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為承諾的一千收藏加更,為了方便兩章內容放在一起,所以這章很長。)
月娘將裝著血水的小碗一字排開,示意女兒靜听屋外和屋頂動靜,確認無人偷听,才低了頭,一邊假裝搗弄分辯香料成分,一邊最低的聲音道︰「平安,你一定好好听娘說這些話。」
十一也是一肚子的話要問母親,但見母親神色慎重,只得把自己的疑問暫時先放一放。
她沒想到,母親告訴她的竟是丹紅的事。
丹紅不但在蛇國,就是在外頭,也是**與惡名並存遠揚,但只有極個別的人知道,她曾經是一個極單純的姑娘。
她還在紅門時,與一個叫清的死士訓練官相愛,清對她也是一往情深,本是極好一對情侶,但錯就錯在,他們生在生死門。
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他們再怎麼小心,仍被上頭知曉。
清是當時能力最強的死士,而丹紅和夜是這些年來,最被看好的兩個死奴。
死士不能有情,一旦有了情,就不能再成了好的死士。
于是清和丹紅的戀情絕不允許。
他們用丹紅來威脅清,迫使他服下yin蠱,並當著丹紅的面與眾女。
如果他不答應,就將丹紅送給蛇皇。
清不得己而為之。
不知情的丹紅一怒之下,拂袖而去,但漸漸冷靜後,認定清不是這樣的人,回頭尋到清,想問個明白。
不料,清這時已經被蠱毒迷失心性,正與其他死士訓練官一同招了死奴玩樂。
見著丹紅,將她擒住,強行給她服下yin蠱,待她yin蠱發作時,與其他死士一同分享了她,整整一夜,折磨得她不成人形。
丹紅雖然體內蠱毒發作,人卻清醒,痛不欲生,又不甘這麼死去,從此沉默寡言,所有心思全放在了訓練上,終于出了生死門。
離開生死門,她第一件事就是親手殺死了清。
清死了,但她殘破的心卻再也無法修復。
她恨男人,但體內的蠱毒卻讓她越來越離不開男人,仇恨與吞噬了她的本性,漸漸地就變成了現在的丹紅。
月娘沒有告訴十一,那夜清並沒有完全失去理智,他邀請眾死士同享丹紅,是越姬對他地試探,如果他不這麼做,令丹紅死了對他的心,丹紅便會輪為越姬派來的那些死士的玩物,直至死……
他這麼做,固然令丹紅恨他入骨,但那些死士在她身上玩樂縱欲,會拿捏分寸,不傷她性命。
而他也有機會偷偷通知丹紅在紅門里的搭檔十七,也就是後來的夜,請求他前來搭救丹紅。
那時的夜雖然尚在紅門,但一身功夫早非那些死士所能及,他刺傷了幾名死士,帶走丹紅。
雖然事後,夜受到非人的酷刑懲罰,但上頭終是不舍得他死,加上清的表現,讓越姬打消疑慮,夜和丹紅總算是都活了下來。
在丹紅前去刺殺清時,清佯裝正沉迷于酒色中,毫無反抗地被丹紅所殺,否則以他的本事,就算丹紅出了紅門,也傷不到他一根手指。
夜得到消息,趕來阻止,終是晚了一步,丹紅長中長劍已經刺入清的胸膛。
清直到死,才全無顧忌地凝視著丹紅,他一句話沒說,嘴角卻噙了笑,然在他死後,眼角卻滑下兩滴淚。
月娘只希望十一看見蛇國里的無情和黑暗,不想她看到黑暗背後的‘情’,這些話自是不會告訴她。
緊握著女兒的手,「平安啊,你無論如何不能愛上越國的任何男人。」
十一暗嘆了口氣,現在的丹紅,說她可怕惡毒,倒不如說她可憐。
輕拍了拍母親的手背,「娘,放心吧,這樣的事,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她只求帶母親離開,又怎麼可能在這種地方丟心。
