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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緋瑟扭頭對上了秦暄那雙狹長的鳳眸,分明是孑然不同的長法,她腦中卻浮現著寧洛琥珀色的眸子。
好生生的,竟會想起頂著未婚夫之名的男子。她暗忖,神色如常地問著好︰「秦少主,突然找你來,恕我唐突。」
秦暄絲毫不見舟車勞頓的疲相,青色的長衫將他縴長的身子襯得分外挺拔。他嘴角噙著邪魅的笑意,徐徐走近,嘴里打趣著︰「還是一如既往的疏離啊瑟瑟太傷我的心了。」
「你也還是萬古不變的不客套吶。秦少主,你我之間曾有約定,我想,現在是時候合作了。」慕緋瑟淡淡回駁,正色說道。
俊眉微挑,秦暄隨意看了看變化極大的領主府,似乎很滿意眼前所見,不等少女邀他坐下,徑自坐到了院中小池畔的石凳上。
慕緋瑟也隨著如出入自家後院般自在的少主坐下,香蓮奉上了瓜果和茶點,領著一干婢女退下。晏澄遠遠守著,清雅的庭院瞬時只剩暗中結成了同盟的兩方頭領品茗相談。
連啾啾和卷卷都沒纏著近日神秘兮兮的小主人,不識趣的黑貓邁著優雅的貓步,從房頂縱下,嫻熟地爬上了少女膝頭,懶洋洋地斜在她懷里。燦黃貓眸因為絢爛的陽光變成了條縫,輕蔑而防備地看著眼前讓它覺得很危險的男人。
「皇城之行可還愉快?」無賴少主沒有急于與她談為何找他來,反而問起了她在暗羽皇城的行程。
不知他為何出言問及不相干的事,可想到亂七八糟的鬼事,慕緋瑟還是不免郁卒。定楮看看素來在她跟前無正行可言的男子,她心中的疑惑愈甚,卻也不動聲色,平淡回道︰「處理了該處理的事,還算順利。」
秦暄呷了口江水泡的熱茶,贊道︰「誰能料到毒江竟會有如此甘冽的飲水?瑟瑟收了那寒蛟,果然多方得益。」
心頭一屏,少女不悅地說道︰「你對我領地的情況倒是了若指掌啊。別打祺霜的主意」
「你都不忌諱在濮陽和眾兵士面前顯露實力了,還怪我關心你的情況麼?」無賴少主撇嘴,理直氣壯地承認了他的情報搜集。
話說開了,倒也讓兩人之間的隔閡感消散不少。慕緋瑟頗感無奈,不願在這個問題上與他再多糾結,從懷里掏出了一塊白色石頭放在桌上,推向秦暄。
「無煞據說什麼生意都做,有辦法替我不著痕跡地月兌手麼?」
好奇拿起,原本嬉皮笑臉的秦暄臉色突變,掂量掂量,長指握住,輸入了青綠的魂源力。石塊泛起了柔和的白光,如牛女乃一般涓涓流淌,順著他的手掌緩緩涌入了魂源珠。
無賴少主收功,難得正經地問著︰「如此純正的養魂石,瑟瑟舍得出手?」
養魂石很奇特,若沒有魂源力激活,根本與普通石塊無異。秦暄類似驗貨的舉動也讓少女輕笑出聲,捻起一粒杏脯放入嘴中,玩味應著︰「師命難違,只好忍痛割愛了。秦少主,有法子麼?」
「你手里還有很多?」妖魅男子敏銳地察覺到她口中的蘊意,暗道果真是需要謹慎行事的買賣。
「嗯,有不少。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不過,我既然說過是合作,自然不會淨得所獲。無煞可以取兩成收入,但要絕對保密,萬不可泄露這是神棄之地流出的東西。」
慕緋瑟想起秦暄曾經的獅子大開口,不由嘆息。此次是她主動提起利益分配,雖然一樣要讓無煞賺錢,但本質上有很大區別。
「財不露白,不愧是我的瑟瑟,心思縝密得令人汗顏啊……」
臉不紅氣不喘地說著惹人側目的話語,秦暄重新掛起了笑臉,不等少女出聲,接著說道︰「我先聲明,無煞的確有渠道銷售養魂石。可集中在短時間大量出現也會引人質疑,資金的回收未必能滿足你的要求。」
他倒是說了個很現實的問題,算算時間,明年二月是繳納軍餉和糧草的最後時限,大抵還有半年時間,能在那之前收到銀子,即好。
不過,這男人果然知道很多事情。慕緋瑟目光不善,炯炯瞪著把玩養魂石的秦暄,看來無煞在朝中也是有人的,不然他怎麼知道她需要銀子來應付沉重的軍餉負擔。
