都想辦法走門路,攀關系,擠破腦門地想要來參加這個壽宴。
因此,壽宴這日,柳府門前車水馬龍,人流如湍,熱鬧非凡。
宇泓墨騎術超絕,曾經得到過皇帝的允許,可以在京城任何地方騎馬,包括皇宮,因此平日里來往,基本都是以駿馬代步。只是,和元歌大婚後,宇泓墨食髓知味,恨不得時時刻刻和元歌黏在一起,因此這次前來柳府拜壽,因為和元歌一道,便舍了白馬,和元歌共乘馬車。
不過,吃過虧的元歌這次態度堅決,絕不給宇泓墨半點好臉色。
之前偶爾丟臉也就算了,總算是在春陽宮寢房內,這次可是要去參加柳老夫人的壽宴,若是有什麼差池,被人看出端倪,她還怎麼做人?絕對要抵制宇泓墨!
無奈之下,宇泓墨也只得罷休,為裴元歌講解柳氏的情況,免得元歌到時候不認得人。
兩人身為皇子和皇子妃,自然被柳府的人隆重地迎接進去,宇泓墨按規矩到了前院,和眾人見禮過後,環視四周,卻沒有找到宇泓燁,便問身邊柳府的下人道︰「七皇兄還沒有到嗎?」
「七殿下已經到了,剛剛還在院子里,這會兒或許是去和三位老爺見禮去了吧?」下人恭敬地道。
柳貴妃和宇泓墨之間的恩怨,只有他們自己清楚,就連柳貴妃的父兄都不清楚內情,柳府的下人自然更加不會知道,只當宇泓墨仍然是柳貴妃的養子。在宇泓燁找到前,宇泓墨和柳氏也經常往來,和柳府的人事也十分熟悉,因此下人十分殷勤︰「要不,奴才讓人幫您找找七殿下?」
「不必了,你去忙吧!」宇泓墨淺笑著道。
然而,等到下人離開,宇泓墨的笑容便慢慢地消失,成為一片沉寂。以宇泓燁的為人,絕不會因為元歌嫁給他,變斷絕了心思,說不定反而會因此作出什麼偏激的事情。宇泓燁的安危,宇泓墨完全不在乎,但是,他不允許元歌因為宇泓燁的魯莽行動而受到連累。現在,宇泓燁和元歌同時在柳府內院,他又不能陪在元歌身邊,宇泓燁又突然消失,總覺得有些不安。
無論如何,還是讓宇泓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比較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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