腳步聲傳來,十一醒覺一柱香的時間已經到了,而母親還沒分析香料,擔心道︰「娘。」
月娘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別擔心。」
提筆飛快地記下,已經知道的香料名稱,然後著手研究不知道的兩味藥物。
這一會兒功夫,腳步聲已經到了門口,對白衣男子的疑問,已經沒有機會再問,只得壓入月復中,再另尋機會。
月娘猶豫著寫下一味藥物,木門已經被人推開。
女皇從款款邁入門檻,「如何?」
月娘將寫好的配方遞了上去,「還差一味,無法辨別。」
女皇匆匆掃過配方,視線落在最後那一味藥物上,臉色陰寒森冷,牙縫中擠出三個字,「平陽侯。」
跟在女皇身後的錦娘湊上前,「陛下的意思,那道士是平陽侯的人?」
女皇橫了錦娘一眼,錦娘才意識到這里還有吳氏母女二人。
這里訓練出來的死士,雖然是為了對付平陽侯,但關于平陽侯的事,卻不容死士們知道太多,以妨人多口雜,走漏了消息,忙閉了嘴。
雖然還有一味香料未能查出來,但這樣的結果已經讓女皇很滿意,令十一退下,又讓月娘留在這里,方便隨時為蛇皇調配香湯,服侍它沐浴。
叮囑錦娘派人盯住月娘,不許十一與月娘私下再有任何聯系。
因為月娘是控制十一的關鍵,她絕不允許她們有過多的聯系,生出事端。
平陽侯與越國水火不容,除去蛇皇,平陽侯勢在必行。
利用金釵對蛇皇的仇恨弄死蛇皇,也無可厚非。
但金釵是苦命的姑娘,這樣殘忍的死法,雖然不是平陽侯所為,但和平陽侯怎麼也月兌不了關系。
十一眼前浮過那如深谷幽蘭般的白衣男子,如同一塊巨石壓在十一心髒上,有些透不過氣。
躺在床上,望著頭頂昏暗的天花板,怔怔出神,難道那個人,真的是這般蛇蠍心腸?
小十七跳到十一的床上坐下,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丫頭,嚇傻了?」
十一只轉動眼珠子,看向已經沒事一般的小十七,「你說……平陽侯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小十七挑了挑眉稍,「越國的頭號敵人。」
十一翻了個白眼,這不是廢話嗎,「我是說為人。」
小十七撇了撇嘴角,「我又沒見過他,再說以後見著了,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他為人如何,跟我有什麼關系?你有空想這些,倒不如想想怎麼過紅門,過得紅門,才能活命。」
十一啞然,是啊,越國的死士是為了殺平陽侯而存在,他們關心的只有平陽侯和自己的生死,至于其他,不會有人關心。
一身似雪白衣的年輕男子,坐在廊下看著初開的八角蓮。
凌風輕飄飄地落在院中,看著靜得如同止水的主人,不由地放輕腳步,象是怕打攏了這份寧靜氣氛。
站了一陣,男子終于抬頭起來,「事情辦得如何?」
「已經把丹紅的事傳給了月夫人,而月夫人也見著了女兒。」凌風直接了當地匯報了情況,「難道侯爺不怕,她會對夜……」
「以月夫人的為人,絕不會把清求夜搭救丹紅,以及夜因為搭救丹紅受盡酷刑,險些喪命這事告訴她。」
男子抬頭,清峻的面龐迎著日光,整個人都光亮了許多,輕笑了一下,嘴角露出一絲極淺地鄙意,月夫人為了將過去撇得一干二淨,竟寧肯她恨他入骨,與蛇國最難對付的敵人為敵,也要瞞下那日屠殺的因由,又怎麼肯把越國最陰暗角落里,僅存的那點真情說與她知?