「秦少主,耳目甚靈啊。」暗含著淡淡不滿,少女收起了瞪視他的眼神,摩挲著黑貓的小肚皮,它舒服地輕哼,在她懷里蹭來蹭去。
無賴少主的注意力也被疑似在佔便宜的煤球吸引,探過身子,長臂一撈,從她懷中揪出了還在享受著專屬按摩的黑貓,念叨著︰「挺有趣的小東西啊醒過來了麼?」
風馬牛不相及的回話讓慕緋瑟哭笑不得,剛想提醒秦暄這小家伙的脾氣可不太好,很有先見之明的妖魅男人已經避開了利爪的攻勢。
他拎著黑貓的後頸,順便在它身上丟了個靜心術,在煤球忿恨地睡去後,把它輕放在了桌上。見少女又是一頓瞪眼,他咧嘴笑道︰「它困了,我幫它睡得更安穩些,萬一睡相不好,再傷了你就不好了。」
慕緋瑟深深吸了口氣,她的冷靜在這男人面前從來都會片片剝離。驚覺話題扯遠,她正想說些什麼,卻突然意識到,她錯過了秦暄話語中的部分信息。
再傷了她?黑貓曾在麗潛殿里在她手臂上留下過分關愛的傷痕,這件事除了寧洛知道,她只告訴過慕言。
經歷那場變故的所有人都以為她已經和寧洛有了夫妻之實,她不願再讓人有所宵想,才保持著不承認也不否認的態度,誰料那兩個齷齪的男人愈發不肯善罷甘休。
之所以會跟慕言提及,是因為在她表示退婚一事還會堅持後,兄長的錯愕和擔憂讓她于心不忍,才出言解釋了。可,秦暄是怎麼知道的?
她腦中飛快地閃過寧洛身懷魂源力的事實,狐疑地看著眼前笑眯眯的男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見少女半晌不說話,無賴少主不樂意地說著︰「瑟瑟的小寵物偶爾有些蠻橫,我不過是逗逗它,不用這麼較真吧?」
攥著發涼的手心,慕緋瑟搖了搖頭,故作鎮定地答道︰「我們還是說說怎麼處理養魂石吧。」
秦暄只覺得他的女人眼神突然變得很犀利,帶著剖析,也帶著探究,暗自思量著,他說錯了什麼?想不出一二,他也不願再觸霉頭,飛快回道︰「听說過‘魂市’麼?」
見她搖頭,無賴少主耐心解釋著︰「它是幻魂大陸最大的地下交易市場。有正道生意,也有見不得光的買賣。其中有個備受魂師關注的競價會,每七日舉行一次,限四十位客人參加,市面上難尋的物件,基本可以在這里買到。」
認真听著,少女頓悟,這很像前世的暗黑拍賣會。不能現于人前的市場,往往不會問詢貨品的來源,只要那個競價會不另起惡意,倒確實是個好法子。
「信得過麼?」她清淡問著,對無煞的勢力涉及也頗為期待。
秦暄微笑,驀地湊近,在她耳邊輕聲說著︰「魂市替無煞賺了很多銀子啊……」
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張不算頂出色的臉,慕緋瑟沒想到她的合作伙伴竟能把手伸出康國去。她靜默一陣,冷冷問著︰「為什麼要告訴我?你不怕我以此要挾你?」
無賴少主貪戀鼻尖傳來的陣陣幽香,越貼越近,魅惑笑著︰「瑟瑟的秘密願意跟我分享,我自然不能多做掩藏。坦誠相待才是夫妻相處之道,不是麼?」
沒有拒絕他的靠近,也沒有質疑他口中愈發離譜的調侃,少女凝視著這個叫秦暄的男子,漠然開口︰「你到底是誰?」
被詢問的對象嘴角弧度越發明顯,狹長的鳳眸滿是柔情,「不管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永遠不會傷害你。」
是麼?是這樣麼?那個迷亂的夜晚,寧洛扯著她的手,說的那句話曾讓當時拼命抵抗著媚毒的她心悸不已。
如出一轍的話語,驚人的巧合,讓她神思恍惚。漸漸地,未婚夫的樣貌和眼前男子的臉重疊在一起,慕緋瑟別開頭,語氣疏離而冷淡,「很好,我們之間有了小秘密。秦少主,合作愉快。」
說罷,少女便起身離開,丟下滿心錯雜的秦暄呆坐原地。
她還是發現了麼?男子輕撫著額頭,他確實在她面前太不遮掩了。或許該說,他是故意的。不然毫無關聯的兩個身份,又怎麼可能會讓她產生這樣的聯想?