凌風從來不會懷疑自家主人對人心地揣摩,
「那條牲畜傷得不輕,月夫人雖然辯出其中一味藥物,但另一味,她卻辯不出,不管越姬怎麼折騰,那牲畜最多能再活三個月。牲畜一死,短時間內,他們難有第二條蛇皇,等合歡林中毒瘴散去,我們的人就能攻進去。我就不信鏟不平蛇國,捉不住那個妖人。」
男子微笑了一下,「那牲畜如今養在何處?」
「越姬將它留在二門療傷。」
男子墨眉只是微微一蹙,就展了開去,眸子黑且沉。
凌風等了一陣,不見男子說什麼,又道︰「金釵死了。」
這個結果在男子意料之中,「弘文不是一直想要個孩子嗎?把金釵的幼弟交給弘文撫養,等他大些,讓凌雲收他為徒。」
凌風皺眉,「可是這孩子是從合歡林里送出來的……身上的瘴毒……如果長年弄越國的水,是不是有些小題大作。其實金釵也知道,她弟弟身上有合歡林的瘴毒,根本活不長久。就算沒有這孩子,憑著金釵對蛇皇的恨,也會這麼做……」
白衣男子又看回身前八角蓮,「這是我們與金釵的協議,她完成了任務,我們也就得履行承諾,不管這孩子能活多久,我們也得盡力而為。」
凌風深知在越國取水有多危險,稍有不慎,或者慢上一步出林,就會被染上瘴毒,而燕國目前能進入合歡林,短暫停留取得合歡水的人,只有面前這位年輕的主人。
以自家主人的安危來換一個蛇國的孩子的壽命,不值。
急道︰「但是……」
白衣男子重向他看來,目色柔和,「你不必為我擔心,我自會有分寸。弘文醫術了得,如果能在這孩子身上,尋到合歡林瘴毒的解法,豈不好事一樁,你下去安排吧。」
他說的輕松,身為忠僕的凌風,如何能釋懷,但他深知主人心中對‘信譽’二字,看得有多重,擔心歸擔心,卻知道再勸也沒有用,只得輕嘆了口氣,應了聲,「是。」閃身離去。
不久後,一只白鴿在白衣男子手邊徘徊一圈,展翅向高空飛去。
三個月。
誰也無法預料,三個月時間能生出多少事端。
他不願心存僥幸。
望著遠去的白鴿,神色微微一黯,無聲地輕嘆了一口氣。
繼而苦笑了一笑。
他擅于揣摩人心,那個妖人,又何嘗不擅于揣摩人心?
把蛇皇放在二門,他就不得不顧忌那個丫頭的安危。
也罷,來日方長,也不必急于此時。
蛇皇不同于人類,養傷不需要大夫,而是需要更多的女子供它吸取精血。
于是不斷地有妙齡的少女送進蛇皇的臨時寢室,每天都有血肉模糊的女子尸體被送出二門。
然而,蛇皇吸取的少女精血,卻被它體內的那兩味毒藥克制,無法運轉到全身,蛇皇的傷勢只見重,不見好轉。
偏偏其中一味藥物,至今未能查出,無法對癥下藥。
女皇每日必來二門探望蛇皇,來一次,臉色陰沉幾分,到得後來,整個蛇國都籠罩在女皇隨時爆發得恐懼中。
訓練場上的姑娘們戰戰兢兢,唯恐噩運降臨到自己頭上。
好在因為鱷魚和蛇皇大戰的事件,蛇皇在二門里養傷的日子,取消了剿殺鱷魚的訓練,所以二門里的死士除了回黑門休息,剩余的時間,都遠離院落,潛在後山訓練,十一也不例外。
十一為了早些掌控鳳雪綾,在每天訓練結束過後,還會接著練上兩個時辰的鳳雪綾,回到二門院落的時間更少,能撞上蛇皇的可能性,越加的渺小。
月娘起初,擔心十一,日日在蛇皇隔壁屋窗里守著,轉眼十天過去,一直不見十一在院中走動,才漸漸放松。
一只白鴿在頭頂飛過,月娘看見鴿腳上纏著的一圈印記,神色微凝,探頭出窗,確認沒有人察覺,提了采集藥物的竹籃,向二門外走去。
她調配香湯,需要一些特殊的草藥,在附近采藥倒不受約束。
這晚,十一收好鳳雪綾,拖著疲備不堪的身子,從後山出來。
一道身影急躍過來,攔在她身前,神色慌亂,「你果然在這里。」