妖魅地勾起嘴角,趁姓雲的不在,他不加緊攻城略地,如何把小妻子的心搶回來秦暄愉悅地想著,她避不開他的繞指柔,躲不過他的堅定,他們之間的羈絆,可不是她說能斷,就會煙消雲散的。
這頭頗感愜意,那廂卻煩躁不堪。慕緋瑟不情願地讓香蓮給「客人」準備廂房,氣鼓鼓地出了領主府,來到了旁邊新建的府衙。
有關情事,偏離了她的設想,層出不窮的意外讓她與寧洛的糾纏越來越緊。她還沒把在暗羽皇城中的遭遇告訴雲若瀾,這下又來了個驚人的事實,是嫌她不夠煩麼?
「大人,江面來了四艘大船,掛著鳳尾黃旗,在江心被您的寵物困下了。雖不曾傷人,但情況不太妙。濮陽將軍請您盡快去一趟。」
少女剛落地,濮陽陌的親兵就急急來報,她一愣,翎國的使者來得很快啊……
事情緊急,慕緋瑟也不多話,囑人備好了幾輛寬敞的馬車,隨著自己策馬疾馳到了靈松江畔。隱約能見廣闊的江面上,有個碩大的身影團團困住了渺小的船舶。
一見少女到來,眾人如釋重負,恭敬問好,就等著她做決定。濮陽陌朝她點點頭,顯然是剛剛的大動靜驚動了正在訓練虎牙的英朗將軍,他皺眉問道︰「是翎國的使者麼?」
「應該是。祺霜,放行。」她聲音不大,卻讓遠處的寒蛟長嘯應和,激起巨大的水花,重新潛入了江底。
四艘大船重見生機,馬力全開地朝大康的國土駛來。不到半個時辰,死里逃生的翎國使者便狼狽地從船上走下。
眾人發現一群男人中站了個縴秀的女子,領頭的女人整了整衣著,快步向前,恭敬地朝她揖禮,朗聲說著︰「翎國使者賀楓見過領主大人,應女皇陛下之命,前來拜見,叨擾之處,請您見諒。」
慕緋瑟打量著以女性為主的使節團,雖說臉上都帶了些驚魂未定的神色,但比起大康尋常的女眷,膽量無疑都是一等一的。她暗嘆著江對面女子們的英姿,微笑道︰「賀大人不必多禮,剛剛我的蛟兒讓你們受驚了。旅途勞頓,不妨先回城再敘。濮陽將軍也一起吧?」
賀楓面色微變,恭聲應是。濮陽陌也嗯了一聲,有些不耐那群女人驚艷的目光。
他听說過翎國女子的豪放,那個蕭瑤皇女如此,這些來使也一個德性。他抱拳示意,轉身去備馬,順便也叮囑了下屬密切關注這群鄰國使節的舉動。
客套一番,除了要搬運貨物下船的人,剩余十來人先隨領主大人回了城。她們張望著神棄之地的變化,尤其是對江岸的生機勃勃大感興趣。
翎國在靈松江附近的土地也深受之前的毒水影響,寸草不生,荒涼不已。相比神棄之地現在的景象,她們那里更像是被神遺棄了的死地。
觀察著與她同坐的幾人的表情,慕緋瑟笑而不語。她有意先給個下馬威,漫不經心地說了祺霜歸她所有,旨在提點有野心的人們最好考慮清楚。能馴化寒蛟這種高級幻獸,她的實力可不容小覷。
濮陽陌也似乎也抱有同樣的想法。虎牙的士兵們盡數而出,殺氣騰騰地往那兒一站,不說會嚇唬到人,但也足以表明,大康的精兵強將在此,非分之想還是盡早抹去的好。
沒有事先溝通過,少女和別扭的將軍倒是默契頗佳。慕緋瑟透過敞開的車窗,瞥到了馬車旁濮陽陌英挺的身姿。
蕭瑤說過,翎國最難得一見的,就是像濮陽將軍這般硬朗的男人。少女輕笑,愈發對那個女子為尊的國家感到好奇,反而遺忘了糾纏于心底的不快。
該辦正事的時候,她是絕對不會含糊的。只是,她真能避開這些擾人的煩心事麼?