十一認得這個姑娘,是她初來那夜,想爬上小十七的床,被小十七毫不客氣踹下床的那個姑娘,名叫月荷。
這些日子,月荷雖然仍不時會去纏小十七,但與十一沒有任何來往,所以十一對她也沒有太多印象。
這時突然被她攔下,有些意外,「有事?」
月荷因為跑得太急,臉色緋紅,額頭上滲著汗珠,喘著粗氣道︰「快……快,你……你母親出事了。」
十一怔了一下,「我娘出什麼事了?」經過分辨香料那事,十一和月娘的關系無人不知。
「蛇……蛇皇……听說昨天送來的兩個姑娘體質差了些,提前死去……蛇皇身邊出現空缺,竟對你母親……」
十一腦子‘嗡’地一聲響。
按理,蛇皇不會傷害為它調配香湯的月娘,但這次蛇皇傷得不輕,神智不清,如果身邊出現空缺,這樣的事,也不一定做不出。
但紅門內不能輕易相信任何人,十一雖然擔心母親,但對月荷卻不得不多留個心眼,畢竟因為小十七,憎恨她的姑娘,委實不少,「你怎麼會知道?」這里的女子唯恐避蛇皇不及,怎麼還可能知道蛇皇房中之事。
「我見小十七不在黑門,出來尋他,本想尋個機會與他單獨相處,結果看見他正趴在蛇皇的窗外,他見著我,忙叫我來尋你。說看見蛇皇卷了你母親……又說蛇皇現在正在休息,如果醒了,你母親的性命怕是難保。他在那兒盯著,讓你盡快過去,以二人之力設法在蛇皇沒醒之前,救下你母親……」
十一對月荷的話,自是不多相信,但听說小十七守在那里,不由動搖。
再說出事的是她的母親,不管真假,她都得親眼看一看。
月荷的話,是真是假,只要見著小十七就能真相大白。
當即不再停留,向蛇皇的臨時寢屋直奔而去。
同時,眼角余光不離月荷,如果月荷有什麼異樣舉動,就說明這件事有鬼。
月荷懼怕蛇皇,卻又象掛記小十七,戰戰驚驚地跟在十一身後,模樣不似有假。
靠近蛇皇的寢屋,門口反扣著一只墨綠的繡花鞋,卻不見小十七的人影。
那只繡花鞋對十一而言,再熟悉不過,心髒陡然一緊。
放輕腳步,避開虛掩的門,潛到牆根下,拾起那只鞋子,果然是上次見母親所穿的繡鞋。
月荷戰戰驚驚地貓著腰,蹲到十一身後,焦急地四處亂看,小聲道︰「怎麼不見小十七,該不會……」
十一雖然拾得母親的鞋子,但不見小十七,本有些起疑心,但見她冒險跟過來,暗想怕是自己多心。
抬頭望了望頭頂緊閉的窗頁,里頭安靜得沒有一點動靜。
月荷突然指著門縫的方向,漂亮的臉蛋瞬間轉白,哆嗦著唇,低聲道︰「你看。」
十一隨著她的視線望去,只見門縫中夾著一小塊撕裂的布料。
生死門里,每一道門里的服裝都是統一的,夾在門縫里的布料和十一身上所穿的一樣,可以斷定是從二門里的死奴身上撕扯下來的。
這些天,送來服侍蛇皇的女子都穿的是便于月兌除的各色紗衣,與這種不易繃裂的粗布面料天地之別。
二門里的死奴,對這間寢屋避之不及,絕不可能走近,那麼進入寢屋,被撕下衣衫的人只能是月荷口中所說,守在門外的小十七。
小十七冒險進入寢屋,只有一個可能,她的母親情況緊急。
而此時屋里靜得沒有一點聲響,那麼母親和小十七……
十一打了個戰寒,再顧不得月荷,閃身門外,小心地將面前木門推開一條縫隙,往里張望。
就在這時,突然後背被人猛地一推,身體撞開身前的門板,向前撲倒。
眼前巨大的黑影閃過,本能地向一側翻滾躲閃。
黑影正是在這里養傷的蛇皇。
蛇皇一撲沒中,停了下來,虎視眈眈地歪頭看她,隨時準備進攻。
十一強壓心頭慌亂,掃視四周,哪有母親和小十七的身影,而蛇皇身體平滑,也不象才吞下了人的模樣。
眼角余光,見正緩緩關攏的門縫中,月荷得意的笑臉。
(下章有點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